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書生極快地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說,你和一位特定的、真正的仙神有所關聯?!”


    長清默了一下,然後他迴答道:“你倒是能夠很快地得出你想要的訊息。”


    “不這樣的話,”書生略略有些得意道:“又怎麽能夠從那一大把的民間流言之中得到我想要記錄下來的故事呢?”


    “這樣最好,”長清淡淡道:“如此,也許我也能夠對你的記載多上一些期待。”


    “你是想要尋找到他?”書生有些沉吟道:“他不知道你過來了?”


    “這個我不清楚,”長清垂下了眉眼:“我隻是得到了授命,來得此處而已。”


    他現在的境界還不夠,若非是火雲宮裏兩位聖皇並沒有什麽門人弟子,大概也不會在一應童子之中選出他,讓他背負上了送劍的重任,與其說這次的出行是看他,還不如說是看那柄聖道劍器,作為承載了人道氣運的神劍,它的鋒芒,一般的妖魔,估計都不可抵擋。


    而鍛造了此劍的軒轅聖皇,他是否能夠感知到自己的到來,這並非是他能夠感受到的事情,而這也不會對他的尋找有所影響,他隻需要做到自己所能夠做出的事情,那便也算是不負所托。


    “唔,”書生陷入了短暫的迴憶之中,良久之後,他頗為苦惱地皺起了眉道:“你說是真正的仙神,但,真正的仙神又該是如何的模樣呢?”


    “我搜集的更多的是人鬼妖之間的故事,”書生道:“雖然也有過不少的異人的傳言,但他們似乎都隻是掌握了一兩手的奇術而已,雖然也有可能是我知道的並不多,但是,我所暢想中的神仙,他們也不應該是那等模樣……”


    長清微微歎了口氣,果然,寄希望於一凡間的書生,還是自己被這段時間以來的毫無頭緒擾亂了心境麽?神農大人在自己臨走之前所說過的啟慧的影響,也許自己還是應該更為重視一些的。


    “誒誒,”書生看出了他的失落,他給出了自己手中的書冊,連連安慰道:“雖然我不知道神仙應該是什麽模樣,但那是因為我自身的局限而已,可是你是知道的呀!你想要尋找他,那就自己來看唄,我這幾年搜集的大部分的傳言,全部都在這竹製的書簍裏,而這本剛剛書寫的書籍,也不過是我挑選而出的我認為有趣的故事而已。”


    更何況,就這位“俠士”之前的語氣來看,他對於那些傳聞中的“仙門”似乎並沒有多大的好感,書生暗暗想到,那既然那樣,他所認為的那幾位神異非常的“仙人”,大概也是入不了他的眼的,那還不如讓他自己親自來尋找,這樣就算沒有找出什麽,那也是他自己的問題……我果然考慮周全、思考迅疾!


    長清躊躇了一小會,最後,他還是走了前去,為火堆添上了更多的柴火,坐在了書生的旁邊,接過了他手中的書冊。


    就在軒轅劍的奉劍人陷入了和書本“爭鬥”的狀態之中的時候,葉遠也是來到了這座城池的城隍廟裏,他並沒有在這裏待得很久,隻是略略逛過了一圈之後,他便離開了那已經失去了主人的廟宇,黑羽做事相當利索,不僅僅是那位周家的仙人,還有那位供奉於他的廟祝,俱都一起被滅殺,沒有留下任何的後患……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葉遠一路西行,他行進的距離很遠,一路上走過了十幾座其它的城市,最後來到了一處山林。山林中的景色很美,有清風、有綠樹,有風吹起綠葉間舒服的摩擦聲,陽光斜射而下,蜿蜒的泉水流過河床上的石頭,發出潺潺的迴響。那河邊,一隻喝水的幼小麋鹿轉過身來,漆黑的眼睛注視著走入其中的葉遠,它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在警惕了一刹之後,它輕輕躍動而起,幾下便跳入了悠遠的森林中,失去了蹤跡。


    “有‘人’來啦!”樹林裏傳過來一道驚訝的女子的聲音,淅淅索索,像是很遠又像是很近,像是怕驚動了來人,她的聲調明顯被壓得很低。


    “嘻嘻,是‘人’啊!”有另外的聲音附和著她的驚唿,十分感興趣道。


    “是‘人’耶!”有聲音同樣驚喜道。


    “噓噓,不要再說話了,”又另有聲音告誡他們:“快去通知九光夫人,就說有客人來了,快讓她過來看一看,如果是誤入的,也好早些將他送迴去。”


    如果是另有意圖的,那也好早做些準備。


    葉遠站定在一處,他麵帶微笑,似乎一點也不為他身邊那突然響起的談話聲而震驚,而其實,就在距離他一顆樹的另一邊的草叢裏,一隻毛皮潔白的兔子、一隻紅豔豔的狐狸、還有一隻背紋三彩的鬆鼠,哦,對了,還有一隻站在垂下枝丫上的青色的雀鳥,正在竊竊私語地互相交流,而後,那青色的鳥展翅而飛,離開了此地,選擇了去通知它的主人。


    “這人真奇怪,”紅色的狐狸有些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葉遠,它眯了眯有些狹長的眼睛,有些不解道:“突然出現在這裏,但卻沒有一丁點的驚慌之情,也不像其他無知的人類一般,來到了陌生的地界到處亂走,我覺得,他好像是在等待什麽人出現一般。”


