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丹鳳這一跪,除去無情自發往後退了兩步躲到一邊,冬淩和那位宮裏的公公都沒有動。

    後者可能見慣了這種事情,再加上他根本不知道上官丹鳳是誰。皇帝是見過幾次小王子,但未必見過上官丹鳳。就是見過幾次,這個公公也不是貼身跟在皇帝身邊的,自然也不認識她。

    就算認識,估計這位公公也不會躲。

    畢竟說好聽點那是丹鳳公主,但這個公主是個早八百年前就亡了國的,也就一個虛名而以。

    他身為皇帝身邊好歹也算說得上話的大太監之一,雖然不比王安之流,但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麵。一個姑娘朝他下跪,他還真不至於有什麽反應。

    至於冬淩,她是有些不適,不過更多的還是在嘲諷。

    到底是自己和家人更重要,上官飛燕一個堂妹而以,就這麽被放棄了。

    想來上官飛燕和上官雪兒那不討喜的性子,不光是因為她們自己性格如此,估摸著還有小王子這一家子不知怎麽整的,硬生生把孩子養歪了。

    上官丹鳳反應如此之快,不可能不知道昨夜裏的事在場的不光隻有神侯府的人。

    起碼蒙古格格是重要人證之一,所以上官雪兒適才說都是他們的人,他們想怎麽汙蔑都行明顯就是胡攪瞞纏。小孩子可能是真想不到那裏,上官丹鳳如何會不知道。

    她不可能不知道,神侯府內不是鐵桶一個,昨夜那麽大的事,自然也有旁人關注。

    皇帝能很快知道,京城能在一天之內傳開,沒有什麽會是秘密,也不是誰說什麽就是什麽。

    傳出來的,隻能是真相。

    之前之所以放任上官雪兒那麽鬧,無非便是怕他們追究上官飛燕幹的事情。上官雪兒一鬧,神侯府的人又都是心軟的好人,或許便會將此事掀過。或許還會安慰安慰雪兒,覺得她們也算可憐……

    她隻是沒想到,事情跟趙敏一但扯上關係,就沒法善了。

    不管當時上官飛燕是因為什麽,一頂想要破壞和平的帽子都會扣過去。

    冬淩之前也不完全是在嚇她,而是眾人都會這般以為。上官丹鳳顯然也明白這一迴事,所以這會兒才跪得幹脆利落。

    看似誠懇,但想起她之前……

    冬淩輕嗬一聲,好人怎麽了,心軟怎麽了,這樣的人到底做錯了什麽,合該就吃虧被欺負麽?

    冬淩看也不看她,隻留下一句,“六扇門隻負責查真相,而我就是個江湖人,更是管不著這事兒。”

    說完,又看向那位公公。

    對上笑成一朵花的人,就連冬淩也很難再維持冷臉,她和氣的問,“不知皇上要什麽時候見我,是現在麽?”

    “就現在,還請冬姑娘快些上車隨奴才進宮。”那位公公趕忙道。

    冬淩這一看才發現,皇帝竟然還派了一輛馬車過來。她側頭看了一眼無情,“你進宮裏,有麽?”

    無情搖了搖頭。

    冬淩心道果然,這位皇帝也不知道又抽了什麽邪風,明明她之前態度誇張點說都能稱之為差了,請她進宮竟然還派了輛馬車來。

    上官丹鳳卻覺得這是十分明顯的恩寵,畢竟小王子也被宣過一次。僅有的一次,當然當時是沒有馬車的。所以冬淩這般待遇,更讓她覺得後悔,當時怎麽就沒攔一攔上官雪兒,怎麽就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挺大的。

    等冬淩走了,無情才看了過來,“上官姑娘還是請起吧,我們六扇門做的就是查明事實的事兒,隻要你們與此無關,自然會有清白可言。”

    “這種事,不是跪一跪就清白了的,也不是不跪就不查了的。”

    說完,他便轉身進了門。

    手指撫在輪子上,仔仔細細的思考了一遍,確認皇帝沒道理動冬淩,這才算是完全鬆下了這口氣。

    然後就又突然想起,壞了,那隻胖鴿子呢?

    胖鴿已經在馬車裏了,就連冬淩都沒注意到它是什麽時候溜進來的。

    它現在的速度比一般鴿子快,是以雖然胖,但想趁人不注意幹點兒什麽事倒也容易。適才又光顧著想事情說話,因此倒把這小家夥忘了。

    胖鴿‘咕咕咕’的左蹦蹦,右跳跳,冬淩讓它迴去,根本就裝聽不懂。

    冬淩:“……”

    她這時候顯然不能讓人再往迴走,理由是要把鳥送迴去。而且就算送迴去了,誰知道這家夥會不會再度‘越獄’跑出來找她。

    算了,反正隻是隻鴿子,又不是鸚鵡,不至於把話學了去,見皇帝帶著就帶著吧!

