第八十五章


    李凝一看自家老娘那個架勢,連忙去拉外援。這個家裏能壓製住她老娘的就隻有她姥姥了。


    果然真如她所希望的那般,姥姥開口了。“你說她做什麽,長年不著家,一迴來你就說孩子。這三個孩子,長這麽大,你這個當娘的,又操過多少心。咱們家的孩子都是有分寸的,少把那些不好的往孩子身上對。有你這麽當娘的嗎?”唐婆子聽到李凝的話,護犢子模式全開,火力嗷嗷的。


    “媽,我說什麽了。我自己生的,我還不能說她兩句了。她都多大了,你就慣著她吧。”原來她是她娘心裏唯一的寶貝。現在可好,直接成草了。


    “我慣著她怎麽了,我當初沒慣著你是吧?我現在連句話都不能說你了,是不是。這是嫌我老了,嫌我礙事了。”唐婆子拍了拍李凝的手,一副堅決打倒惡勢力的模樣。


    “媽,您講點道理行不行。我說啥了我。”


    “哎呀,媽,你就少說兩句吧,瞧把我姥氣的。”李凝說完,又朝著唐婆子懷裏扭,“姥姥,您別生我媽的氣了。我媽嘴笨不會說話。她其實並沒有嫌棄您的意思。我有多喜歡姥姥,我媽也是多喜歡姥姥的。她這是嫉妒您疼我,不疼她呢。唉,沒有姥姥在身邊,再好吃的東西,都吃不香呢。您看,您看,我都瘦了呢。人家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和姥姥都幾十年沒見了。可想可想姥姥了。所以,姥姥別生我媽的氣了,好不好。我媽也不是故意那麽說的。是不是,媽?”


    “...媽,凝姐說的是。我是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您別生氣。”唐朝看著為自己說話的李凝,恨不得重新將這小妮子塞迴肚子裏。


    這心眼都使在她娘身上了。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老李家別的人不說,至少李狗蛋和李漱不是這樣嘴巧的人。再往下,李決唐靜也不是。可偏偏就生出了李凝這樣的小丫頭。


    這幾天在榮國府,沒少和鴛鴦一和一唱地哄著老太太,倒是為自己的私房又添磚加瓦了。不但老太太喜歡李凝巧嘴的樣子,就連張氏也喜歡的緊,今天迴家來時,差點就留下李凝一起過節了呢。


    李凝自小也算是在榮國府長大的姑娘了。因著年紀就在元春和迎春中間,所以跟這兩人姐妹的關係一直是非常不錯的。


    每次到了榮國府,就從沒跟自己娘一起住過。不是跟在元春身邊,就是被迎春留在自己房間。


    尤其是李凝小時候,白白胖胖的特招人喜歡。無論是元春還是迎春都喜歡抱著她睡。到了冬天,尤其暖和的像是個小火爐。


    這麽多年在榮國府裏左右逢緣,除了唐朝的關係,自已本身也有那份眼力見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別的且不得,至少每每李凝都能把邢氏誇得找不到東南西北。總是私下裏和王膳寶家的感歎,李凝不會投胎,可惜了這孩子竟是那唐朝親生的。


    對於這麽一個跟唐朝有著一定怨仇的人都能喜歡上李凝,更別提被李凝重點‘照顧’的張氏和賈母了。


    就好比此時,被李凝火力分開的唐婆子。


    “好,好。姥姥不生氣。快下來。別再揉搓你姥姥這副老骨頭了。”唐婆子非常享受李凝的親近。雖然嘴上說著讓李凝從她懷裏坐起來,但兩隻手還是懷著她,輕輕地拍著。


    “嗯,姥姥喝。”這時正好小丫頭將廚房溫著的奶,子端了過來,李凝借花獻佛地端起一個小碗,親手遞到了唐婆子麵前。


    看到唐婆子接過來,又迴身拿起一個小碗遞給一旁的唐朝,在得來親身母親一個隱晦的白眼後,悄悄地笑了。那笑容裏滿滿的,就像是剛偷了一隻雞的狐狸。


    看得唐朝又是止不住的咬牙。就這小妮子的性子,她竟然還擔心她將來出了嫁會受委屈。果然是關心則亂呀。


    三人分別喝了一小碗奶,子後。便各自迴房去睡了。臨睡前,唐朝還別有深意地看了李凝一眼。


    別以為你姥姥向著你,你就可以挑戰你老娘的威信。你嬸子月份是大了,但是這會正好寒冬臘月,沒有什麽消遣,明兒你嬸子醒了,正好可以提醒一下你嬸子姑娘大了,應該再加強一下曾經學過的規矩了。


