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旗總兵官馬光遠奏,伏以天命非常,唯德是與。。。恭惟皇帝殿下美明、睿智、剛毅、仁敏,自得全遼一來,一舉而威震燕京,再舉而智擒祖帥,插汗望征旌而遠竄,麗王知時勢而求和,登州孔有德李九成突圍冒險來投,倘非天意之皇上,豈人力所能致哉。今我大金廣有全遼,唯登萊陳總兵竊據金州旅順,東江島寇嘯聚海島,矣我大軍出,竄伏遼南遼東,擾我大金生民,若芒刺之在背。當此中原攏攘之際,正皇上創基定業之秋,為此兩股南人所羈,而乃株守一隅,坐失問鼎之良機,誠可惜也。其中金州旅順城堅壕深,據隘而扼要衝,竊以為登萊陳總兵所據金旅實為腹心之患,臣伏請皇上大舉征伐,必除之而定萬世之基。”


    沈陽大政殿中,一名漢官跪在地上大聲的說著,他便是崇禎三年在永平投降的明軍參將馬光遠,現在是烏真超哈精兵額真,烏真超哈的固山額真佟養性病死,暫時還未指定新的總兵官,馬光遠也是競爭者之一。原本曆史上是由石廷柱接任,但石廷柱在複州一戰被幾十名明軍擊潰,丟盡了後金軍的臉麵,現在已經被降為遊擊,連參會的資格都沒有了。


    大廳周圍人頭濟濟,除了八旗旗主外,還有八固山額真和十六大臣,以及參會不發言的蒙古左右翼固山。他們各有所思,沒有貿然出來說話。


    皇太極掃視了一遍大廳,他在五月中旬接到了登州的線報,得知陳新親自領軍去了河南,人馬約有五千人。皇太極當然不會認為陳新會被流民打死,六七月間遼東也在農閑期間,他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拔除金州和旅順。


    他私下找各個貝勒和固山商議,其中很大部分不願意去遼南,他們都希望今年去遼西快打快收。所以皇太極一直沒能成行,拖到現在才說服了大部分旗主,今日在議政大會上提出來,讓大家達成共識,這個馬光遠,不過是他找的槍手。


    皇太極身邊的兩個凳子還是沒有拿走,代善和莽古爾泰依舊和他並坐,皇太極先問了代善,代善最近身體不太好他有些無精打采的道:“打倒是該打,金州那地方啊,落在那陳新手裏,比起毛文龍更是惱人,三天兩頭往複州打秋風。不過要打金州旅順人去少了是不成的這糧草便確實是難題。複州當年是我去剿的,殺得百裏無一個活人去年複了些站堡人也還是不多,又被那陳新一通焚燒,複州糧食幾無收成,今年也沒有種下多少,咱們大軍一去,搶也沒處搶沒得又弄得跟大淩河一般。”


    下麵的人低聲議論起來,這些旗主和大臣實際都有各自所屬的牛錄,他們都是軍政一起抓,所以每次打仗都得計算是否劃算。


    皇太極看著地麵淡淡道:“那二哥的意思就是讚同打隻是擔憂糧草,三貝勒如何說?”


    莽古爾泰咳嗽一聲清了請嗓子,卻停下不說話。以前皇太極剛即位的時候,都稱唿他為五哥,態度十分恭敬,去年那事之後,兩人的矛盾表麵化,莽古爾泰現在比較低調,盡量不給皇太極抓辮子,不過能給皇太極難受的時候,他也不含糊。


    他半響不開口,直到整個大廳的人都抬頭去看她,莽古爾泰才麵無表情的道:“二哥說該打,咱也說是這個理,誰要說不打,那下半年就得誰去守複州。去歲我與十四守的複州,可謂深知金州之害,那登州兵不比關寧,野戰也未落下風,反倒把小十四打得慘,若是他們守在城裏頭,咱們就非得傾國而出不可。不過嘛,咱正藍旗和小十四的鑲白旗都被打得傷了元氣,這兵是出不了多少的。”


    兩人都讚成打,不過一個不願出糧,一個連兵也不想出,順帶還想拉上一個多爾袞,這裏便是三旗人。多爾袞在下麵低著頭,暫時看不出來〖真〗實想法,皇太極依然從容,這裏畢竟有三十多號人,不是八王議政那時候的八個。


    皇太極點嶽托的名道:“嶽托貝勒,你是兵部尚書,這用兵之事正該你管,你的意思如何?”


