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賈珠如此苦熬,她也心疼。可沒將賈珠照顧好,也是她的失職。在她看來被史氏罵一頓,卻是能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


    “太太息怒,這樣的事情,弟妹也是不想的。若不是管事婆子來報說這才月初,珠哥兒院子裏的燈油就耗進了,便是媳婦也不清楚呢。現在耽誤之急,還是讓二弟將珠哥兒的功課減下來,然後再拿府裏的帖子請太醫過來給珠哥兒看一看,開個調養的方子才是呢。”


    張氏管家,自有一套獨特的手段。自古以為,都道婆媳是天敵,所以對於史氏的心理,張氏時常捉摸。若是她是史氏,會如何想,如何做。一來二去的到也摸到了一些脈絡。


    她每個月都會將上月的支出流水和下月的支出流水,以及人情往來都報給史氏。


    這樣一來,史氏就算不管家,也知道了府裏的開支情況。看起來,好像史氏仍是手握家裏大權,張氏成了史氏的助手一般。但好處卻是對於張氏的管家,再也沒有什麽可挑剔的了。


    管家的油水,張氏暫時是顧不上的。二房尚未分府,她非常害怕行差就錯一步,會讓二房有機可乘。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肚心子之腹。若不是她手段了得,誰知道二房會不會一如今天這般老實。


    抬一個打一個,本是內宅慣有的手段。尤其是二房還是婆婆上心的小兒子。這年頭好多中年喪夫的婆婆都喜歡在幾個兒子中間玩平衡。若不是當年她開局好,誰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呢。


    猶記得當年,自己的這位妯娌初嫁進府時是多麽的神釆飛揚,驕傲張揚。若不是本身便不和先老太太的脾性,天知道是否會如今天這般老實。


    很多人,隻因立場不同,天生便是敵人。就好比婆婆和兒媳婦兒。但敵人的敵人,同樣也是天生的盟友,例如太婆婆和孫媳婦兒。


    唉!女人天生就是戰士,這後宅,便是戰場。


    盡管沒有硝煙,卻是充滿了血腥。


    說來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心中寶。這話到哪都錯不了。她一步一步在太婆婆去後,走到今天,本就不容易。萬不能因小施大。


    打壓下二房,待他們搬出去。這整個榮國府還不都是他們大房的。現在她要做的就是蠶食。


    一步步,慢慢來。


    想到這裏,張氏又對著一旁的鴛鴦說道:“去給太太倒新茶來。再讓人拿府裏的帖子去請太醫來。看看大爺在幹什麽,若是無事,煩請他去跟書房的先生告兩天假。就說中秋將近,請先生們迴家過節。對了,讓教導璉兒的師傅也跟著迴家過節。也免得二弟心裏不痛快。太太看如此安排可好?”張氏想著反正她那二兒子這兩天蹦高似地吵著要去外祖家呢。正好可以給他放放假。


    史氏一聽大兒媳婦為了此事,連自家的兒子都拎出來陪著二孫子,哪還有不滿意的。


    “鴛鴦,你去安排吧。就照著你大奶奶說的辦吧。”想了想,又說道:“讓門上的人盯著,老二一迴來,就讓他過來。”


    鴛鴦應聲去辦了,王氏看著張氏的眼光也不同了。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張氏會為了她兒子,可以放鬆對自己兒子的功課。以前她總以為她這個大嫂心裏藏奸,如今看來,倒是個好的。


    以前倒是她誤會這位妯娌了。


    張氏自然知道自己的這番話,會造成什麽樣的結果。明麵上是都以為她吃了虧,可實際卻不然。


    二兒子不願意讀書,而且性子跳脫,她請來的那位先生管教起來,早就有些吃力了。反正他今年也十來歲了。還不如讓大兒子帶著迴娘家讀書呢。


    至於同樣十來歲的賈珠,張氏卻並沒有想過一並送去。她還沒有那麽好心呢。張氏自小跟著家中兄弟讀書,對於讀書天份這種事情,看得最是清楚。這賈珠,便是再肯讀書,努力上進,這一生也就是個舉人了。