    張雲姬有孕在身,吃過飯後便迴房休息了。李決就算是不想做二十四孝好丈夫,唐朝也不會讓他留下來的。也因此今天晚上李凝給親媽下套的事情,這倆口子是不知道的。但這並不妨礙唐朝接下來要收拾閨女的心。


    李凝得意忘形了,之後悠閑的小日子純粹讓自已老娘給抹殺了。畢竟薑還是老的辣。所以自第二天開始,李凝就又跑到了自家嬸子那裏接受再教育了。


    而無獨有偶。賈琮的日子也不太好過。小年第二天,陪著未來嶽父去打獵的賈琮便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三爺,三爺,您這是怎麽了?沒事吧。”看著賈琮從馬上跌下來,李狗蛋連忙從馬上就下來,小跑過去。


    賈琮揉了揉摔下來時壓在下麵的那隻胳膊,滿眼迷茫地看著麵前的男人,“李叔,您老平時打獵時,就是這樣的?”


    “是呀,怎麽了。誒,三爺,還能起來嗎?”輕輕地碰了一下賈琮的胳膊和腿,發現並沒有傷到骨頭。這才放心地伸手去扶他。


    “......”,所以一聽到咱們去打獵,營房裏所有人都迴避三尺是因著這個原因?


    歎了口氣,順著李狗蛋的力道站了起來,接過身邊的小廝遞過來的帕子隨便擦了擦手。“李叔,咱們來打獵,您就不怕您唱歌的聲音,把獵物嚇到嗎?”


    反正他是嚇到了。那聲音真的跟狼哭鬼嚎似的。


    泥嘛呀,誰家打獵的時候,會這麽邊唱邊騎著馬往裏狂奔的。他當時都舉起了弓箭,正在尋找獵物,可這位大叔倒好,‘嗷’的一聲,就又叫又唱的。別說這深山老林裏的獵物了,這一嗓子的殺傷力,比熊瞎子還要兇狠。賈琮是直接從馬上掉了下來。


    “李叔,您剛才唱的那是什麽地方的歌?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種調子,真的可以當成邊軍自衛時候的軍歌了。


    “嗬嗬,你嬸子叫我的。”李狗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歌還是兩人在被窩裏的時候,他媳婦一句一句教他的。


    雖然他唱不出媳婦的調子,但歌詞他都記得。隻要放開嗓子使勁的喊出來,就能達到他媳婦說的男人的氣魄來。


    李狗蛋倒是沒什麽,可一聽到這話,賈琮卻是實實在在的嚇到了。這麽驚悚的歌,竟然是自己的那位嶽母交給他的?他媳婦有沒有學?沒有學?


    “套馬杆人漢子,你威武雄壯。......”


    還不等賈琮想完,李狗蛋就又唱和了起來。那撕心裂肺的調子,賈琮連咬牙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也太不含蓄了。


    ......


    “前兒我們老爺在我們太太那裏聽說了李嬤嬤的事情,說是咱們家老太太就是個有福的。不然怎麽會連身邊的人都能成為敕命夫人。還說讓我也常到老太太這裏蹭蹭福氣,爭取這一胎比別人幾胎都強呢。”


    這日用過早膳,鳳姐仍是一臉張揚的笑容在老太太的正房裏說話。當然話的內容卻並不讓人期待。


    至少邢氏是這樣認為的。


    邢氏是真的沒有想到,鳳姐的膽子這麽大,竟然敢臨時反水。而且該說的一句沒說,不該說的,卻是全都抖了出來。


    史氏一聽這話,便笑了,“胡說,你老爺是個什麽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他要是真有你說的這樣,我也就不愁了。”


    “哎呦,我的老祖宗。我這不是怕您覺得我臉皮太厚嘛。”