    嶽托站起來道:“迴大汗,奴才認為攻金州正其時。當年毛文龍在東江,我從不敢長期遠離,自東江鎮殘破,我等方可入關又或遠征察哈爾。自大淩河陳新突然攻占金州,平日便不停以輕騎散兵擾亂複州,一待我大軍遠出,便欺我兵少,以重兵臨複州,然複州不可不守,若棄複州而去,則蓋州以南盡為敵有,屆時難道又棄蓋州乎?如今複州守也不是,棄也不是,皆因金州旅順那一支登州兵,據複州哨探所言,其騎軍已過兩千數,若不早滅之,此騎軍若愈加壯大,屆時又如何應對。前聞登州鎮兵馬去了河南打亂民,登萊之兵必然無多,此乃天賜之良機,棄之可惜。”


    年紀最小的多鐸突然開口問道:“嶽托貝勒,咱們也學那關寧的蠻子,隻守在複州城中如何?他們總不見得敢繞過複州。”


    “上次可守,次次可守乎?”嶽托迴道“登州兵在我等攻略燕京之時,尚用火繩鳥銃和虎蹲炮,騎兵不過一兩百之數,到身彌島見自生火銃、小銅炮,到金州出騎軍和短銃,複州時騎軍已過千,步營帶大銅炮。他們一攻複州不下,不知下次便弄出些什麽東西,複州守不守得住,尚在未知之數。”


    多鐸皺皺眉頭,然後搖搖頭道:“那也是,這股蠻子怪得緊,不過我倒真想去看看,既然大夥都說改去,那我也讚同去。


    ”


    濟爾哈朗大聲道:“奴才也讚同去打金州,這夥子尼堪每每乘我大金不備,上來就咬上一口,如今他們盤踞金州,得空就撲過來咬一口,日後騎兵一多,今年咬一口,明年咬一口,若是人人皆想躲,終究是誰也躲不過,最後還讓他損了我大金聲威。”


    下麵的一些年輕幹部開始點頭讚同,皇太極也聽得連連點頭,這幾個狗腿子一出,全然不像兩個老貝勒的暮氣,主戰的聲音占了上風。


    莽古爾泰站起來指著薩哈廉道:“薩哈廉,你管戶部的,糧草之事該當如何?”


    薩哈廉站出一步,卻是對著皇太極,等到皇太極點頭,他才迴話道“迴大汗,去歲遼東洪旱交加,糧食確實緊了些,如今在市售賣者,一石需銀三兩五錢,卻是比最難的那幾年好得多。”


    莽古爾泰打斷道:“別說那些,戶部能拿多少出來?”


    薩哈廉並不理會他,站在中間不說話,莽古爾泰脾氣火爆,此時怒火中燒,噔噔的走了兩步,就要過去毆打薩哈廉,後麵代善突然咳嗽了一聲,莽古爾泰驀然停下,狠狠瞪了薩哈廉幾眼,轉迴了自己的座位。


    莽古爾泰坐下後,對著下麵的弟弟德格類連打眼色,德格類小心的看了看其他人,走出來半步又猶豫了,馬上退了迴去。


    皇太極注意到了德格類的動作,淡淡的問道:“德格類有何見解,大可說得,為何惜字如金,又吞了迴去。”


    德格類結結巴巴道:“奴,奴才一時沒想好,是以又退了迴來。”


    皇太極冷冷道:“以後沒有想好,就不要出來,為將者當先有成竹於胸,否則何以服眾。”


    莽古爾泰此時已不是想討論去不去,而是要故意難為一下皇太極,他見德格類不中用,便自己對嶽托問道:“敢問嶽托貝勒,你說登州兵有四五千去了河南,那登州共有多少兵,旅順金州又各有多少兵?咱們到底要去多少兵?”


