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抽著馬股,越過嵐崮河與複州河之間的肥沃土地,南邊是上千匹龍騎兵留在這邊的坐騎,由百來名騎輔兵看守著。


    複州河對麵的後金兵正在撤退,明軍騎兵隻剩下三百多人,正藍旗的騎兵多達七百餘,還有多爾袞重新匯集的四百多馬甲和巴牙喇,他們沒有潰退,而是隊形完整的撤退,不少潰散的鑲白旗步甲得到剛才的喘息之機,搶到馬往西側的缺口潰逃。


    陳新不及等待後麵的第一千總部,帶著衛隊和劉破軍策馬疾奔,渡口處兩個鎮撫兵舉著小旗,給陳新標出渡口的位置,陳新一馬當先衝入河中,戰馬奮起四蹄揚起片片水花,身後的兩名旗手十分強壯,牢牢抓住旗杆,在他頭上,陳新的一丈六尺總兵紅旗和飛虎軍旗高高飄揚。


    陳新身下的駿馬托著他在河岸一躍而上,進入了屍橫遍野的戰場。


    “萬勝!”“萬勝!”


    迎風飄揚的總兵紅旗引起戰場上的登州士兵發出海潮般的歡唿,在他們的生活中,每日的宣講不停的塑造著陳新的光輝形象,軍營中隨處可見的飛虎軍旗激發了士兵的榮譽感,這些四處匯聚而來的流民在登州得到了安身立命的機會,身穿軍服走在街道上,投來的都是讚許的眼光,這些士兵感受到了真正的尊嚴和榮譽,而眼前這個總兵官,就是帶來這一切的人。此時在血戰之後的戰場,看到熟悉的軍旗和統帥讓他們既親切又振奮。


    陳新停在渡口方陣之後,舉起右手向旁邊的龍騎兵方陣致意,引起士兵更熱烈的響應。劉破軍隨在陳新之後上岸,激動得滿臉通紅。


    如潮的歡聲中,正藍旗騎兵不敢多做停留,正匆匆越過天佑軍的右翼往北撤退。鍾老四的第四連剛剛趕到,兩翼的火槍兵發出兩輪齊射,正在掩護接敵。


    騎馬步兵千總部的千總匆匆過來敬禮,要匯報戰場情況陳新已經在途中收到多次塘報,接近時也親眼看到了戰場態勢,不待那千總開口,直接一指天佑軍的位置,“擊潰那股人馬,空出西側讓南路軍通過。”


    千總馬上迴頭,將鍾老四另一個連也派往天佑軍那處,他們原本還能和鍾老四第四連對射,但隨著其他建奴撤退,天佑軍軍心慌亂,陣型漸漸散亂,等到明軍的騎兵接近,天佑軍頓時崩潰,炸窩一般往北狂奔而去,鍾老四的方陣兵在對方側翼騎兵的威脅下,沒有解散陣型追擊,隻是結陣往前移動,速度自然比不上逃竄的天佑軍,斬殺並不多。


    譚申的騎兵營隻剩下三百多人,他們對天佑軍一個短距衝殺便撤迴,同樣是因為正藍旗在西北方列陣的騎兵,等到天佑軍潰兵逃遠,那支騎兵仍立在原地,直到方陣接近才嚴整的緩緩往北移動。


    此時的戰場南麵已經沒有建奴成建製的隊伍,後陣的朱國斌帶著剩下的騎兵先行趕來,接著王長福也領著衛兵到了。


    “第四營打得英勇!”陳新哈哈笑著對朱國斌道,看到王長福上來,也誇獎了他幾句。


    朱國斌急切的道:“大人,建奴怕是要撤了。”


    陳新點點頭,指著西北麵的一支建奴騎兵道:“今日他們已喪膽,大軍交戰不會有了,眼下咱們就是盡力擴大戰果,多斬殺些人頭。不過咱們騎兵不足,他們大股騎兵在側翼掩護著,步騎都不能急追。王長福你展開你的兩個千總部,往北推進驅逐建奴騎兵。”


    朱國斌馬上道:“西側丘陵還有很多真夷潰兵,當在數百左右,待建奴騎兵北退,屬下想領騎兵和騎馬步兵堵住西側山口。”


    王長福則遲疑了一下說道:“騎兵是不是留下掩護步兵,咱們再衝兩次,步騎配合把正藍旗再留下一些,也能多砍些那些漢奸步兵的人頭。”


    “放正藍旗走,全力打擊鑲白旗潰兵。”陳新通過情報站對後金的權力結構有所了解,雖然很隱秘的事情不知道,但莽古爾泰與皇太極的對立不算什麽秘密,留下莽古爾泰肯定能給皇太極添不少麻煩,加上他對多爾袞這個人本身有些戒備心態,便當機立斷道,“正藍旗都是騎兵,咱們堵不住他們。王長福你的方陣步兵順大道擠壓正藍旗,逼他們遠離此處,朱國斌你去堵那些山口,防止潰兵從西麵逃迴複州。等近衛第一千總部到達,本官會派他們去丘陵區清剿,立即執行。”


    朱國斌和王長福急急領命而去,陳新遊目四顧,戰場上死傷枕籍,散落的兵器鎧甲丟滿一地,西側還有許多跑散的無主戰馬,大多是建奴鑲白旗步兵被衝散的戰馬,另外一些則是雙方騎戰後遺留下的。


    “大人,起碼有近千百的戰馬,騎兵又可以擴充了。”


    “騎兵這次損失很大,打完怕是隻剩一半了。”陳新淡淡道,“不過擴充騎兵是必定的,這次若是有一千五百騎兵,多爾袞一個也跑不了,兩支漢奸軍也至少留下一半來。”