    以她看來,賈珠要是考出個什麽,家裏人還會笑著說她好。可若是這賈珠名落孫山,還不得認為她誤了人子弟呀。


    當然,就是張氏腦子進水了,也不會這麽跟人道白。她隻是說賈珠心重,去了那裏,怕不自在。再一則,那邊管的嚴,賈瑚是習慣了,賈璉過去是為了板一板他的性子。若是賈珠去了,再加重的了功課,豈不是更虧了身子。


    所以過了中秋節,賈家的小書房裏,就隻剩下賈琮陪著賈珠一道上學了。


    沒有賈璉的對比,想來賈珠應該能更好過一些吧。


    當天晚上史氏如何說,賈政又如何做,唐朝是一點都不知道。但她至少知道了中秋節前,李漱是不用再跟著上學了。因為要陪著賈璉跟賈珠一起放假了。


    等到中秋節後,可能就要跟著賈璉和賈瑚一起去張家讀書了。唐朝想了想,便打發李漱跟他侄子玩去了。


    李決比元春小了將近一年,此時才七歲。三百千早就學完了,這會正和李漱一起學《論語》呢。李漱被賈璉好為人師的教了這麽多年,早就想要當一迴人師了。


    所以在今天完成了教導李決的課程後,便和李決一起去教導李凝了。


    往常住在府裏的時候,比在家裏多。也因此沒趕上給小侄子李決啟蒙。這會放了幾天假,正好過把隱。給小侄女啟蒙,不過這會小侄女還在牙牙學語。聊勝於無的情況下,也不是不能。


    看到李漱和李決晃著腦袋在那裏之乎者也的,唐朝對自家一歲半的閨女表示了一下同情後,便轉身去了廚房。


    史氏很喜歡王家的大姑娘鳳哥兒,已經打發人接過來一起過節了。唐朝他們家後麵就住著府裏的白案師傅。唐朝時常過去聊天。


    一來二去的,倒也會做一些點心。唐朝想了想,便準備做上幾種點心,再裝一些家裏自己醃的鴨蛋,明天去府裏刷存在感。


    王家的大姑娘王熙鳳,今年五歲,比著元春小了二歲。平日裏大姐姐長,大姐姐短的叫著。


    縱觀王家女眷,不說唐朝,便是史氏和張氏都對王氏無語了,那王熙鳳小小的年紀,伶俐的小嘴,能把人疼到心裏去。史氏便極喜歡她。就連張氏也對王熙鳳有些好感。雖然王家教女,是說了名的無才便是德。


    但大家子出身,又怎麽可能不讀書識字。不然連帳本子都不看得,誰會要這樣的姑娘進門。也因此,王家的姑娘一般也都是讀過幾本書,認識人一些常用字的。隻是並不懂詩文罷了。


    並不像是唐朝以前以為的文盲。也不像當初賈敏嘲諷的目不識丁。


    你說都是一個家裏出來的姑娘,這王氏到底是怎麽木衲到這份上的呢?


    不過唐朝又轉眼想到原版紅樓夢中的賈探春和賈迎春這兩姐妹,心裏也隻能說是那句俗到不能再俗的話,‘龍生九子,各不相同’。


    這也更讓唐朝對閨女的教育上心了。好一點,像張氏那樣長袖善舞的。差一點再弄成王氏那樣木衲的。風雅一點,像賈敏似的,天天挖坑埋花。一個不小心用粗俗了,再像原來的鳳姐那樣,踩著門框大喊大叫的。


    一時間真真是讓人頭疼。


    話說一年半前,唐朝又生了個姑娘,起名叫李凝。這會正是好玩的時候。家裏上上下下幾口子人,都喜歡逗著她玩。


    李凝雖然還小,但卻是個乖巧的性子,但主意卻不少。或者說鬼主意不少。小嘴還不怎麽會說話,會叫人。卻長了一張和唐朝一樣的笑麵臉,見到誰都是一臉笑的樣子。奶聲奶氣地學說話,別提多遭人喜歡了。


    話說不明白,還特別愛說話,見到個人,就往家裏讓。忒是熱情。


    一家上下就沒有不疼她的。唐朝總害怕家裏人縱著她,讓她沒膽怯的心。但又害怕她膽子小,將來長大了出門會受欺負。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要如何教育她了。


