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上空,是一片煙霧籠罩著的白梅林,梅林盡頭,有一座輝煌而不失典雅的宮殿,名養心殿。

    殿中,許是因地龍燒得太熱,依舊年輕貌美的皇太後文幼憫雙頰略有潮紅,她聽了眼前一名黑衣女子的稟報,變得有些不安起來,雙手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她越想,便越是激動得全身顫抖。

    黑衣女子道:“主人,晏晨多少會些武功,隻怕牢裏那些乞兒都不是她的對手,還得好一番折騰。”

    文幼憫“豁”的一聲站了起來,緊張道:“你不懂。她不過一介女子,這些年來疏於練武,挨不了多久。”她情緒微微緩了下來,“穀雨,你懂那種感覺嗎?慢慢的,慢慢地身心疲憊,堅持不住,這裏被人東摸一下,那裏被人西掐一下,慢慢地被玷汙,逐漸地絕望。她現在下手下得狠,到時那些挨了她打的,糟蹋她時不是會下手更狠?”文幼憫說到這,忽然笑了起來,笑得頭上簪釵亂顫,幾近癲狂。

    穀雨沒有說話,身為暗衛,隻要聽主人的話即可。

    “不!”文幼憫突然止住了笑,“你快去看看她!別讓他們折騰死了。”文幼憫心跳快了起來,緊緊揪著自己的衣領,“帶個藥箱去,她要是受不住了便讓她緩緩。她不能死……她不能死……”文幼憫一臉憂愁,喃喃自語,“她要是死了,我可怎麽活啊?”她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她想晏晨好好地陪她。

    晏晨死了,有她女兒,可是折磨她的女兒,給她帶來的安慰太少了呀。若是可以,她是不太想折磨她的女兒的。

    穀雨領命離開,文幼憫癡癡笑笑,隻覺得生命像是圓滿了,有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

    夜色漸深,文幼憫已熏香沐浴完畢,往日這個時辰,她該準備就寢了,可今日躺上床後,她卻是興奮得轉輾反側,難以入眠。很殘忍吧,她本不應該看,可是此時此刻卻很想親眼看看,看看被他視如珍寶、時時刻刻放在心尖兒上的那個女人被一群最肮髒、最下賤的乞兒蹂-躪的下場!

    文幼憫起了身,吩咐貼身宮人為她梳妝打扮,她穿的是元禮承登基那日她所穿的皇太後的鳳袍,金碧輝煌,奢華耀眼,在燭火的映照下,她渾身上下金光閃閃,鳳冠上的鳳凰幾乎展翅欲飛,富貴逼人,令宮人們不敢直視。

    裝扮完畢,所有宮人退下,她持著一盞鎏金龍鳳燭台,拖曳著長長的鳳袍,緩緩下了地牢,傲慢優雅。

    地牢裏,傳來粗鄙不堪的喘息聲,

    還有肉體碰撞的聲音,文幼憫唿吸一滯,又迅速地跳動了起來,她突然有想喜極而泣的衝動,仿佛比自己受了元極帝憐愛的恩寵還要激動的感覺。

    她踏下最後一層石梯,地牢不甚明亮,因她的到來而生光。她看向了那間牢房,一群衣衫不整的乞兒正欺淩著一個四肢纖細的女子,女子身上的黑衣早已成了碎片散落一地,雪白的四肢也早已被糟蹋得青紫肮髒,女子毫無反抗能力,隻偶爾吟哦幾聲。

    文幼憫默默地看著,她忽然又覺得心中哀傷了起來,心生一種疼痛。

    突然有乞兒注意到了她,見了她這身奢華耀眼的裝扮登時嚇了一大跳,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要磕頭,連忙跪下喚了一聲“娘娘”!

    乞兒們見了文幼憫,一個兩個都受了不少驚嚇,陸續停了下來,“撲通”跪倒一片,開始喊冤,“娘娘!救救我們啊!我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逼我們的!”

    “噓……”文幼憫用平素寬慰大滿朝子民的聲音輕輕柔柔道,“給本宮安靜下來。”

    她一身的華貴便足以鎮壓他們了,所有乞兒都緊緊閉了口,不敢出聲。

    文幼憫朝著另一間牢房裏的暖暖走了過去,暖暖蹲在角落裏,背對著他們,雙手捂住耳朵,哭得肩膀抽搐著。

    “暖暖。”文幼憫柔柔喚了一聲。

    暖暖停了哭,緩緩轉過臉來,她哭得臉都紅腫了,聲音也沙啞,“你是誰?你是綁我們來的人是不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文幼憫喃喃自語,“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恨你們吧。”

    “為什麽!”暖暖激動哭喊,臉漲得通紅,“我們又不認識你!”

    文幼憫緩緩朝她走去,輕語道:“你們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們。”她聲音輕輕緩緩,“你知道嗎?我做你娘的替身,已經做了整整二十二年了啊!”她神色哀怨。

    她從小就愛慕他,可他卻總是和晏晨出雙入對,她羨慕得緊,可是又什麽都做不了,他不會喜歡她的。當年“晏相之變”後,他太子之位差點不保,哪怕是後來親自處斬了晏府一百多個人口,他的東宮之位仍是岌岌可危。

    這個時候,他需要一個娘家強大的太子妃,他選擇了太師府。

    他首選的原本是她總能顧全大局的大姐文長懿,是啊,她從小就不顯眼,他哪裏會注意到她。她爹說要考慮的時候,她偷偷攔住了從他爹書房裏出來的他,她第一次

    這般主動地去追求她想要的東西。

    他問她,“為什麽?”

