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不自覺地追了上去梨樹妖,終於在三個月後追上了前麵的一人一妖,或者也可以說,白澤和姬軒轅,更像是向著既定的方向,一路直行,而樹妖,也恰好同樣如此。


    然後她便開始不自覺地暗搓搓地圍觀跟隨。


    白澤向後迴望了一下,輕輕皺了皺眉。


    “怎麽?”姬軒轅問他。


    “總覺得,”他猶豫道:“似乎有誰在看著我們……”


    樹妖安靜地紮根在大地上,葉片又重新變迴了綠色,藏在一大片的樹林之中,一動不動,氣息深藏。


    “白澤也感覺不到麽?”姬軒轅輕笑道。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繼續向前走吧,若真是有人在跟著我們,總是要自己出來的。”他倒是毫不緊張的模樣。


    等到他們繼續走遠的時候,小樹妖才又一次鑽了出來,她有些猶疑地咬了咬手指,嘀咕道:“那個人會是大人麽?”


    太長時間的尋找,令得她仿佛是在洪荒大陸上迷失了方向,雖然她大概也知道,自己隻不過是不肯放棄希望,她相信終有一天彼此能夠再遇,但這希望也實在是太過渺茫。


    這估計也是黑羽能夠毫不猶豫離去的原因吧。


    現如今,她倒更像是丟失了迴歸之途的小女孩,在等待著,終有一日,主人會走到她的麵前,然後再帶她迴家。


    她追了上去。


    “前麵就是首陽山了麽?”軒轅問。


    白澤剛想要迴答什麽,另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從一旁撲了過來,因為沒有感覺到惡意,姬軒轅也隻是往後退出了一步,險險避開了那道突如其來的身影。


    原本處在後方的白澤身體一瞬間出現在了前方,他冷聲喝問道:“誰?”


    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位看起來並沒有多大的小女孩,她穿著一身金紅色的裙衣,烏黑的發被梳成分肖髻,一張小臉也似乎帶著點嬰兒肥,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瞧著姬軒轅,然後,她一撇嘴,撒嬌道:“我摔倒了,要抱抱才能起來~”


    看她這模樣,也似乎熟練得有些過分了。


    白澤神情有些奇異地看著她,不知為何,居然沒有做出任何的阻攔的動作。


    姬軒轅感到頗為有趣地歪歪頭,他走上前,蹲下身來,抬起這小姑娘圓潤的下巴,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小會,才緩緩開口說道:“就是你,一直跟在我們身後,但卻能夠讓白澤一直都確定不了行蹤是麽?”


    “你在說什麽?”小姑娘眨了眨水潤的大眼,一派懵懂道:“我聽不懂。”


    “是什麽掩蓋了你的妖氣?”他思索道。


    小姑娘明顯有些緊張了起來,她原本遇到的人或者妖,不是關切地詢問她來自哪裏,就是想要一口嗷嗚吃掉她,還有極少數的,是用一種色眯眯的眼神瞧著她……當然,那些不懷好意的,都已經被她揮動著枝條,化作了她成長的能量,也幸好,她一直都沒有去招惹那些一看便不簡單的妖怪……而這其中,最令她感到恐懼的,就是一個穿著一身青衣的青年。


    她一直以為他是人族,但卻是一個非常不簡單的人族,因為,雖然她看他就像是並沒有任何法力的普通人,但那個時候,他身邊跟隨著的,卻是一隻明顯經曆了漫長歲月的靈龜,它身上散發出來的靈力,就像是氤氳在身體邊的霧氣,縹緲而空靈。小姑娘曾經見到過,在那場傾天的水禍之中,這隻靈龜,便是以這樣龐大無比的原形,擺動著四肢,遊動在天空之中,藍天作大海,雲朵作水波,在它溝壑萬千的龜殼上,是密密麻麻的諸多的水生妖怪……


    她還需要跟隨著黑羽,和諸多的妖怪拚死爭鬥,才能夠奪得一塊山腰上的小小的地盤,而那位龜前輩,就已經能夠庇護得了眾多的自己的同族,這該是多麽巨大的差距啊,小樹妖那個時候尤其羨慕這被黑羽稱作“龜靈”的前輩,雖然那黑烏鴉談起它的時候,淨是一些不怎麽好聽的話語,但是,若是她能夠有這位前輩這樣的道行和法力,也許就能夠在大人不得不走入地府之前,做出些什麽……


    可即使她直到現在也如此憧憬的妖怪,如今也是畢恭畢敬地跟隨在那青衣之人的身後,像是……小姑娘想了一會,才想了出來,就像是自己之於大人一般,恭敬、仰慕、尊崇、崇拜。


    可怕可怕,惹不起惹不起……小樹妖瑟瑟縮縮地讓自己盡量和身邊的其他的樹木沒什麽不一樣,但是,她仍然能夠感受到,那個麵目模糊的青年人,在那麽遠的地方,投過來輕輕的一瞥,那目光,像是穿透了時空,一瞬間便參透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哪怕是靈魂也恍惚間一片空白起來。


