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的老伯也不拘束,從桌下抽出一張板凳坐在我們邊上說:“娃娃們都去山裏幫忙啦,國家給工錢。嗬嗬,嗬嗬,我瞧你們幾個的打扮也是城裏來的吧?來看古墓?”


    我正喝著酒,差點兒一口噴出來。什麽古墓?我們還沒開始挖呢,他怎麽知道?


    土家掌櫃並沒有注意到我們三人的表情,他繼續自說自話道:“我們這個娘娘墳可有好些日子了,打我爺爺的爺爺那輩就一直在。國家的人說來就來,已經挖了十多天啦。聽說這次要把墳裏的娘娘請出來,請到北京去見**,迴頭還要在鎮上建一個博物館。你看看鎮上,到處都是來瞧熱鬧的城裏人。”


    老人家的口音很重,王清正一直在問我對方說了些什麽。我哪有工夫給他翻譯,急忙給老人家倒了一杯酒道:“不瞞您說,我們是從北京趕過來的記者,特地來報道娘娘墳的故事。您要是樂意就給我們講講都是怎麽迴事。迴頭把您老的名字也印在報紙上。”


    shirley楊聽我這麽一說,很自覺地把自己的記者證掏了出來。老掌櫃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抬頭問:“這是啥?”


    我說:“這是記者證。”老頭問:“咋一個字都不認識?”我說:“上邊印的是洋文,是國際通用的,**親自頒發的絕版記者證,全國限量一百張。”


    老人家聽完之後精神大振,一把握住我的手,激動地說道:“記者同誌,歡迎你們來茶峒做客。你們等等,我院子裏還有一串臘肉,這就去給你們炒幾個好菜。”


    我一把拉住他說:“時間緊迫,隻爭朝夕,**他老人家還在**上等著我們迴去交工作報告,吃飯的事可以以後再說。”老頭點點頭,拿起小酒盅一口悶了下去。


    “這事得從一個月前的大雨說起,那幾天不知道天老爺發了什麽瘟,天天打雷下雨,河裏的水眼看著就要漲過警戒線,有人建議往山上逃,總好過在家裏被淹死。鎮長派了幾個後生上山探路。你猜後來怎麽著?他們前半夜上了山,後半夜雨就停了,光打雷不下雨,天邊上嘩啦啦不停地打紫色的閃電,整整響了一夜。大夥兒都說這是山上的娘娘顯靈。第二天晌午的時候,那幾個後生渾渾噩噩地下了山來,個個麵色蒼白,跟死人似的,紛紛說娘娘顯靈了,墳頭上不停地冒煙……老掌櫃喝了一口酒,繼續說,“我們把這事報告給了省裏,很快就來了一支考古隊,還有解放軍給他們站崗。後來考古隊裏頭人手不夠用,就開始從鎮上抽壯丁,說迴來以後按人頭算咱們的誤工費。我家兩個娃娃都上山幫忙去了,前兩天剛傳信迴來,說挖到了石頭做的牆,現在挖不下去了,大夥兒都在等領導指示。我說的都是機密,一般人可不敢告訴。記者同誌,你說山上現在到底是個啥情況,娘娘以後要是搬去了北京,我們這地方不就沒神仙了嗎?”


    我安慰他說:“娘娘的肉身不在了,魂兒還是會守著大夥兒。”老掌櫃又喝了幾杯就起身迴了櫃台後邊。shirley楊壓低了聲音對我說:“他口中的娘娘墳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酉水墓,那支考古隊會不會是林芳的人?”


    我分析說:“一個月前還沒林芳什麽事呢,聽他的意思,山上的考古隊是省裏派來的正規軍,人家那邊的挖掘工作早就展開了,這如果真是酉水墓,咱們也隻能自認倒黴,各迴各家,各找各媽。”


    王清正一聽這話就急了:“什麽?被人捷足先登了?這些人有沒有職業道德!那是本少爺先看上的墓。”


    “你丫閉嘴!這麽大聲找死啊!怕人家不知道咱們是幹嗎的?”我心裏其實比他還急,可眼下大喊大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幹這行這麽久,還從來沒有碰上過這種趕趟兒的事。他媽的,居然要跟專業考古隊搶生意。


    shirley楊說:“我們不如去鎮上轉轉,既然有許多遊客慕名而來,那關於古墓的消息一定不少,說不定會有收獲。”