    嶽托恭敬的對莽古爾泰道:“迴三貝勒,登州的尼堪有三四萬兵,不過並非每個營頭都如旅順一般能戰。金州約有兩千上下,大多為騎軍,其中半數為騎馬步戰,名為龍騎兵,便是去年在複州河渡口攔截十四貝勒那股。旅順一個營頭,約四千上下,民夫五千上下。據咱們在登州打探的消息,觀登州各營,有幾個營頭軍服大異於其他營兵,操法亦不同,由此估算,陳新的人馬大約五六個營頭。各位當知,孔有德在登州時,文登營僅僅四千,短短一年半已在兩萬上下,此處還要說及,陳新此人心思難測,其在登萊各處屯堡私下練兵,其數難以估量,當在兩三萬之間,眼下遼南兵數尚不多,若任其在金州屯田練兵,不出兩年則金州亦不可取。”


    會場中登時響起嗡嗡聲,他們中很多人以前隻知登州鎮能打,但還是第一次聽到登州鎮的膨脹速度,相比起來,後金軍隊增長的速度就遠不如登州兵,這兩年連續被登州暗算後,真夷還有下降的趨勢。很多人開始放下自己的小九九,認真聽嶽托說話。


    代善皺著眉頭問道:“嶽托你此消息來得可確切,他陳新區區一個總兵官,哪來如此多銀兩養兵?”他又看向馬光遠“馬總兵,你們以前在明國之時,可有人敢如此養兵?”


    馬光遠埋頭想了半響,搖了搖頭“若按嶽托貝勒所說,陳新正兵都有兩萬,尋常總兵絕養不起這個兵數,他到手的軍餉不過正兵營一營而已,奴才百思不得其解。也或許,那些打複州的都是他家丁?但那也太多了點。”


    嶽托聽完對代善道:“阿瑪,登州的消息都來自一可靠之人,並經一些販私船核實,這些事在登州也不算很難打聽,無論他的銀錢從何而來,他的兵數便確實有如此之多。”


    現在連莽古爾泰也倒吸一口涼氣,他顧不得再去難為皇太極,認真的對嶽托問道:“既如此,那金州和旅順周圍情形,可都查探清楚了?金州還好說,咱們哨馬時常能去,那旅順如今是何模樣?”


    嶽托搖頭道:“旅順實在有些難處,金州和南關有兩道尼堪的防線,騎兵超過兩千,咱們哨馬過不去。據那些販私船講,除了軍船外,其他船隻一律不準進旅順港。他們隻是在登州打聽到一些零散消息,據說那些尼堪擴建了旅順城,又沿山修建壕牆,各類火器十分眾多,其他的便不甚清楚。”


    莽古爾泰聽完,想起複州所見的那支人馬,頓時大感頭痛,當時他去看過娘娘宮登陸場的陣地,那隻是兩日間修建而成,他已感覺不好對付,現在這支人馬躲到一個準備良久的陣地中,他都不知該如何打。


    下麵人議論紛紛,多爾袞也在其中輕輕搖頭,他被登州鎮打擊最慘,也沒人比他更清楚這支軍隊的戰力,他們隻是列個戰陣,就讓多爾袞有種難以撼動的感覺,要是加一道城牆,多爾袞很難興起攻擊的勇氣。


    一片嗡嗡聲中,皇太極緩緩站起,眾人陸續注意到,馬上停下說話,都安靜的看著這個後金汗,等著他的決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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