    “難不成,你還覺得你臉皮不厚?”說完似笑非笑地又看了一眼鳳姐,然後臉色便沉了下來。史氏是當年宅鬥中走過來的勝利者。鳳姐這話是什麽意思,用腳後跟想想,就能明白個三分。


    這個邢氏呀,又開始作了。


    “老二家的,過些日子就是寶玉她娘的忌日了,明兒你先抄上幾本經書供起來。等到了正日子也好燒給她。寶玉她娘雖然去的早,卻也給我們賈家留下了他們兄妹三個孩子。珠兒,我是不擔心了,寶玉還有他奶娘看著。隻是可憐我的大丫頭,竟是生生地在宮裏熬著日子。”


    老太太史氏這話,可是絕對的打臉了,估計要是能具現化,邢氏的臉都能腫出好大一塊肉來。


    繼室的身份,是沒有原配高。但你讓繼室給原配抄佛經,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再一個,竟然還提到了子嗣上。這不是明擺著說邢氏是個不能生的嗎?


    其實邢氏也應該慶幸,若不是鳳姐一直沒有懷孕,這話老太太早就拿出來敲打邢氏了。誰讓賈家的一眾大小媳婦裏,就隻有邢氏是沒有生養的呢。


    佛經不是那麽好抄的。為表心誠一定是要茹素,要沐浴,要分房而居的。現在才出了正月,等到五月份王氏忌日時,差不多有三個月的時間在裏麵呢。


    將近一百天,就要這麽幹巴巴的過下去,邢氏這心裏是非常的不願意。


    可這是一個孝道大過天的年代,所以對於史氏這番打臉的話,邢氏隻能羞愧和怨懟的認下來。


    想到這三個月要過的日子,邢氏眼睛一眯,她過不好,趙姨娘也別想好過了。跟著她一起吃齋念佛吧。


    至於她們老爺,不是還有那個小蹄子在侍候呢嘛。


    再看看仍是一臉笑容,長袖善舞的鳳姐,邢氏抿唇,低垂眼簾,心中一股子怨念。這就是婆婆磨磋媳婦的手段。


    層出不窮。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到的。


    哼,等到老太太沒了,等到分了家,王熙鳳,賈寶玉......


    站在角落裏的唐朝輕輕地勾起了嘴角。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下,雖然不道德,但對於這種沒事總要找點事情出來的人,唐朝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


    唐朝不認為自己有多大的臉麵,能讓賈政提起來。這裏麵還不是邢氏在做怪。而且鳳姐剛才的話,也充分說明了裏麵有邢氏的影子。


    自己迴不迴家,那不是什麽大事。邢氏的目的,還不是為了寶玉房裏的財產嗎?噢,當然還有元春在宮外的一些產業。


    這麽多年了,賈家既不缺她吃,又不缺她穿。她這麽汲汲營營,為了是什麽呢。繼母也是母,將來隻要不想被人指摘,賈珠兩口子還是要奉養邢氏終老的。


    何必動不動就把事情做絕了呢。


    “對了,你們家決哥的日子可是定下來了?”張氏對於邢氏時不時的犯蠢行為並沒有放太多的關注。轉頭看向一旁坐著的唐朝笑著問她。


    “定下來了,今年九月二十便是個好日子。”九月份,天也有些冷了。成親也能少遭些罪。


    而且按著自家老娘精打細算的想法,那些酒菜什麽的,也能多放兩天,不會早早的就壞掉。


    “家裏可都準備妥善了?房子可都收拾好了?”


    “勞老太太費心想著。時間充足,房子一早也都收拾好了。就在我們現在居住的隔壁院子。等天再暖和一些。我們就要搬迴自己家居住了。”


    唐朝一家和小叔子住在一起的事情,並不是什麽秘密,自然也不是什麽大事。前些年男人不在家,兒子又小,兩家人湊合在一起過日子也是人之長情。


    現在大兒子成年了,就要成親了,怎麽也不能再全家老小住在小叔子家裏了。


    那邊的房子因著這兩年要給李決成親。所以一直沒有租出去。長日不住人的房子,難免陰冷了些。等天暖合了,慢慢地搬迴去。總比現在急鏘鏘的搬迴去要好一些。


    “一晃你也是要當人婆婆的年紀了。這媳婦要是個好的,能讓一個家族受益三代人。你看看你們大太太,就是個好的。這傅家姑娘,前兩年我也看過。長的倒是好皮相,也不知這性子如何?老大家的,你可了解?”