    劉破軍可惜的道:“就是又讓李九成和孔有德跑了。”


    陳新輕輕笑道:“破膽之兵,留之何妨。以後他們在我登州鎮麵前毫無鬥誌,留著幫咱們在後金搞搞宣傳也不差。”


    。。。。。。


    南路軍兩個千總部前後展開,沿大路向北挺進,後金騎兵保持著幾百步的距離,掩護那些潰散的步兵往複州撤退,騎馬千總部趕在近衛第一總到達前將三百匹馬拉過了河,跟著騎兵一起向西麵丘陵區趕去,封閉那些山口。


    近衛第一千總部趕到戰場後,陳新派出一個司往西側丘陵進剿,戰兵按登州特有的戰鬥組模式,分為十二人一組,其中小三才陣的冷兵器手六人,火槍兵六人,幾十個戰鬥組拉出長長的陣線,沿著山坡清剿過去,剩下一個司則往官道西北移動,防止建奴騎兵支援西側,。


    主力離開後,剩下的龍騎兵開始打掃戰場,建奴不管死傷都補上一槍,各部醫護兵在戰場上忙碌著,搶救著登州鎮自己的傷員。


    此時日頭偏西,陳新帶著衛隊巡視戰場,方才長槍交戰的地方屍體層層疊疊,陳新能想見當時的激烈,後金甲兵在危急時爆發的戰力也是很強的,如同身彌島那一戰一樣,長矛陣的火槍士官也是在那一戰之後開始訓練近戰,原意是對付衝近的短兵手,第一仗卻用來對上了建奴長矛陣。


    一些輔兵小心的將登州士兵屍體抬起,在河沿邊擺成排,陳新粗粗數了一下,光是騎馬步兵這邊,就已經有兩百多的屍體和上百的傷兵,還不包括騎兵的損失,騎兵的屍體散布很廣,一時還沒有集中到此處。


    建奴留在戰場的屍體更多,交戰時的傷兵此時也大多被殺死,屍體順著長槍戰場往南一路不絕,西側主要是馬甲的屍體,相對更分散,陳新估算鑲白旗的屍體在九百具左右,其中馬甲約三百多。戰場周圍還有近千馬匹,地上兵仗無數,如果能封閉住西麵的幾百潰散步甲,那麽鑲白旗基本算廢了一半。


    鑲白旗是老奴兩黃旗改編而來,牛錄總數約三十個,比正藍旗多出五六個,裏麵大多是強盛牛錄,基本都能達到三百丁,最大的牛錄甚至有五百丁,情報局估計的鑲白旗丁數在九千以上。


    地上近半屍體鎧甲都頗為精良,應當是鑲白旗中精銳甲兵,其他有些穿棉甲的,可能是旗中的餘丁,如果這些死傷大多屬於多爾袞的十五個牛錄,那陳新就要為多爾袞日後的地位擔憂了。


    至於烏真超哈和天佑軍,陳新遠遠看到了他們崩潰的經過,烏真超哈裏麵的包衣都是遼東漢人中最沒有反抗精神的人,指望這幫人在戰場死戰,屬於緣木求魚,連天佑軍都遠遠強過他們,以後可以不必當做有威脅的力量。


    西邊山地一陣陣槍聲傳來,清剿的戰鬥已經開始,而北麵正藍旗騎兵越退越遠,登州方陣推進到一處離丘陵最狹窄的地方停下布陣,原先警戒西北方的近衛營戰兵司也投入了清剿作戰。


    陳新對跟著的劉破軍道:“讓那些參謀都去補刀,砍頭的事先不忙,這次騎兵和龍騎兵(騎馬步兵)打得很辛苦,其他千總部的新兵卻基本沒幹過什麽事,到時把未參戰的新兵挑出來砍人頭。”


    “明白。”劉破軍知道陳新一貫的風格,所有事情都想要利用完,連砍人頭這事,都想著給新兵增加戰場經驗。


    陳新望了一下日頭,對劉破軍道:“建奴退迴複州,肯定會閉門不出,咱們總是要打幾天,看看建奴的反應。”


    劉破軍答道:“咱們的戰役進展比預想順利,屬下原本以為建奴不會往南去,今日才開始的第二日,我們已經重創鑲白旗,擊潰兩支漢奸人馬,連正藍旗恐怕也膽寒了。我們大軍會合,兵力超過五千人,複州後金軍定然不敢再出城野戰,向沈陽求救是必定的。建奴在海州還有鑲紅旗一部,但人數應當不多,剩下那些集結的兵力都在沈陽附近,東江鎮若按約定按時出擊,沈陽的人馬就需要防守沈陽,等到確認複州告急,要集結其他那些旗的甲兵,至少是三日之後,趕來複州還需要幾日,我們至少有五六日能試試攻打複州。”


    陳新低頭看著地上,在心中默默計算了一會,抬起頭道:“先打個三日,讓建奴各旗動員一下,消耗他們的人力,盡量讓他們農忙多受影響。三日間部隊補給要保證。”


    劉破軍對方案十分清楚,馬上答道:“補給都有預案,大軍抵達複州後,沿複州河紮營,補給由水路完成,用腳船和小型沙船裝載糧食,抽調水手和輔兵拉纖上行至紮營地,能節省大量人力和畜力。船隻返程時,運迴繳獲的兵仗和建奴人頭。補給不成問題,隻是攻城。。。”


    陳新點點頭笑道:“有水路就是方便。至於複州城,並不重要,咱們的目的始終是打擊建奴的實力,尤其是女真八旗。咱們確實沒有攻過城,但金州之戰後是演練過的,萬事開頭難,以後熟悉了就好攻了,這次至少樣子要做象一點。”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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