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歪著腦瓜子盯了半天:“怎麽,你說這具屍體是莫瑞克人的巫醫?和屍繭裏的是一種人?我**,那不成一群占山為王的怪物了。這也不對啊,為何獨獨是他沒有成繭?


    我指著成排的裹屍說:“原本我推測是這樣的,在很早以前,出於某種我們暫不能透析的原因,第一任莫瑞克巫醫來到這裏,壽終正寢。他死後,又因為馬裏克當地特殊的氣候地理條件,屍體得以保存下來。若幹年後,下一任巫醫也以同樣的原因來到這裏,我們可以假設,這個原因是一個口口相傳的秘密,除了巫醫之外再也沒有別人知道,並且為了保護這個死後的秘密,他們對族中的人灌輸了一套巫醫歸天、庇佑全族的觀念,使得其他莫瑞克人不敢貿然踏入馬裏克巢穴。當繼任者來到這裏時,看到前任的屍骸裸露在洞穴中,如果是你,你會怎做?


    胖子點點頭,將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當然是給他收屍了。難道要看著一具幾十年前的屍體等死。


    這不就結了?巫醫在莫瑞克族中地位顯赫,除了他們之外,連族長都無權擁有駝毛毯。這都相當於在咱們中國古代,隻有皇帝才配使九鼎是一個道理。巫醫前來赴死的時候,必定攜帶駝毛毯和繩結,為的不是其他,是給早就死去的前任巫醫收屍!長此以往,一代一代的巫醫累積起來,就形成了今天這樣壯闊的畫麵。這具屍體剛好證明了我的觀點,因為克瑞莫人最新的一任巫醫已經在山下被我們打死,根本沒有機會來這裏等死,更沒有機會為前任收屍。所以我一直在找一具沒有被包裹的屍體,如果能找到就正好說明我的推斷沒有錯誤。可現在看來,看著眼前這具畸形變異的幹屍,我心中沉澱出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酸楚,死後變異,恐怕就是他們最大的秘密。


    我們將幹枯的屍體從角落裏取了出來,平放在地上。然後三個人一合計,決定從滿洞的屍繭裏挑選一個,打開來一探究竟。如果駝毯裏的屍體和地上這具一樣頭上頂角,身上穿洞,那就證明我先前的論點是正確的。秦四眼挑選了一個看起來年代不是很久遠的裹屍,我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割開了係在駝毛毯上的繩結。用駝毛和羊毛、獸皮混織成毛毯,是印加人特有的技藝,其工藝水準、藝術價值在世界範圍內都擁有很高的評價。我怕貿然下手破壞了眼前的文物,隻是輕輕地挑開了繩結,這時胖子也湊了過來,探手掀起了駝毯的一角,想要親手揭開克瑞莫巫醫的真實麵目。


    我說這個活還是我來做,你們一個打手電,一個抄家夥,要是真遇上一個兇的,也好給我一個照應。胖子覺得我的建議很有道理,他鬆開了手,隻管攥緊了手中的工兵鏟,我憋著一口氣,慢慢地撩開積滿了灰塵的裹屍毯。


    隨著駝毯一點一點地被我拎起來,原本包裹在裏麵長達數百年的克瑞莫巫醫逐漸露出了他死後不願意被世人察覺的秘密。秦四眼大概是因為太過激動,舉著電筒的手有些微微發顫,以至於我眼前的光都在不住地晃動。胖子推了推我的手臂,催促我快點兒揭開毯子。我深吸了一口氣,用力一扯。身後停放屍體的地方猛地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我頭皮一麻,握住駝毯的手跟著抖了一下,原本就快鬆散開來的屍體一下子撲到了我身上,一具渾身長滿蓮蓬洞的屍體筆直地朝我壓了下來。黑暗中,胖子警覺地朝地上的屍體高舉起工兵鏟,管它三七二十一,辣起手來一通狠拍。秦四眼也不知道給他打個光,偏偏一手拿著電筒,一手伸向我,想要幫我從屍體底下爬出來,無奈屍身上遍布了數不清的小洞,叫他無從下手。我隻聽見胖子那邊打得熱火朝天,也顧不上什麽古屍不古屍的。兩腳蜷縮至胸前一蹬,將壓在身上的屍體拋了出去。我劈手奪過秦四眼的電筒,一扭身飛快地加入到戰局中。對方忽然被強光閃了眼,急忙用手去擋,我乘機一腳踢了上去,正中對方腹部。胖子快步衝上前要一鏟子剁死它。我急忙攔住:“別開槍。它腹部是軟的,可能是個活人。


    對方一聽我的聲音幾乎要跳起來,大聲罵道:“胡八一,你們搞什麽鬼。本少爺差點兒被你們打死。


    拿光一照,果真是王家大少爺,他此刻蹲在地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臉上還掛了彩,一看就是胖子的傑作。剛才那聲巨響,就是王清正從洞窟入口處摔下來的時候發出來的,他腰間還係著半截繩子,見我們三個都在,立刻爬起身來對著洞口喊:“他們都在這裏,暫時安全了,快把劉猛放下來。


    他一起身,露出了一大片血紅的前襟。我心說胖子這一下也太黑了,弄出這麽多血。正要上前扶住王大少爺,沒想到他擺了擺手,對我們說:“血是劉猛的。


    胖子擱下鏟子問:“怎麽,禿瓢受傷了?