    鬆鼠抱著自己的榛果,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管他是來做什麽的,反正九光夫人馬上就要來了,你操了那麽多的心,還不是一點用也沒有。”


    狐狸瞪了他一眼,有些嫌棄。


    “等下,你要去做什麽?”待到狐狸轉過身,它突然發覺了自己另一個同伴的奇異的舉動,鬆鼠也抬眼看了過去,然後它手一鬆,掉下了自己接下來的儲藏品,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兔子正站定在葉遠的身側,它靠著後腿端坐而起,兩隻前爪攀附上了葉遠的腿部,一雙紅色的眼睛正濕潤潤地瞧著他。


    “傻乎乎的!”狐狸恨聲道:“平時犯傻也就算了,現在這個時候也這樣莽莽撞撞的,小心被人做成了紅燒兔頭,那時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去將它帶迴來。”狐狸猶豫了會,還是這般囑托道,而後毅然躍了出去。


    ……


    “稀客啊稀客!”一道中氣十足的婦人的聲音在這片山林裏響起,一位拄著雕紋拐杖的夫人從對麵的林子中緩緩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淡金色的衣裳,裙擺及地,盤發挽起,插上了一根琉璃的玉簪,端的是一份雍容的模樣。她的身側侍奉著一位青色衣裙的小侍女,俏生生地跟在後麵,有些羞澀地抬起頭,看了葉遠一眼。


    “這兩隻小家夥,能夠得到姬公子的喜愛,也是它們命中難有的福分,”這夫人看了一眼窩在葉遠懷裏卷起尾巴的紅色的狐狸,還有仍舊趴在他腿邊的兔子,眼中帶上了笑意道:“如果有意,公子也可以將它們帶出這片土地,也算是全了它們這番的機緣。”


    “夫人說的哪裏的話,”葉遠微微笑了起來,他放下了手中的紅狐,輕輕聲說道:“我以為我來到這裏,看到的會是夫人身邊的某位女官,但誰能想到,看到的卻是夫人您的禦駕呢!”


    “想來夫人,”葉遠道:“為了自己的屬下,也算是費了不少的心思啊。”


    “是啊是啊,”九光夫人連連感歎道:“就算是老身親自來此,也有很多的事情依舊難以處理……這世道難啊,不僅凡人難做,就連仙神也要戰戰兢兢,生怕就此誤了某位的眼,然後就會被直接處理掉,哪怕是一城的城隍,真的是時候到了,也沒辦法救迴他的性命,更何況老身這一孤苦的老婦人……”


    她抬起袖子,連聲哀歎,意有所指道。


    “夫人言重了,”葉遠道:“想來那出手的妖魔也沒有想到,夫人您居然會在這裏留有一分|身,畢竟他並不知道,您為了您那一套的體係,究竟構想了多久。”


    是從上古時期就想要實施的策略,王母不甘無疾而終,留下了“九光夫人”在此,也是為了親眼看一看,它究竟會有怎樣的成果。


    “那你來這裏,”九光夫人語氣不明地詢問道:“就是為了替那個魔教的小家夥說道說道麽?”


    “怎麽會?”葉遠道:“夫人處事分明、賞罰有度,知曉了其中的來龍去脈,自然會給他留下來一條性命,而隻要不死,那麽我也就沒有什麽需要提及的了。”


    “姬公子這麽長的時間沒有見,”九光夫人終於笑了起來:“行事依舊如此寬明,我又怎麽能夠不給你一個麵子呢。”


    她敲了敲手中的拐杖,為葉遠引路道:“想來公子親身至此,也不至於是單就為了此一事而來,我九光盤旋於此百年,也算是於此地多有勢力,公子還請入內,我們繼續詳談。”


    葉遠跟隨而入。


    “那裏是哪裏?”終於蹦出來的鬆鼠問狐狸道。


    “是九光夫人的密地,”狐狸向往道:“夫人用**力開辟出來的秘境,據說沒有人帶路,闖入者都不會有好下場。”


    “看來那人類的來曆也不一般啊,”鬆鼠道:“沒瞧見夫人那態度,嘖嘖……”


    狐狸看了它一眼,沒有說話。


    “帝君歸來,”沒有了外人,九光夫人終於流露出了天庭之主的氣勢,她言笑晏晏地詢問著葉遠道:“第一時間居然不是去到你那紫微的帝宮,你那位金烏的弟弟,可是都快要望眼欲穿了啊!”


    葉遠微笑道:“這些年也算是辛苦他了,但可惜,距離我迴來的最近的地方,大概就是這洪荒的最北邊了。”


    王母也沒有多問,她繼續道:“帝君可是要離開這北俱蘆洲,沒有顯出你出行的異象,是在顧忌那魔教的魔主羅睺?”


    “那隻是其一。”葉遠淡淡道。


    “哦?”王母被提起了興趣:“願聞其詳。”


    “就像是夫人你會選擇這塊地界的原因,”葉遠緩緩道:“它這樣怪異的格局、迥異於洪荒大地的氛圍,你難道不認為,這最適合孕育而出的,難道不是一種更為激烈的反抗之道嗎?”


    “什麽道?”王母肅然問。


    “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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