    這些年李狗蛋的性子越發的憨實了。在家裏就連幾歲李決都能忽悠住他。這讓唐婆子非常的擔心。


    找個實心的姑爺吧。姑娘不受罪。可這姑爺太實心了,卻讓丈母娘擔心被人賣了還數錢。唐朝倒是對這一點很滿意。


    她不是武則天,男人不聽話,殺了就行。她也不是潘金蓮,不喜歡了,毒死就得。當然她更不是尤三姐,這個不行,就換下一個。能放下一切去嫖男人。


    唐朝的骨子裏,其實非常的霸道。李狗蛋這樣聽話老實的,才是最適合唐朝的。成親時,唐朝就要求李狗蛋今後不論大小事情都聽她的。而這麽幾年下來,李狗蛋卻是真的做到了這一點。


    唐朝不讓他跟別的女人多說一句話,李狗蛋連看都不看別的女人一眼。唐朝不讓他做的事情,他從來沒做過。唐朝讓他做的事情,便是再為難,再費力,他也不能遲疑過一分。這樣的男人,憨實些又怎麽了。


    反正她現在是越瞧她男人,她越是覺得稀罕。


    千金不換。


    話說這幾年,不光唐朝在家生孩子,帶孩子。賈家的老少爺們也沒有閑著。大房的姚氏終於突破張氏的封鎖線,在折騰了許多年後,終於懷了身子,這會天天躲在房間裏,生怕讓人給害了呢。


    張氏知道後,還曾經特狹促的讓廚房上的人天天給她燉補品。弄得姚氏糾結得不行。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張氏對於姚氏的這個孩子是沒有放在心上的。也不想想姚氏今年都多大了,這個姚氏隻比張氏想了幾歲。這麽大的年紀還要掙命似的要生孩子,那可不是隻有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事情。


    而且張氏三個兒子,最大的轉過年就十六歲了,小的也七八歲了。這麽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庶出,張氏還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但張氏素來會做事,在姚氏報了孕信後,便好吃好喝的養著她。


    明麵上大家都讚張氏有大婦風度。可私底下,誰又知道張氏到底在算計什麽呢。


    孩子,是母親的軟肋,也是她的逆鱗。


    張氏永遠也不會忘記姚氏當年對賈瑚的‘厚愛’。


    這幾年,姚氏也算是倒了血黴了。好幾次都以為自己懷孕了,急衝衝地去報喜。可太醫一來,就成了氣血不順,經期不調。


    ‘狼來了’的故事做多了。讓眾人對姚氏也失去了耐心。就好比這一次吧。姚氏是等到快三個月了,又悄悄請了外麵的大夫看過了。這才敢向上報喜訊的。


    可就算是這樣,史氏也是皺著眉看著張氏,“這迴?”


    張氏對於姚氏的動作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隻是此時也是故作不知地,朝史氏迴道,“太太放心吧。一會兒媳婦讓人去請個大夫來瞧了,若是這一會兒真的有了準信。明兒,再打發人去請個太醫進來看看。”


    史氏點了點頭,便放下了。這姚氏輕狂,每年都要來這麽一迴。所以今次史氏也沒有放在心上。更何況就算是真有了,生下來便是。他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孩子的人家。


    對於庶出子,她一個做祖母的,也不好太過關心。以免讓嫡母不快,再做些什麽。不過看了一眼坐在下麵陪自己說的話大兒媳婦,史氏倒覺得她有些多慮了。


    也許一個庶出,她還真的不放在心上。


    話說張氏管著家,在吃食上做些手腳,不要太容易。


    張氏也沒做什麽,隻是按著以前在書中看到的一些食物相克等知識,每隔個一年左右,便讓人做一些停經反胃地吃食給那姚氏吃上一陣。


    她差點沒了孩子,姚氏就在‘懷上孩子了’和‘又沒懷上孩子’之間折騰吧。


    活著,卻總在希望與失望間徘徊,便是對她的懲罰。


    而且在張氏這裏,尤其是每每看到姚氏自以為懷了孩子,說話走動拿喬的樣子。便舒心順氣不少。


    猴戲,也不過如此了。


    而這一迴,張氏知道她並沒有動手,看來是真的懷了身子。


    不過也好,小打小鬧的,她也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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