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薇身懷六甲,身子沉重,而張秋詞是妯娌,一家人,她也無需穿戴隆重,略略整理衣飾後,便扶著良辰美景的手,往前頭行去。

    沿著抄手遊廊而上,繞過兩棵枝條虯結的海棠花樹,便到了小花廳。

    鄭玉薇跨步進了廳中,抬眼便見張秋詞,她一身淡雅衣裙,麵容恬靜,正端坐在兩溜玫瑰椅的左側第二張。

    張秋詞見她進門,便站起迎上前兩步,屈身見禮。

    鄭玉薇站定,笑語虛扶,並還了個禮。

    張秋詞果然是個心思剔透的人,她與鄭玉薇保持足有七八步距離,並沒打算再接近。

    她憶起領自己進門,此刻守在花廳外的府衛,眸光微閃,看來,她那婆母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

    張秋詞順勢起身時,視線微垂,落在自己的腰腹,心下倒是略略一沉。她從沒打算與大房對上,希望婆母腦子夠清楚,不要損傷秦家兄弟的情分。

    與秦二相處一段時間,張秋詞很清楚,她這夫君腦子裏缺了一根弦,在他眼裏,母親慈和,長兄嚴厲但極好,一家人再和諧不過。

    秦立軒父親去世多年,長兄承爵已久,他時至今日,已久能保持這種想法,側麵很能反應出一個事實。

    那便是他與長兄關係必定極好,一路平順,並沒有遭遇殘酷現實的磨礪。

    這般極好。

    張秋詞希望,秦氏兄弟的好感情能一直延續下去,將來她的孩子能依仗著伯父與侯府,謀個好前程。

    想起薑氏,她的眉心不可察覺地微微一蹙,有這麽個鬧心的親婆母,也是一件極為煩擾的事。

    小花廳裏。

    妯娌二人見過禮後,便各自落座,小丫鬟捧著填漆小茶盤上前,奉上熱茶。

    鄭玉薇接過茶盞,呷了口茶,隨即放下,笑著說道:“二弟妹,我與從前一般,喚你秋詞可好。”

    “自是極好。”張秋詞揚唇,笑意盈盈。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張秋詞沒再廢話,直接笑著說:“大嫂,我此次前來,實有一事相求。”

    “哦?”鄭玉薇麵上微帶驚詫,側頭詢問道:“秋詞有何事?且細細道來,若事有可為,我自當略盡綿薄之力。”

    張秋詞那白皙的清秀麵龐上,露出了感激之色,她抬眼說道:“如此,我先謝過大嫂了。”

    鄭玉

    薇眸中適時露出疑惑之色。

    “是這樣的。”

    張秋詞接著就開口,說出這趟前來的目的,她道:“二爺未成親前,因機緣巧合,認識了一個女子,他為人純摯,與此女情愫暗生,卻因兩人家世相差甚遠,隻得各自婚嫁。”

    說到這裏,她抬目詢問道:“想必大嫂有所耳聞?”

    張秋詞表情如常,像是訴說著一對無關緊要的小情侶,說到兩人勞燕分飛時,麵上甚至露出些許惋惜之情,一點都不似說自己的新婚夫君。

    鄭玉薇眨了眨眼睛,頂著她直直的目光,點了下頭。

    薑氏秦立軒當初那般折騰,宣平侯府人盡皆知,張秋詞進門後,隻要有心,肯定能打聽出來。

    更別說,在秦張兩家定親前,鄭玉薇是暗示過張秋詞的,她不可能不知道,於是,便直接承認了。

    張秋詞見鄭玉薇點了頭,又接著說下去,她微歎一聲,目露惆悵,道:“那姑娘是個命苦的,嫁人沒幾個月,便守了寡,夫家不想耽擱她,便一紙和離書放她迴娘家另嫁。隻可惜,她路上遇見意外,倒是傷了臉,怕是不好議婚了。”

    什麽?周文倩居然毀容了!

    鄭玉薇聞言驚詫萬分,這倒是她意料之外了。

    原文她隻看了前頭一半與結局,後麵一截子再無興趣,便撒了手,是以周文倩是否毀容,鄭玉薇是不知道的。

    此刻她有些恍然,若原文亦如此,那這就難怪周文倩要巴著秦二了,一個毀容的女子,還是再嫁之身,在這古代,確實是難覓好夫家的。

    放低要求倒不是不行,不過她覺得,周文倩是絕不可能看上那起子既小門小戶,又垂涎妻子嫁妝的男人。

    隻是不知道,周文倩那傷到底是深是淺。

    鄭玉薇心中驚異,麵上卻不顯,一如既往地目露疑惑,聽張秋詞繼續說下去。

    “那女子是個可憐人,又與二爺有幾分緣分。”張秋詞目露憐惜,她道:“我想著,若是將她迎進門來,伺候著二爺也是好的。”

    張秋詞此言一落,鄭玉薇震驚了,她這是要替秦立軒納周文倩為妾?