    她迴道:“我想要榮華富貴。”她不能說他喜歡她,因為這樣說,他就不會選擇她了。

    “你已經有了。”

    “還不夠。”

    “那你還要什麽?”

    “舉世無雙的榮華富貴,成為大滿朝最尊貴的女人,讓萬民見我俯首。”

    她的貪心赤-裸裸,毫不遮掩。

    後來他說——除了榮華富貴,什麽都不能給你,你也同意?

    她點頭說可以,隻要榮華富貴,我便能陪你一直演戲到老。

    這句話深得他心,他第一次打量著她,又說了一句,我不會碰你。

    她答,我不需要。

    二人就此成交。

    可是從她嫁給他半年後,群臣便開始因她無所出而進諫,勸他選秀納四妃。

    強撐了半年後,他才開始與她商量,讓她假懷孕,抱養一個近親的孩子。她起了第一次野心。

    她溫和禮貌道:“聖上,能給臣妾一個孩子嗎?”

    見他臉色微變,她又從容不迫道:“臣妾若能有幸誕下麟兒,便是臣妾之福分。”

    他當時臉都黑了,沒有迴答。

    他考慮了足足三日,這之後,開始讓禦醫來給她調養身子,挑著最合適受孕的日子。禦醫建議連續七日同房,他勃然大怒,最後隻挑了她最容易受孕的一日。

    那一夜,她甚至不敢嬌羞,可是也沒什麽好嬌羞的,床上燭光昏暗,都看不清各自的臉,她身上也衣裳齊整,隻是穿著初嫁時帶過來準備洞房的一條開檔褲。

    女醫給她上了藥,她便乖乖躺著等他來。

    他來了,一個字都沒說,雖然上了藥,可她還是疼得厲害,他停了數次,折騰得她周身顫抖,可她享受著這種幾乎折磨死人的疼痛。

    到了最後,他拿床幔掩住了她的臉,衝刺了起來,她將嘴唇咬破了,也不敢吭一聲。他發泄出來的時候,他才碰了她,雙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力度之大幾乎要掐碎她的肩骨,可是那一刻,她聽他喊了一聲“晨晨”,發自肺腑。

    她如冬日飲雪水,透心涼。

    他迅速地從她身上起來,可是一下床便嘔吐了一地,緊接著慌不擇路地離開。

    她的淚打濕了臉上的床幔,直到自己將

    近窒息,她才緩緩掀開了床幔,她第一次感到恥辱。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她一次便懷上了,整個太醫院的禦醫都戰戰兢兢,守護著她的孩兒呱呱墜地。

    她終於順利地當上了母親,生育了他的孩兒,她盡心盡力去教導他們的孩子,讓承兒成為他所喜歡的樣子。承兒的懂事聰慧,漸漸衝淡了那夜的恥辱,而承兒生得和他越來越像,也使得她倍感欣慰。他在人前一如既往地寵愛她,承兒也孝順仁德,他們就像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家三口。原來她以為可以這樣一直下去,可是直到沉曦的出現!

    她容忍他,容忍他寵愛那個女人的兒子,容忍這個女人的兒子搶走了她承兒的心上人,可是她不能容忍她迴來!她一迴來,他便毫不猶豫地拋下了所有,撇下了整個江山和他們母子二人,義無反顧地朝她奔去!她好恨啊!

    那不堪迴首的二十年,使得文幼憫淚流滿麵,可是滿臉的臉也不足以打濕她厚重完美的妝容,她仍是那高貴端莊的皇太後。

    她流淚微笑,緩聲對暖暖道:“他有多愛你們,本宮便有多恨你們。”

    她說完優雅地轉身離開,猶如驕傲的孔雀一般,拖曳著長長的鳳袍一步步傲慢地踏上石梯。

    眾乞兒們看著她仿若步步生蓮般的離開,大氣不敢喘一口,卻見那長長的鳳袍忽然毫無征兆地停住了。

    緊接著,難以置信地一幕出現了,那上一刻還端莊傲慢的人兒下一刻立即戲劇性地從石梯上飛了起來,往後淩到半空才重重地墜了下來,墜下後,整個人仍在地麵上磨行了一陣,直到撞上盡頭的牆麵,可見其受到襲擊的力度有多大。

    文幼憫吐了一口血,勉強爬坐起來,她頭上沉重的鳳冠已經墜落,幾乎扯斷了她的半頭青絲,可饒是如此,她也無暇顧及,隻震驚地看著緩緩從石梯上走下來的黑衣男子。

    這是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此時此刻陰沉得可怕,一種莫名的恐懼襲來,仿佛既然天塌地陷。

    文幼憫失魂落魄,不敢相信,可是隨著他步步真實逼近,她整個人如墜煉獄。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麵色一樣陰沉的沉曦,和她的親生孩兒——元禮承。從小到大,她都習慣了他敬愛仰慕的目光,可是現如今他的目光卻變得極其陌生,像是看著一個他不認識的人,連著麵容也是她從未見過的複雜。

    “主人。”一旁,一聲沉著的女音驚醒了她,之前還痛哭流涕的“暖暖”此時此刻已經鎮定

    地單膝跪地,對著來人俯首。

    驚了一瞬,文幼憫下意識地看向了那具裸-露著的女-體。

    作者有話要說:

    皇太後:本宮真是透心涼,身飛揚啊!

    沉粑粑:夫君救駕來遲,還望娘子恕罪。娘子,我演技還成不?

    沉麻麻:你裝瘋的樣子沒看到,要不再表演一次?托腮白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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