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與張大仙合力將受傷的貝大海拉了上來。那隻叫白眼翁捅穿了的水猴子尚未斷氣,它身體裏流出盡是些綠色的膿水,腥臭無比。白眼翁將它摔在甲板上,然後又取了漁網纏了個結實,一路拖迴了村中。


    這個時候村中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好多人聚在村頭上,在等著他們迴來。有幾個穿開襠褲的孩子,遠遠地看見白眼翁就開始歡唿。貝村長領著大夥迎出了村子,他被貝大海渾身的傷口嚇了一大跳,急忙叫人將兒子抬去了醫療所。嘎苗老人拄著拐杖來到了漁網邊上,這個時候水猴子還沒有斷氣。白眼翁踹了它一腳,向大夥解釋道:“這畜生不光在水裏頭兇,還想跟進村來。大海叫它啃了兩口,估計要躺一段日子了。”村裏的百姓都沒見過這種渾身長白毛的動物,紛紛圍上前觀看。


    村長聽說這是湖裏的東西,建議說要放生,白眼翁第一個不同意。他說:“這東西是個禍害,現在放虎歸山留後患,日後倒黴的還是我們。”


    “你這個混賬東西,”村長抄起手杖一棍砸在他背上,“弄丟了定海珠,惹惱了湖神才會派這些蝦兵蟹將來找瘋狗村的晦氣,連大海都叫你給拖累了。你還有什麽臉說話,我打死你,打死你!”他說著又狠砸了數下,最後還是嘎苗師父與張大仙一同說情,才勉強攔下了村長的追打。


    嘎苗師父說:“依我的看法,撫仙湖裏發生的異象的確與丟失供品有關。這是他失職,也是我做師父的責任。這樣吧,待會兒我去宗堂裏開壇作法告慰祖先,請他們代向湖神求情。寬限我這徒兒幾日,叫他把人和東西統統尋迴來。要是到時候找不迴楊姑娘和信物,我這個當師父的第一個把腦袋卸下來以平天怒。”


    德高望重的嘎苗師父發了毒誓,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敢說個“不”字。白眼翁知道師父已經盡力,他立刻跪在眾人麵前,以天地起誓,三日之內尋不迴珠子,他就自毀雙目做個有眼無珠的廢人。瘋狗村素來是個平靜的地方,相親鄰裏就跟一家人似的,從未出過如此血腥的要命官司。這一眨眼的工夫,傷的傷死的死,還有兩位地位尊貴的神巫當場立下了毒誓,所有人無不屏息自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張大仙最先打破了沉默。他笑著說:“小道在外行走多年,這樣的怪物怪事見的不算少數。要我說,各位大可不必驚慌,一切皆有定數。”


    用今天眼光來看,他這番話是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廢話,可放在當時,老百姓就偏好信這個白胡子老道士,覺得夠權威。剛好早先那幾個民防隊的人也在,他們指著地上的水猴子說:“這怪物害了我們兄弟的性命,留它做什麽,剁碎了喂狗!”


    這話一出,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瘋狗村是個偏僻地方,平日裏也沒有什麽大的娛樂活動,了不起是誰家娶媳婦生娃娃唱一台大戲而已。“殺怪物的頭”這話題一聽就帶勁兒,很快村裏的老頭老太太、婦女小孩都被動員了起來,敲鑼打鼓將隻剩下半條命的白毛猴子拖上了廣場上的戲台。村長原本想要阻止大夥,但他兒子受了重傷,根本沒有心情跟著其他人攪和。於是就將現場交給了嘎苗和民防隊,自己先行去醫療所探望貝大海的傷勢。


    這頭村民們將白毛猴子連同漁網吊在了戲台子上,而後又把家裏養的猛狗牽了出來,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就分得一千二淨。白眼翁在旁邊看著,心裏泛起了一陣惡寒,這不幹不淨地就叫家狗吃了,萬一食物中毒,那瘋狗村以後可就要改名叫死狗村了。


    收拾完了白毛水怪,嘎苗師父向張大仙道了謝,而後語重心長地將白眼翁叫到了邊上:“湖中生異,隻怕全和定海珠有關。據說此珠能夠鎮邪避禍。這才剛丟,湖裏邊就出了白毛僵屍。我看這事拖不得。”


    白眼翁問他湖底下是不是還藏了別的東西。嘎苗老人沉吟了一下,說道:“滇王墓的傳說並非虛構,而是確有此事。隻是情況比較複雜不是一兩句話能夠交代清楚的。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非要下水,務必要準備三口棺材用作開路的法器。”


    “棺材?”白眼翁從未聽說過此事,他又想再追問兩句。但嘎苗老人話已至此:“我做了大半輩子的神巫,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懂個七七八八。這滇王墓的事情,從前幾輩神巫起就有研究,隻是那玩意兒與我們村子無害亦無益,便沒有多作探究。現下湖底生變,若是日後它成了禍害,你千萬要記得毀掉。”說完他又交代白眼翁去準備祭祖的法器擺設。隨後便先行去了宗堂處理場地問題。


    此時的白眼翁不敢有半點怠慢,立刻去官樓裏收拾施法的家夥。張大仙表示想要一同去見識見識。白眼翁不好意思拒絕,但也聲明苗家的官樓分東西,東官樓是村長家的,西官樓是神巫家的。這兩座樓外人是輕易進不得的,就算張大仙於他有救命之恩也隻能在二道門外頭轉轉,內院說什麽都不能帶他參觀。張大仙說尊重少數民族的習俗,一定不亂闖。這倆忘年交便一同去了嘎苗老人的官樓中取法器。


    在苗人的習俗裏祭祖告神不但要黃紙紅符,還需製備一些通神的物件,一般來說大多是死者用過的東西。但神巫通告祖先,一律使的是蟲蠱。這西官樓是瘋狗村中的重地,裏頭隻住神巫與他的接班人,外人很難窺探到樓中布置,所以外界多有傳說,這西官樓裏頭藏滿了毒蟲藥蠱。神巫不吃飯,都是靠吞蟲子過活,這才練就了一身趨蟲下蠱的本事。這些坊間傳聞自然可笑至極,但其中有一部分還是有些可信性的。就拿白眼翁住的地方來說,除了日常生活用品來說,大部分地方都用來堆置養蠱的玻璃缸。這些毒蟲猛蟻在旁人看來猙獰可怖,卻是神巫們用以救人祈福的良藥。白眼翁將師父要用的通靈蟲小心翼翼地引入了巴掌大的圓形小甕之中,再以紅布將小甕包了個結實,接著又將師父點了名的法器一一打包,最後統統塞進了包裏。


    他扛著包袱來到院子裏,看見張大仙正在研究一株花草:“我這裏收拾好了。大仙你逛完了?”


    張大仙直起腰來,見他背了一包東西就想上前幫忙,白眼翁擺手說:“不礙事,師父還等著我呢,咱們走吧,去宗堂。”


    張大仙戀戀不舍地與他離開了西官樓,路上說道:“我遊曆各地,對這些民俗怪力之事很有興趣。此番進了苗地,想研究一下蠱物,一直沒有機會,等這件事結束了。你我可要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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