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淩今天穿的是劍三裏帶出來的衣服,質料頗好,水火不侵。適才她本就沒有下水,隻是濺上來的那些水珠很快便順著滑了下去,劍三款白發自然也是同等。

    抖一抖,整個人仿若迴到了半刻鍾之前。

    對比一下,就連全場被人保護的皇帝趙佶都沒她齊整,更不要說是落進水裏澆了一圈的殷羨顧惜朝之流了。

    她一眼認出了顧惜朝,卻是沒法解釋。後者又似乎是個不願意提前露出身份,科考時走後門的主。因此隻是略微停留了一下,便轉身接著走了。

    冬淩看著搖了搖頭,心說,等到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你得多後悔今天沒去跟皇帝套個麵熟?

    倒是殷羨,迴頭看了一眼冬淩,問道:“姑娘認識剛剛那人?”

    “聽說過。”冬淩說:“是個人才。”

    殷羨不懂什麽人才不人才的,他就覺得剛才那位少俠功夫不錯。他武功不及冬淩,適才自然也沒閑心亂看。自是不知這人還是從學子們的船上過來的,像是今年的考生,隻當是江湖中新出的哪位少俠。

    皇帝卻對那人很感興趣,問他們,“他怎麽走了?”

    殷羨看向冬淩。

    冬淩心說這話不該你這個大內侍衛迴麽?

    此刻兩船已經靠得極近,全靠無情用內力微移才不會撞上。冬淩掃見這一幕,幹脆利落的一個起落,撈起了浮在水裏的船槳。然後遞到無情手邊,“盛捕頭,這玩意兒我不會用,你來?”

    皇帝沉默的看著這一幕。

    魏子雲看向殷羨,後者也十分無奈啊,他是覺得冬淩知道那位是誰,所以才讓她說的啊!

    哪知道這人好像把皇上給無視了。

    冬淩敢這麽幹,殷羨可不敢,當即就要迴話。卻聽那邊無情似乎特別無奈的說,“能不能別叫我盛捕頭,你每次一這麽叫,我心都慌。”

    而且每次都沒好事,這一次更絕,這姑娘直接給皇帝無視了。

    他的本意當然也不是抱怨,就是想給皇上一個冬姑娘本就如此的感想。畢竟那位可是皇帝,不好得罪。偏生冬淩好像壓根沒聽懂他說這話的潛台詞,順著就來了一句,“不叫盛捕頭,那喊什麽,無……情哥哥?”

    無情:“……”

    皇帝:“……”

    魏子雲殷羨王安:“……”

    無情越發的

    無奈,皇上還在那裏就這麽鬧,難道不知道這位正巧還誤會著他們的關係麽。他看著冬淩,很想敲開她腦袋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難道她沒聽到剛剛的話麽,不知道這樣……這樣很容易讓那位誤會,萬一一個興起,當場賜個婚什麽的,你怎麽辦?

    金口玉言,到時可容不得你反悔!

    但聽著那軟忽忽的,被特意一頓隔開的‘情哥哥’三個字,他又著實出不了口斥責,一時就僵在了這裏。

    反應最快的還是大太監王安,他早就氣得不行了,要換尋常時候,誰敢無視皇帝。

    “放……放……咳咳咳!!!”王安當即就要斥責,卻一聲放肆還未出口,就因為之前嗆了太多的水直咳嗽,殷羨趕緊給他順氣,免得這位直接嗆死自己。

    皇上也被他這一咳咳得反應過來,側頭看了眼魏子雲,歎道:“你說朕下次出來,是不是也得帶個美人?”

    魏子雲抽了抽嘴角,沒吭聲,宮裏可沒這樣能打能嬌的美人。

    看看剛才那兇殘樣兒,再看看現在往無情跟前一站的模樣。要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敢信這是一個人。

    但聽了皇上這話,這位又嬌又柔的姑娘瞬間就又站直了,雖然身形瘦弱頗為有些弱不經風之感,但氣勢上卻是瞬間強了不少。隻見這位冬姑娘皺了皺眉,十分善意的提醒道:“美人還是不要帶了,把方小侯爺或者蔡相帶一個以側安全就好。”

    這話說得可有些問題了。

    無情心中一驚,縱是他也曾懷疑過蔡京,但毫無證劇的提起卻更像是神侯府在針對蔡相,更何況這一迴還牽扯到了方應看。

    他正待想法子把這話圓過去,皇帝那邊卻已經接了口,“姑娘這是何意。”

    “那個……”冬淩垂眸看了眼無情緊張的神色,歎息道:“我現在說,剛才一時口快,你們信麽?”

