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低著頭往街內走來,在人從中東張西望,十分小心,後麵的青皮也跟了進來,陳新注意到開始在街口的那個掩護的人也起身,悄悄跟在了青皮的背後,他似乎留意到了那個青皮。


    陳新坐在座位上沒動,小販靠近後,陳新乘他往另一邊觀察時,飛快瞟了一眼他的麵孔,確實有這個時代福建那邊人的特點,他基本可以確認是鄭一官的人。小販走過後,陳新等那個青皮走到身邊,站起來從青皮身邊走過,低聲說道:“後麵有人,你別跟了。”


    那個青皮是個老江湖,眼角見到是陳新,也沒有轉頭去問,又走了一小段,進了一個賭坊。前麵那個小販越走越慢,陳新估計他們的藏身處就在附近,到一個幹鮮攤看東西。


    小販往左一轉,進了一條巷子,陳新知道後麵還有人,慢慢挑選幹果,過了一會,那小販竟又從巷子出來,朝這邊看了一眼,陳新選好東西,讓那買幹果的稱了,用紙包好,抱在手上邊走邊走,神色如常的往那小販的方向過去。


    那個小販沒有留意他,背著背簍進了另外一條小巷,他用的是最常見的反跟蹤方法,在一個地方反複走兩次,由掩護的人觀察有沒有跟隨的人,他自己也可以在迴頭的時候發現跟蹤者,尤其是在最後進入藏身地的時候,他顯得更加小心。


    好在他們還不是專業的特務,陳新靠著一些粗淺的諜戰知識。總算確定了他們居住的地方,陳新沒敢跟進巷子去,他左右看了看周圍的店鋪,記住顯眼的牌子,掉頭迴去了。


    。。。。。。。。。。


    升平橋集市邊,一個茶鋪內,坐滿了打行模樣的年輕人。其他茶客全都嚇得不敢進來。


    “左大哥,我找了幾個附近的兄弟,悄悄打聽了一下。裏麵進去第九個門,是一個福建人上月來租的,平日沒有什麽動靜。前些天倒是在米店買了許多米,這幾天買的肉菜也多。”一個青皮低聲的說著。


    裏麵坐的正是左昌昊,他聽著這個青皮的迴報,眼中閃動著深刻的仇恨,那個地方就是殺手落腳處,巷子這頭在甲承街,那頭在存義街,到許心素店鋪所在的中正街也不遠,距離許心素原來住的地方直線距離隻有短短百步,難怪那個內線能那麽快去報信。


    他冷冷笑了一下。轉頭看看同桌的陳新和另一個打行頭子,這人滿臉兇悍,眼睛如同聶洪一樣兇光四射,但身上穿的衣服倒是很華貴。左昌昊轉頭看著他,說道:“裏麵最多剩十個人。價錢按老規矩。”


    那打行頭子麵無表情的點點頭,默算了一下道:“裏麵也不知道多少屋子,我帶十五個人進去,你們的人要跟著進來。”


    幾人很快議定,打行頭子一揮手,坐著的十多個打行陸續出門。有兩人把一個轎子抬起,跟在最後麵,起轎的時候裏麵有金屬碰撞的聲音,可能裝的是他們的武器。


    陳新有些擔憂,問左昌昊:“左兄,這些打行對付得了那些人不,要不然,還是我的人上。”


    左昌昊對陳新道:“陳兄不需為他們擔心,這些打行專門收錢為人辦事,雖是比不了大人的強軍,但同樣是亡命徒,裏麵最強的,還能按要求打了之後隔多久才死。”


    陳新有些驚訝,他原來聽過江西五百錢有這種能耐,看來也不全是吹的,既然能花錢辦事,他也不堅持讓自己的人上,這些親衛都是習慣於戰場,這類街頭搏殺未必就強,死傷在這裏不劃算。


    他扶了一下左昌昊,幾人跟著出門,左昌昊坐了一個轎子,由兩個護衛抬著,往甲承街過去。到了那個巷子後,打行的人先上去堵了巷口。


    陳新怎能放過這個實戰機會,帶著親衛跟了進去,巷子裏麵靜悄悄的,傳出一陣陣的午飯香味,打行的人站在院門兩邊,全部手執刀劍,當先一個最壯的,拿著一把大鐵錘。


    打行頭子低聲對手下道:“他們有弓弩,手腳麻利些,裏麵有飯菜香,這時候可能在吃飯,正好動手,進去聽我號令。”


    他們並不知道裏麵的結構,那個青皮也沒有打聽明白,但按大小來看,是一進的院落,裏麵人員的多少和分布也不清楚,有很多不確定性,陳新自己不打算進去冒險,對蒲壯低聲吩咐道:“你們跟在他們後麵,動作要迅速,不給他們用弓弩的時間,盡量抓活的。”


    蒲壯點點頭,輕輕抽出戚家刀,領著幾個親衛到了門邊,那個打行頭子對著兩邊看一眼,高舉起手。陳新看他們的架勢,倒真是經常打家劫舍的樣子。


    短短的安靜,打行頭子手一揮,當先的大漢掄起大錘猛地砸在大門上,門閂哢嚓一身斷開,兩扇門頁上騰起一陣煙塵,一群打行從左右兩側蜂擁而入,接著蒲壯也帶人衝了進去。


    裏麵馬上響起福建口音的叫喊,跟著就變成慘叫聲,打行頭子的唿喝聲也響起,還有門窗和碗碟被打破的聲響,陳新仔細聽著,那打行頭子的聲音十分冷靜,看來問題不大,左昌昊站到陳新的身邊,臉上泛著冷笑。