    “你……”鄭玉薇頓了頓,卻不知從何說起,按說,張秋詞很清楚這事才對,她也沒什麽好多說的。

    張秋詞一笑,道:“二爺心軟,看不得人受苦,這主意是正好。不過,娘卻不喜周氏,因此,我想著若是大哥大嫂同意

    了,那便更好。”

    她說罷,便抬眼看著鄭玉薇。

    鄭玉薇到底受過好幾年的貴女教育,對於古代貴婦的心理也能揣摩到一二,剛才消息太過突兀,因此她吃驚,緩了緩,心中一轉,她倒是有些明白了。

    她麵上波瀾不興,微笑地接過話,道:“秋詞如此賢良,秦家之幸也,隻是侯爺的意思,我卻是拿不定的。”鄭玉薇頓了頓,想了片刻,又說:“要不,你稍等幾日,我再與你說。”

    王虎自有與秦立遠傳信的渠道,當初男人出門前,特地囑咐過她,家中有事,可通王虎告知他。

    鄭玉薇原不敢擅用這渠道,隻秦立遠來過兩次信,裏頭都是惦記關懷她母子之言,且在信箋末尾,還讓她迴信。

    因此她知道,京營通信管製應不算太嚴,又或許男人另有手段,自己偶爾去信,是無妨的。

    是以,她今日便如此說話。

    張秋詞自然說好,又笑語了幾句,她便適時告辭。

    鄭玉薇站起,讓良辰替她相送,待得張秋詞離了花廳,她方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原路返迴。

    迴到屋裏後,鄭玉薇吩咐取來紙筆,將此事細細寫了,然後用漆封住,再使人喚來王虎,讓他將信件傳於秦立遠。

    王虎領命而去。

    待一切事了,鄭玉薇用過晚膳,梳洗後臥於榻上時,憋了半天的美景方疑惑問道:“夫人,二夫人她……”

    美景麵露難色,她一時不知道怎麽說。

    這世上真有如此賢良大度的婦人?好吧,就算有,但據她觀測,二夫人也不像這種人吧。

    鄭玉薇放下手上書卷,睨了美景一眼,笑道:“你安心吧,咱家這二夫人,可聰明著呢,用不著你擔心。”

    想透徹之後,鄭玉薇頗為佩服張秋詞,這道理很多人都懂,但真身臨其境,能這般理智而當機立斷的女子,卻是極少。

    夫君隻有一個,誰能忍心在自己心頭上割肉。

    ******

    張秋詞主仆出了錦繡堂,便直接轉向東,一行人往儲玉居而去。

    “二夫人,……”

    碧蓮與唐嬤嬤虛扶著主子,她心有疑惑,又憤憤不平,隻不過,張秋詞教訓她多次,她不敢再隨意說話,心中氣恨也隻支支吾吾。

    唐嬤嬤一皺眉,瞪了碧蓮一眼,碧蓮便怯怯抿唇不語。

    再走了幾步,便到了花園子邊緣的開闊處,張秋詞緩步走在白玉甬道上,與身後仆婦拉開幾步距離。

    張秋詞拍了拍碧蓮的手,對唐嬤嬤搖了搖頭,她這丫鬟是個好的,以前憋不住話,最近訓了幾迴,倒是大有長進了。

    “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妥當的法子。”她微微一笑,淡淡說道。

    張秋詞聲音極低,隻容她們三人聽見。碧蓮聞言似懂非懂,不是很明白,不過,她倒能察覺到主子的意思,那就是不讓那賤婢好過。

    這就行了,碧蓮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張秋詞僅說了一句,也沒打算繼續說下去,她唇角微微揚起,麵上似笑非笑。

    人放在外麵,她鞭長莫及,這是最愚蠢的做法。

    本朝律,毋以妾為妻。意思是絕不可以抬妾為妻,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兩者界限分明。

    有妾無妻的男子,是未婚男子;若喪偶男子,則需要另聘閨秀為填房,妾室,哪怕是二房,也不在考慮之列。

    如此,納進家門後,周文倩便是妥妥的妾,一輩子的半婢,主母坐著她站著,主母用膳她布菜,主母閑坐她打扇,誰也挑不出岔子來。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且以秦立軒那性子,張秋詞也絕不會那般做,反之,她會好好待這“新妹妹”。

    這些就是不足掛齒的小事罷了,張秋詞並不在意,打蛇向來要正中七寸,才是正道。周文倩進門後,必然是隨主母住在儲玉居的,屆時,給對方安排給小跨院,便算極好了。

    儲玉居時什麽地方?

    儲玉居正是張秋詞的地盤,屆時要施展手段,拿捏住對方的七寸,便是輕而易舉之事。

    別的不說,單單一點,讓周文倩生不出兒子來,那便完事皆吉了。要知道,勳貴官宦世家們,後宅主母一代接一代,很多手段與物事,皆是周文倩之流無從得知的。

    因此,哪怕她與秦立軒愛得死去活來,天荒地老,也是不妨事的。

    妾,說到底,不過就是個玩意兒罷了。

    “二夫人,當心些。”

    行至台階前,唐嬤嬤攙扶著張秋詞,忙輕聲囑咐道。

    張秋詞點了點頭,抬步上了台階,沿著廊道繼續走著。

    她的手覆在腰腹位置,微微籲了口氣,當務之急,是她必須盡快生下嫡子。

    沒有兒子

    ,女人便立不起來。

    張秋詞自覺比不得大嫂,鄭玉薇不著急,因為男人的心牢牢地係在她身上,且夫君說一不二,自己不同,還是爭取誕下麟兒為好。

    她撫了撫腰腹,希望這次是男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各位看文、收藏、評論、以及灌溉營養液的親們,大麽麽~

    還要感謝讀者“淡然”扔了1個地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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