    魏子雲率先就搖了搖頭,這問題就是問傻子,傻子都不信啊!

    皇帝自然不傻,他說:“我以為,那是順口吐真言。”

    “那就當真言吧!”冬淩被拆穿了也不見多懊惱,手往旁邊一放就那麽撐在無情的輪椅上,給了他一個莫要擔心的眼神,這才接著說:“方小侯爺武功高強,如果給天下高手排個榜,他必定榜上有名,有他在側可頂十個侍衛。”

    被一個頂十個了的魏子雲不敢有任何不服,隻能說:“在下的確不是對手。”

    “那蔡京呢

    ,總不能他也會武吧!”皇帝可不好糊弄。

    冬淩挑了挑眉,“蔡相爺是不會武,但他怕死啊,尤其更怕帶著皇帝出門出點兒什麽事!因此帶著他,他肯定會安排一溜的人藏在暗處,就算都是廢物,人海戰也能拖一會兒,增加生存機率。”

    這麽說,倒也似乎有些道理,但全是歪理。

    冬淩自個兒就想在後麵加一句,“當然,這是在他們的時機還未成熟之前。要是時機到了,保準這兩人先給你一刀。”

    不過她這歪理倒也算得上是正理,因為京城之中除去諸葛神侯這樣的正義勢力之外,另外兩股不相上下的邪惡勢力就屬這兩人了。皇帝出門隻需帶上一個,這人隻要不是想立即殺了皇帝謀反,就肯定不會動手。非但不會動手,為防牽連到自己,他還會想方設法的保住皇帝性命,不會讓旁人動手。

    皇帝自然不知道這些,他當然也看得出來冬淩適才就是在說說蔡京和方應看不懷好意。

    但神侯府本就跟這兩方勢力互掐,會從她這裏聽到這樣的話也不意外。

    而且這種底下人互相牽製針對的事情,身為掌權者,一向是樂見其成的,所以他根本並不在意。

    冬淩恰恰就是明白曆任掌權者的這個心思,才會那樣放肆的說那些話。她知道隻要自己不明明白白的指向蔡京和方應看,哪怕理由顯得再奇葩詭議,皇帝都不會追究。

    果不其然,皇帝笑了笑,看著竟似相信了那歪理。

    隻是故作一副驚詫的模樣,“姑娘這話說的實在太容易讓人誤會,我還當你是看出那些刺客的來曆了。”

    “冬姑娘江湖出身,說話向來直來直往,沒那麽彎彎饒饒。”無情立即說,“至於那些刺客的來厲,下官自會徹查……”

    這本就是六扇門該管的,皇帝自然當即就下令讓他查,並表示要追究到底。

    冬淩並非皇權社會出身,因此對皇帝並沒有那麽多的懼怕。之前的輕漫也隻不過是借著剛剛立了功,不會被直接一怒之下拉出去砍了所以在進行試探。如今看來,眼前的這位皇帝別的不說,起碼脾氣還算是好。

    一般皇帝被刺殺了之後問個話還被人這麽玩兒,肯定早怒得不行。再提起有人敢殺他,肯定要表達一些嚴懲不待的話。

    但這位並沒有放狠話,說話時也不見多氣憤,可以說是少見的理智淡定了。

    王安此刻終於咳完了,才剛剛不用殷羨扶著自

    己站起來。但他著實狼狽的很,頭發濕成一縷縷不說,衣服更是緊緊貼著身子,讓人看著就難受。對比起來,現場始終遊離戰場之外使用暗器遠程攻擊的無情,和身上沒半點水痕的冬淩便顯得更加瀟灑了。

    “你這衣服料子倒是不錯,不沾水?”皇帝的思想,就這麽莫名被拐到了另一邊。

    冬淩當即說:“皇上好眼力,正是如此。”

    說完還證明似的隨手將袖子伸水裏晃了圈,再抬起來一甩,水珠便全落下去了,一滴不剩。

    “好料子。”皇帝讚歎道。

    冬淩也說:“的確是好料子,可惜我出門前,也就帶了那麽些套的女裝,不然的話……”她話未說完,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皇帝雖然覺得這麽好的料子自己用不上有些可惜,但他還能跟一個姑娘搶衣服麽。再說人家女孩子的衣衫,他就算全要過來重新裁剪,也不一定能湊出一套,還指不定好不好看呢。