    王大少用手背抹了一下臉,擦了一把血:“他替我擋了一刀。那些亞馬孫野人攻上山來了。


    這時,洞口傳來了咯吱咯吱的摩擦聲,我讓大家先準備好東西,先把禿瓢接下來再說。


    我、胖子和秦四眼走了之後沒多久,大批莫瑞克野人就帶著武器衝上了馬裏克巢穴,王少他們根本沒想到對方居然敢公然冒犯聖山,禿瓢為了這事還差點兒和林芳打起來,說野人根本沒把這座荒山放在眼裏,一切都是她編造的謊話,是故意把我們往絕路上引,動機不純。林芳當然不服氣,就在兩人爭吵的工夫裏,十幾個壯碩的野蠻人已經衝到了我們安紮在石岩下的帳篷外麵。劉禿瓢為了掩護王大少爺撤退,硬是挨了對方一刀,石刀不比一般鐵器,刀麵雖然鈍,殺傷力卻不少,一刀下去,禿瓢被砍得皮開肉裂,鮮血直下。王清正給噴了一身的血,當場就蒙了。好在林芳反應及時,一連開了好幾槍,打死了五六個帶頭的野人勇士,這才把局麵暫時控製住,為撤退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因為失去了意識的原因,想把禿瓢順利接到洞裏的行動變得困難重重。洞窟入口呈直筒形,寬度有限,直徑不超過半米,隻能容納一個成年人豎直進入,我們在下麵不知道林芳是如何為禿瓢捆綁繩索的,生怕他被攔腰捆住了半截身子,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在下降的過程中,必定會磕碰在四壁的岩石上,輕則頭破血流,重則切肉斷骨,甚至有性命之憂。胖子說:“要不然,我先爬上去,再把他背下來。好過拿命賭他的運氣。


    我說:“先不說洞寬能不能同時容納你們兩個大男人,光是爬上去,少說也要個把鍾頭。即使你真能爬上去,估計也隻有給禿瓢和林姑娘收屍的份兒。


    任憑現代化的火器再厲害,子彈總有耗光的時候,敵人又是四麵圍攻,單憑林芳一個人想要在毫無遮蔽的山頭上堅持一個鍾頭,那簡直是癡人說夢。現在唯有讓他們兩個先下到洞裏與我們會合,避開克瑞莫人大舉進攻的鋒芒才行。隻是我實在想不通,視馬裏克巢穴為聖地的克瑞莫人為何會無緣無故地衝上山來,難道是族中發生了什麽巨大的變故,使得他們寧願違背傳承了上千的古訓,也要闖一闖這座克瑞莫巫醫的群葬地?


    底下的人接著點兒,禿頭暈過去了。洞口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們都知道這是林芳的信號,我和胖子四手交替,握成了一個井字形的人梯,然後把我們這些人中身子骨最輕的秦四眼抬了上去,他整個人成一條直線,被我們送入洞窟的瓶頸口。


    王少在衣襟上插著手電,蹲在一旁準備縫線、包紮用的急救物品。


    四眼在洞裏幾次又喊又叫,顯然是禿瓢在下降的過程中遇到了危險,不一會兒的工夫,我感覺到手上的重量忽然沉了好幾分,知道這是禿瓢已經順利地被放了下來,我和胖子數了個一,二,三同時緩緩下蹲,將秦四眼和他接住的禿瓢放了下來。四眼在狹窄的瓶頸裏悶了一身汗,下來之後兩腿發抖。我接過禿瓢一看,好家夥,原本油光光的大腦袋,此刻成了一個血瓢葫。眼睛鼻子都分辨不清楚,隻知道再不給他止血,鐵定以身殉職去黃泉路上給王家老頭子開路。


    王家大少平日雖然囂張跋扈,此刻見到朝夕相處的劉猛被人砍成了血瓢,手底下竟然有些顫抖,拿著縫衣針來迴比畫了好幾次,死活下不去手。我一把奪過針線,把他擠到一邊。我用剛從克瑞莫巫醫身上扯下來的裹屍毯在地上簡單地鋪了一下,然後叮囑胖子去洞口守著,先把林芳接下來,然後盯在入口處,千萬不能讓克瑞莫人乘機摸進來。胖子滿口答應,然後跑到洞口喊道:“林家妹子,你別害怕,趕緊下來吧。你家胖哥我接著你。


    我說:“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惦記著搞對象。胖子兩手向上,伸進洞窟的瓶頸口等著林芳,然後對我說:“越是在困難的時刻,越是能體現我的一片真情。日後我們組成了革命家庭,老胡你可千萬記得要來喝一杯。


    胖子這一攪合,連忙著給我打手電的秦四眼都跟著撲哧笑了起來,他這一笑可不要緊,我手上的縫衣針頓時插偏了地方,疼得禿瓢大叫一聲,清醒了過來。王家大少爺端起機槍要掃我,我急忙把針拔了出來:“你不要太激動,這是我們中國古老的針灸療法,你看他不是醒過來了嗎?


    禿瓢在劇痛之下睜開了雙眼,按著太陽穴噝噝直叫。我和王少兩個人聯手才把他按住。


    胡八一,你這個王八蛋,你他媽的是故意的。這筆賬小爺我記下了,迴頭再跟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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