    “咦——”那腰間懸著一柄通體皂黑長劍的青年驚疑出聲,小樹妖離得太遠,而此人又太過神異,所以她也沒能看見,他身上穿著的,其實是一件寬袖的道衣,黑色的長發隨意地披散開來,一支碧綠色的玉簪梳攏了些許的發絲,有兩縷從鬢角邊垂下,從肩之上,流瀉而下,而他那柄黑色的劍鞘上,也纏繞著蓮花般的青紋。


    “師……教主,不知因何而停住腳步?”他身邊的那隻大龜清清脆脆地說道,聽得她的聲音,果然是一位未來為女性的靈龜。


    “真沒想到,”那青衣的道人長歎道:“居然在這世間,還能夠瞧見從前已逝之人遺留下來的血脈……”


    曾在後羿箭下生還的妖皇之子,除開來現在仍然還在媧皇宮中未出的那個,想不到,竟然還會有另外的一位。或者說,在那先前的九隻掉落下天空之時,就已經被所有的大能,認定為……不可活。


    聖人一念之間,便可洞穿因由、捋過因果,一切輪轉,盡數心知。


    小樹妖身體中的金烏之血,又怎麽能夠逃脫他的眼睛?


    但也僅止於此了,這道人有些遺憾地想到,那徘徊在生死邊緣幾十年的大金烏,早就在女媧補天之際,因為傷勢過重、卻不能挪動身體去躲過銀河之水之時,便自己斷掉了自己持續了太久的最後的一口氣,決絕而果斷地投入了地府之中……也算是好大的魄力,明知道地府乃是昔日祖巫後土以身所化,也不曾讓他的步伐有過一絲的減緩,比起那慌慌張張躲到了帝俊身後的小金烏,要來的從容優秀得多!


    而現今,居然隻剩下這曾經沾染過他傷後血液的樹妖,在無盡而無望的旅途中尋找著他的轉世……


    這道人又將心念一轉,開始測算那大金烏魂魄的如今所在……但,天道輕輕地將他的試探送了迴來。


    真是有趣,看來那位大金烏的轉世,在這新的一世中,很有可能也是會處在一個極為重要的關鍵點上……


    “走吧,龜靈。”他散掉了心中的神念,沒有迴頭,輕聲笑道:“等到迴到了紫芝崖的碧遊宮,解決掉你遲遲無法化形的問題,然後再正式拜師吧。”


    “是,教主。”那龜靈恭恭敬敬地應聲道,不曾有一絲的反駁。


    許久之後,等到這可怕的道人離去之後,小樹妖才試探般地重新睜開了眼睛,見到已經沒有了那人的身影後,她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但這並不能減少她一丁點的懼怕之心,因為,在這之後的很久,她才發現,她怎麽迴想,也迴想不到,那人麵貌上的一絲的輪廓,或者說,她隻知道她曾經遇上過這麽可怕的一個人,但是,卻仿佛根本記不起,他的體態與姿容,還有他身上的翩翩衣物。


    當然,現在正站在她麵前的軒轅,並沒有那人那般可怖的威儀,但是,不知為何,在他平和而鎮靜的目光下,她便忍不住蜷縮起手指,心中生出些羞澀與雀躍來。


    “你的來曆,”就在這時,處在一旁的白澤開口說道:“是否和我妖族天庭有關?”


    聽到了這話,姬軒轅有些詫異地迴望了他一眼,他沉吟了一會,便放下了自己的手,靜靜地聽得白澤剖析。


    “你這衣物上的紋絡,”白澤指了指小姑娘衣服上的金色的繡紋:“其實是我妖族中的文字。”


    “什麽?”小樹妖驚唿道。


    “看來你也並不知情。”白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也是他在最開始沒有攔住這小樹妖繼續演戲的根本原因,他道:“有些時候,有些妖紋,隻能為特定的尊位所有,就像是,我妖族的陛下,隻會是帝俊和東皇太一兩位大人,而你……”


    從來就不知道還會有什麽妖文的文盲小樹妖一臉驚愕地看著這位妖族中也是最頂尖的智者白澤,心一下子便提到了最高處,因為,秉持著一切向大人看齊的小樹妖,就連衣物上的裝飾,也忍不住模仿了昔日金烏的衣飾……


    因為,在她那天真的小腦袋裏,會忍不住猜想,若她這麽幹,會不會在相見的時候,多加上一丁點的相認的可能性?


    再然後,這小妖怪便從自己的腦海裏聽到了白澤大妖的傳音:“我不知道你曾經是多麽得殿下的喜愛,甚至是讓他親自賜下了自身的血脈,我也不想知道你是怎麽樣找到殿下的轉世之身,但是,在沒有我允許之前,你不能有一丁點的泄露,否則,別怪我讓你形神俱滅!”


    “哦。”她瞪大了眼,愣愣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郎灩獨絕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12-0709:5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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