    反正她什麽德性,皇上早就知道了。

    冬淩破罐子破摔的進了宮,當然馬車停的地方離皇上呆的地方還有很遠。她跟著那位公公一路走了過去,期間得知皇帝此刻並不是在禦書房這樣嚴肅的場合等著她,

    而是禦花園裏。

    她到時,皇帝正好剛剛放下茶杯,那位公公上前兩步,道:“皇上,冬姑娘到了。”

    趙佶揮了揮手讓他下去,然後看向冬淩,一眼就瞧見了蹲在她肩頭的胖鴿子。抽了抽嘴角,還是沒忍住問,“你這是帶隻鴿子來,給朕加餐?”

    冬淩:“……”

    冬淩一臉無語,“皇上,這是信鴿,您見過誰把信鴿拿來吃的。”

    “那我也沒見過長得這麽胖的信鴿啊!”趙佶道。

    肩頭的胖鴿渾然不知自己差點進了禦膳房成為一道菜,徑直還在那裏咕咕咕的叫著,瞧見皇帝的衣裳眼睛都亮了。

    趙佶:“……朕怎麽感覺,你那隻鴿子的眼神……”

    “一定是錯覺。”冬淩說:“一隻鴿子,別說它眼睛本來就小,就算真有什麽神色,人還能看懂不成?”

    然而胖鴿似乎就是來打她臉的,冬淩這話才剛剛說完,胖鴿便衝向了皇上,在人家衣服上亂跳。

    冬淩:“迴來。”

    冬淩補充,“你再不迴來,就把你一直關籠子裏。”

    見它尤自不為所動,冬淩威脅,“把籠子門弄成死的,讓你怎麽也出不來。”

    胖鴿子終於不情不願的飛了迴來,然而還是眼巴巴的看著皇帝。趙佶一樂,“朕怎麽覺得,它很喜歡朕。”

    冬淩說:“絕對是錯覺。”

    趙佶充耳不聞,“你真的不把它留給朕麽?”

    “禦膳房缺這一道菜?”冬淩反問。

    胖鴿似乎聽懂了什麽,一瞬間表情變得有些驚懼,總算乖乖窩在一邊不動彈了。

    趙佶頗為遺憾的看著它,“我見這隻信鴿頗為有些靈性,怎麽會舍得讓它進禦膳房。”

    “皇上這兒,難道還缺有靈信的鳥兒?像是那鸚鵡,還能口吐人言……”

    趙佶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朕又不是要搶你的鴿子。這迴叫你過來,是因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冬淩立即問,“皇上不是已經知道了麽?”

    趙佶還是頭一次見到,跟他聊天敢不順著他,能把話聊死了的人。他甚至在想,幸好自己是個開明的好皇帝,不然現在肯定已經把這小丫頭押出去斬了。

    皇上當然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他也是有人在神侯府的,不然你以為他當時是怎麽知道冬淩把上官飛燕丟水

    裏,又懟了趙敏的。你以為冬淩和無情的關係,他就隻是通過諸葛神侯知道的麽?

    但這種時候,冬淩不是應該裝做不知道他知道此事,再匯報一遍的麽?

    然而冬淩並沒有,非但沒有,她還直接拆穿了此事,“神侯府裏一堆的奸細,恐怕除了小樓和書房,其他地方哪裏說話都有可能被人聽了。”

    她說:“皇上,我隻是沒想到,您也玩無間道這一套。”

    趙佶不知道什麽是無間道,不過通過前言後語大概能猜出來。他有些麵上掛不住,更覺得冬淩實在太蠢太直白,一看就是江湖裏的江湖習性。

    要換了朝中那些老狐狸,哪能這麽容易就把‘心裏話’全說了。

    也正是因此,他今天才沒找諸葛神侯,也沒理會蔡京,宣了她入宮,就是想聽點兒真話。

    趙佶問,“你覺得,那個上官飛燕為什麽要動趙敏。”

    “腦殘唄。”冬淩嗤笑一聲,想到那隻燕子就想搖頭,“皇上,你該找人問問她住在神侯府時都幹過什麽腦殘事兒。當然,沒進神侯府前的也可以查查,絕對讓你大開眼界。”

    趙佶一聽,這是還有故事。

    “你知道什麽,說來聽聽。”他說:“省得朕還得找人去查。”

    冬淩說:“其他的我就不提了,就說一件與我有關的。”

    趙佶這一下是真的感了興趣,他是著實沒想到,在這之前,上官飛燕竟然還跟冬淩有過過節。

    這個過節,其實隻不過是某人單方麵陷害而以。

    當時兩人同住一間客棧,冬淩早出晚歸,並不知道上官飛燕在。但後者卻是不同,雖然沒見過她,卻聽到不少她的消息。

    就上官飛燕那性子,怎麽能允許有人跟她的名字混在一起,且聽起來似乎容貌還不比她差。盡管當時人人提起冬淩都要跟一句,隻可惜是一頭白發,但上官飛燕依舊有些不滿。

    後來就是那甄聰兄長的事情了,上官飛燕一刀斃命之後又特意多捅了幾刀,做出一副動手之人柔弱且不會武的模樣,而當時冬淩在眾人眼中,便是那麽一個形象。更別說,她還在離開時故意沒動地上的字,裝作沒看到的走了。