    張氏一笑,這話讓她怎麽迴。人家姑娘來他們家坐客,也就那麽一會的功夫,能看出什麽好壞來。這人哪,都是要長年累月的接觸,才能看出好壞來的,就那麽一次,能知道什麽。


    “我看著倒是個好姑娘。將來小倆口子好好的過日子,就比什麽都強。聽說她哥哥和你們家決哥是同一科的?”


    唐朝點頭,“是呢,都在備考呢。若是下一科能考上,也有個出身。”傅試,傅通判嘛。這個唐朝是記得的。六品的總務處主任。


    “我恍惚聽說,你家弟妹要生了,可是?”老太太興致極高。指了指腿上的某處,跪在榻上捶腿的小丫頭,連忙換了個姿勢,繼續捶著。


    唐朝眼角餘光看了一眼張氏,這才笑著迴道,“老太太好記性,算著時間就在三月間呢。我媽說了,看著肚子的形狀,可能是個大胖小子呢。我倒是覺得,姑娘也不錯。至少將來還能幫著她娘帶帶弟弟呢。”


    老太太點頭,姑娘小子的,隻要能生,就比啥也不能的強。“都好,都好。他們小倆口還年輕著呢。”


    “誰說不是呢。現在我們家條件也好了。李漱也在衙門裏站住腳了。便是再生上他十個八個的,也不愁養不起。前兒我們唐淨來說呢。將來兄弟多了,自己組個蹴鞠隊呢。”


    唐朝說這話時,也想起了李狗蛋,也不知道她啥時候迴來。再不迴來,估計她就是再想生個孩子,也生不了了。


    “嗬嗬。你呀。這張嘴。”


    “老太太不知道,我們老爺也說了,她家的淨哥,倒是個不錯的娃子。”相較於當媽的唐朝,張氏等人喚唐淨的時候,都是叫淨哥的。


    之前幾人也奇怪,唐朝為什麽總是喜歡連名帶姓的叫兒子閨女。不過時間一長,也不習慣了。反正大家各叫各的,誰也不耽誤。


    “老大怎麽跟這些小子湊到一起去了?”


    “年前老爺帶著人出去打了迴獵。淨哥,寶玉他們都是跟著的。”


    “就是兩手空空迴來的那次?”賈赦好武,出去打獵那是家常便飯,但是空著手迴來的,卻是頭一迴。


    “可不是,芝兒支開了人,帶著寶玉幾個小的,跑到深山老林子裏去了。唬的我們老爺一身的冷汗都出來。從城外迴來,就染了風寒。”


    這要不是嫡親的大孫子,張氏都能上板子揍一頓了。不過就算是舍不得下手,張氏也把人拘了起來,好好的板了板性子。


    這麽大點的小人,這性子也太胡來了。那深山老林,可也是能獨闖的。


    “我想起來了,不是說有個孩子在進林子的時候,特意做了些記號。這才讓老大在天黑前把人找出來。說的莫不是就是她家的淨哥?”史氏想了想,突然指著唐朝問張氏。


    張氏點頭,“可不就是他。也虧他小小的人,是怎麽想出來的。”


    看到滿屋子的眼睛都朝自己看過來,唐朝嗬嗬一笑,毫不猶豫的將兒子的底給賣了。“不瞞老太太和太太。我們家唐淨,是個隻分左右,不分東南西北的愣頭青。最最重要的是他不認路。就連我們家那一畝三分地,他轉上一圈,都不一定能找的著家呢。


    我這也是沒有辦法,這才在他出門的時候,裝了很多的彩色繡線,不成想,這小子竟用在了這裏。”


    這京城,比現代的北京城也差不到哪裏去。那左一個胡同又一個胡同的,別說小小的唐淨了,就是唐朝自己,都不一定走的出來。


    張氏:“......”,她都準備好了大誇特誇一番的,這讓她怎麽往下接。


    史氏:“......”,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本以為是有什麽大智慧,哪裏想要是這麽個原因。


    這個時候,賈家的兩代媳婦都不約而同的想到,這不愧是唐朝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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