    “那倒的確有些可惜。”神色一轉,趙佶又想到,“那不知姑娘家裏……”

    冬淩的神色立即變得有些懨懨的,“迴不去了。”

    皇帝:“……”

    他能在這時候提人姑娘的傷心事麽,莫說這是一位姑娘,就算不是,人家剛才還才救了他的命呢。

    後知後覺的,趙佶發現,這位冬姑娘不知不覺就把他逼得隻能退讓。

    但他能怎麽辦,他還能跟剛剛才護駕有功的人計教,然後治她的罪麽。

    就說他不喜歡江湖人,瞧瞧這就知道了,都是些沒有規矩對王法不屑一固的存在。這個冬姑娘還好些,有無情剛剛小小的‘警告’了一下。那位青衫公子就……“他走之前,可有說了什麽?”

    皇帝想著,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救了駕竟然直接就走了,難道是瞧不上他的賞賜麽?

    殷羨看了眼皇帝的臉色,想到適才那位江湖才俊,忍不住就編了一句,“迴皇上,之前那位俠士似乎有急事,所以先走了。”

    冬淩:“……”

    好心辦壞事不外如是,當時場麵雖然緊張,但皇帝可看到了顧惜朝是怎麽來的。你之前好好的遊湖賽詩,怎麽,救完了朕就有正事兒了?

    她幹咳一聲,決定為顧惜朝挽迴點印象分,於是說,“這話顯然是推辭之言,他隻是不希望皇上記住他。”

    皇帝的臉色頓時更加不好了,曆來都是旁人往他眼

    前湊的,何曾……

    殷羨心說,顧兄弟啊,這迴我可幫不了你了。也不知你哪裏得罪了這位冬姑娘……隻是他還沒想完,就聽冬淩下一句已經到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人應當會在今年下場考科舉。觀他模樣便知,他對自己的學識還是十分自信,再看他的行為,可斷定他此翻自然是想靠真本事高中,而非其他原因。因此自然是不希望因為今日的事情得了皇上您的青睞,到時殿試時占了旁人的便宜。”

    殷羨一口氣才提起來,就又……

    “姑娘你還真認識他?”可看剛剛那模樣,那位顧大俠好像也並不認識冬姑娘啊!

    冬淩笑了笑,“不認識,但聽說過。”

    皇帝卻管不得這些,隻是好奇,“那人不是江湖中人?”

    “就現在而言,他的確隻是一名進京待考的書生。”冬淩說:“但若他此翻功名無法到手,入主不了朝堂,又萬般法門皆是無用,恐怕也隻剩流落江湖這一條路了。”

    皇上說:“既然他這般有自信,難道隻是個虛架子?”

    “自然不是。”冬淩說,“他的才情學識,的確世間罕見。於此界學子一比,則更是萬般出眾。”

    “即如此,又如何會考不上功名。”皇帝說。

    冬淩聞言便是一笑,“隻望殿試之時,皇上還能記得今日這話。”

    皇帝直覺她這話裏又藏著話,但正要再問,救駕的官兵被帶著姍姍來遲。軍巡院的軍巡判官直接就跪了下來請罪,“臣救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行了行了,等你們,我現在早跟閻王爺喝上茶了。”

    趙佶說完這話,幹脆利落的順著剛搭的梯子上了官船,“迴宮。”

    魏子雲殷羨王安三人趕緊跟上,至於冬淩和無情,隻能看著自己這船上一團亂萬般無奈。

    “你這船是借的吧,怎麽跟人家交待?”

    無情倒是不關心這個,他隻在乎,“你適才說的最後一句話,什麽意思?”

    “那人出身上有些問題,可能會被人以此攻擊。”冬淩說:“的確是個有才學的人,我想著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免得他走投無路去助紂為虐,到時你也麻煩。”

    無情一聽就知又是她知道了一些旁人還不知道的事情,於是搖搖頭不在多說。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這湖自然也就遊不下去了,也跟著劃上了岸

    ,迴了神侯府。這一迴府,還沒來得及商量一下今日刺客的事,就先聽到了另一樁‘大事’。

    守在門口的小廝說,“無情公子,裏麵又鬧起來了。”

    至於是誰鬧的,趙敏一般折騰得還算有分寸,能鬧出這麽大動靜的,除了上官飛燕不作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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