    周圍有兩家人聽得動靜,要出來看是怎麽迴事,剛出門就被幾個遊手趕了迴去,過了一會裏麵的聲音小了,陳新抽出刀走入院子,院子正中倒著兩具麵朝下的屍體,中間的桌子上還擺著些碗筷,裏麵殘留著一些飯。迴廊下麵有幾個打行滿身是血,在那裏呻吟。


    左昌昊上去抓住地上一人的頭發,拉起來看了下麵孔,這時東廂房裏麵蒲壯喊道,“這邊抓了一個活的。”


    幾人立刻走進東廂,隻見傻和尚將一個人死死壓在床上,左昌昊過去側著臉一看,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誰,感情那晚受傷倒在船頭的就是你鄭芝熊。”


    那人把眼睛閉起,左昌昊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就憑你還想行刺許大人,你現在什麽下場自己有數吧,你們十八芝已經死了兩芝在咱們手上,加你就是三芝,下次是不是該鄭芝龍自己上了。你說你們要改名字改個好聽點的,太歲、土地也比你們這個莫名其妙的十八芝要好,這鄭一官就是個男寵,能改出啥好名來,況且私心也重了些,他親弟弟都是虎、豹、彪,到你這裏就成熊了,你他娘見過熊沒有,可沒你這麽醜。”


    那鄭之熊終於忍不住,掙紮了幾下,無奈傻和尚實在太過強壯,被他抓住的雙手幾乎紋絲不動,隻得睜眼大罵道:“你媽的左昌昊,天殺的許心素,老子兄弟在前麵打李魁奇,你們在後麵勾結紅毛使絆子,害死咱們多少兄弟,好容易贏一次,狗日的許心素倒還要升官,老子就是殺的你們,老。。。。。。”


    左昌昊一拳打在鄭芝熊鼻子上,鄭芝熊鼻子中馬上流出血來,眼淚也跟著留下來,他咳嗽幾聲,一時說不出話,左昌昊冷笑道:“勾結紅毛?鄭芝龍跟荷蘭人那點事咱們都明白,海上來去的,誰不跟紅毛有瓜葛,倒是一官和顏思齊,那斷袖之交,嘿嘿。”


    鄭芝熊好一會才迴過氣來,甕聲甕氣道:“放。。。放你娘的屁。。。啊呀!”


    左昌昊扳著他的小手指,冷冷問道:“南京還有沒有你們的人。”


    “老子不告訴你。”


    “哢嚓”一聲輕響,鄭芝熊的小指被左昌昊生生扳斷,然後使勁捏他的斷裂處,鄭芝熊全身顫抖著,臉和脖子青筋暴起,喉嚨中發出咕咕的聲音,他想把頭仰起來一些,卻仍被蒲壯死死按住,一點動彈不得。


    鄭芝熊抖了好一會,終於哇的長出一口氣,臉上已是鼻涕橫流,他說不出話來,竟然看著左昌昊嘿嘿笑了一聲。


    左昌昊又連扳他兩根指頭,鄭芝熊幾乎痛昏過去,但他仍是頑固的不開口,左昌昊也沒有多少耐心,冷笑道:“想要痛快死,就早些說,我敬你算條好漢,也不折磨你。”


    “呸!”


    陳新心裏有些佩服這人,完全是一副要英勇就義的樣子,要是陳新的話,怕是早就說了,陳新彎腰隔近些,在鄭芝熊的麵前道:“鄭兄弟真是好漢,在下佩服,不過在下現在時間有些緊迫,最不喜的就是好漢,如果鄭兄弟再不說,這好漢也就做不成了。”


    鄭芝熊看著這個陌生人,切齒道:“你是誰,你待怎地?老子偏生要做這個好漢。”


    “這卻由不得鄭兄弟,如果你再不說,我打算把你下麵那玩意割掉,不知道沒了那玩意,鄭兄弟還算不算得好漢。”


    鄭芝熊眼睛睜得老大,大罵道:“幹你老娘,你幹。。。”


    左昌昊一揮手道:“脫他褲子。”


    兩個打行上來吧鄭芝熊褲子幾把扯得稀爛,鄭芝熊破口大罵,幾乎要哭出來。


    陳新微笑道:“不知鄭兄弟想好了沒有,沒了這玩意,再去投胎怕是隻有當個女人了。”


    左昌昊道:“陳兄此言差矣,既然鄭兄弟不要痛快,我現在改了打算了,在下托托皇城的關係,準備將他閹割後送進紫禁城,當個小公公。”


    陳新連忙對鄭芝熊道:“鄭兄弟還不快謝過左兄,沒準二十年後鄭公公便是魏忠賢一般人物,那時一定要讓鄭芝龍把名字讓出來。”


    兩人一唱一和,鄭芝熊終於忍不住了,他大罵道:“你娘的,老子告訴你們,說完找個利索的,給老子一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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