    她就是想讓旁人以為那是冬淩幹的。

    “她當時並不知道我會武,以那種場麵,若我隻是一個普通女人,又沒有無情恰好趕到,肯定早已糟了毒手。”冬淩說:“就這,你說她惡不惡毒

    。我都沒有招惹她,她便能下此狠手,更何況懟過她的趙敏。”

    而且事實還不光是這樣。

    冬淩說:“她陷害完之後,還特意把血衣留在屋內。若是恰巧有人幫了我,查清此事與我無關。也絕對不會有人懷疑她是故意陷害我,因為沒有誰在陷害完人之後,還特意把血衣留在屋子裏的。”

    看似是為了證明冬淩的清白,但若不是冬淩的本事大,等人們發現血衣時,她早就被甄聰一劍砍了。

    這般看上官飛燕還是有些小聰明的,隻是都沒用到正途上,而且遇到大事就亂了。

    她這樣的人,也就隻能暗中算計算計人,一但露到明處,連對方一招半式都接不住。

    冬淩對於上官飛燕的評價極低,她也並不掩飾,想到什麽說什麽。皇帝聽了反而笑了,這種連自己跟對方有仇的事情都會說出來,“你就不怕朕覺得昨晚是你故意害她,就為了替自己報仇?”

    冬淩嗬嗬一笑,“我可沒本事抓著她的手往我身上丟暗器。”

    “更何況這事兒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想明白的。”

    趙佶:“哦?”

    冬淩說:“昨晚我們去收拾了上官飛燕的行李,發現了一些東西。再結合她的習性,很容易便推測出來了。”

    她說完這話,突然發現趙佶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怎麽了?”冬淩問。

    趙佶也不說話,隻是敲了敲桌麵,然後一狠心從一旁放著的書裏取出幾張夾在裏麵的紙,翻了翻遞過來一張。

    冬淩接過一看,上麵寫的正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包括她後來跟無情探討武學,還有去給上官飛燕收拾遺物。

    隻不過他們當時關上了門,那人估摸著並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上麵寫的卻是:

    “無情和冬淩進了上官飛燕的屋子,小人不敢靠近,因此並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隻是一陣之後,突然一聽嬌喘,疑似……兩人正在行那等子事。”

    冬淩看著後麵括號裏又標了一句,“兩人尚且成親,或是在旁處怕人發現影響不好,所以才挑了這間屋子。一來那上官飛燕的住處向來沒有下人會去,二來那人剛死,陰魂之說在丫頭小廝間頗為流行,自然不會有人靠近。”

    “這人倒是不錯,寫話本絕對能火。”最後,冬淩評價。

    趙佶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抽著嘴角,是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姑娘竟然能把

    這麽一段話全念出來。她不該是一看到就嬌羞得不行,然後又急又怒,最後再把紙一撕的麽……這冬姑娘果然不一般。

    不一般的冬淩把紙往桌子上一放,迴想了一下所謂的嬌喘,估摸著就是自己撞到桌角的那下。

    也不知道是真為了維持形像叫得好聽了些,還是離得太遠那人聽岔了,就造成了這麽一個誤會。

    不過……

    “皇上啊,汙者見汙,這人能聯想到這方麵,可見平日裏都在想什麽,您真的要用這樣的人繼續給您傳遞錯誤的消息?”

    趙佶:“……”

    分明朕才是後宮佳麗三千,實戰經驗無數的人,怎麽聊著聊著,反倒是他有些臊得慌。

    這冬淩,真的是個女人麽?

    趙佶趕緊把話題轉迴來,“所以你覺得,此事並不是有意要暗害蒙古可格,引起大宋與蒙古的不合。這般一說,小王子一家人,確實也沒有參與這件事情?”

    “九成九沒有。”冬淩說:“完全就是被上官飛燕給拖累了。”

    趙佶說:“那朕就不追究他們了。”

    “是不用追究,不過可以先嚇他們幾天。”冬淩說:“因為我出門前,剛剛嚇了他們一嚇。”

    趙佶奇怪道:“為什麽?”

    冬淩說:“因為他們準備碰瓷,就是想將事情怪到神侯府頭上,所以我不太高興了。”

    趙佶抽了抽嘴角,心說你這理由可真是新奇。當了這麽些年皇帝,還從來沒有人敢跟朕說這種理由的。

    不過夠直接,夠爽快,他喜歡說真話的人。

    “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朕準了。”趙佶說。

    冬淩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自然不會冤枉好人,所以皇帝問起,她不會故意誤導,甚至會幫他們澄清。但上官丹鳳和上官雪兒的做法也確實有些欺負人,冬淩也得給她們一個教訓。

    如今在皇帝這裏掛了號,嚇也嚇死小王子那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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