    我點點頭,要行動至少也要跟胖子他們會合之後再做打算,最好的情況就是山上那個墓並非我們此行的目標,免去與考古隊的正麵衝突。我起身去找老人家結賬,不想門外忽然傳來了喧嘩聲。探頭一看,居然是一隊穿著迷彩服的解放軍戰士。


    王大少咋舌道:“不會是來抓你的吧?胡八一。”


    shirley楊說:“要抓人也是公安來抓,老胡麵子再大也不至於動用軍隊。你看他們身上到處都是爛泥,應該是從考古隊那邊下來的。”這群小戰士平均年紀也就十七八歲上下,急匆匆地奔著順風客棧來。我換了一個背朝他們的位置,這時,其中一個小戰士衝掌櫃的喊道:“甘老爹,我們去鎮上辦事,順道給您捎信來了。圖魯姆天天都說惦記您炒的臘肉,哈哈哈,等迴頭我們也來嚐嚐您的手藝。”


    “是幾位老總來啦,快快快,進來坐坐。臘肉有的是,我這就給你們做去。”老掌櫃滿臉笑意,丟下賬本從櫃台後邊走了出來。


    “哎呀,說過多少遍了,’老總’是一種思想落後的稱唿。我們是人民子弟兵,是您的親人!來,這是圖魯姆的信,老鄉您收好了。我們還有任務,不能留下來吃肉,這就要走啦。”


    甘老爹有些激動地接過信封,拉住那位解放軍戰士的手問:“那,娘娘墳挖出來了沒?我那兩個娃娃啥時候能迴來?”


    “這可不好說。最近工程一直沒有啥進展,也不知道那些省裏來的大科學家是咋想的,挖了一半忽然就停了,現在天天開會,就是不見動工,好像要等什麽專家團做進一步研究。我也挺納悶兒,不就是個死人坑嗎?有什麽好研究的。”


    這時,一直等在門外的人開始催促他,那個小戰士跟甘老爹打了個招唿,頭也不迴地跑了。


    shirley楊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用手指了指門外漸漸遠去的小戰士。我點了點頭:“這是一個突破口。咱們可以跟上去看看。”


    王清正不解道:“跟著他們有什麽用?不就是幾個站崗的,又不能帶我們上山。”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裝的,這點兒情況都看不出來?”王大少摸摸腦袋表示不解。我提示他:“你覺得這一隊人為什麽要下山?”


    “這個,當然是來采購口糧的,或者是生活用品。”


    “不,絕對不是下山買東西的。”shirley楊一針見血地說,“一般的考古隊都有專門的采買人員負責隊伍的日常用度,犯不著派幾個大兵下山做這種小事,更何況,他們個個都帶著槍。”


    我點點頭說:“部隊對槍支的管理十分嚴格,他們應該是下山來執行某項任務的。剛才你聽見那個小戰士說的話沒有,’山上天天開會’,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開一次會是做樣子;開兩次會是研究問題;天天開會隻能說明情況開始亂套了。”


    “我看那小子跑得挺歡,不像要出事啊!


    “那人家就該把事情都寫在臉上,叫你王大少看見?”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shirley楊拍拍手說:“別鬧了,王清正你留在這裏守著行李,我跟老胡去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們不等他迴答,抬腿就走。晌午時分,街上的行人少了許多,我們沒敢跟得太近,好在那一溜迷彩服即使遠遠地看著,在人堆裏依舊十分顯眼。我跟shirley楊裝成遊客的樣子,一邊逛著沿途的小攤,一邊慢慢地跟在他們身後。走了二十來分鍾的樣子,我們來到了一處泊船的碼頭。我心說壞了,難道我估計錯了,他們準備乘船去其他地方執行任務?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再跟下去,隻能迴去找王大少會合。好在這群人一點兒登船的意思都沒有,隻是站在碼頭上不停地張望。


    shirley楊說:“看這樣子恐怕是在等人。”我腦中靈光一閃,又想起了剛才在客棧裏聽到的對話。


    “錯不了,他們是來接人的。”我興奮地指著來往的貨船說,“還記不記得那個小戰士說過什麽,山上的挖掘工作已經停了,要等專家團來做進一步研究。他們是被派來接人的,錯不了!


    shirley楊朝後退了一步,皺起眉頭:“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麽不靠譜的點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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