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褪盡,夜色籠罩。


    經過漫長的冬期,大地已經開始解凍,下了一整天的細雨,變成了濛濛的雨絲,接下來又是霜冷的霧凇,夜晚的時候,山野灰黯,森林溶解在蒼白的月光中。


    火堆燃燒,橘紅色的火光照亮了這一小片的區域,火星輕鳴聲中,處在一旁的年輕的騎士裹緊了身上那件薄薄的披風,他有些擔憂地詢問道:“我們距離聖城還有幾天的路程?”


    “怎麽,你開始擔心了?”迴答他的,是另一位身形高大的騎士,他依舊一如昔日一般,穿著他那身冰冷的盔甲,手中持著他不變的鋒利的長劍,正是闊別已久的阿德裏,但他的鬢角,已經出現了白發。他本來就比歐恩和德莫特更為年長些,在很久的以前,他也是作為更上一代的騎士長出現的,直到德莫特因為“魔女”一事而“叛逃”,他便選擇了徹底地效忠了歐恩,也就是此時的新任的教皇。


    他已經許久不曾出征了,就連有著他弟子名頭、實際上是作為被監視者的阿爾傑都已經成為了教團中首屈一指的模範騎士。而隨著他年歲的增加,他更多的,是開始為教廷培養出新生代的人才。


    但他始終不能忘記,在十一年前,他從已經不複昔日風光、隻守著一座小小的鄉村教會的德莫特·弗洛的手中,親手將那個小小的、金發的孩童,帶去給歐恩,而現在,這位孩子,已經是統領著整個巫師界的、站在最頂端的其中的一位施法者了……或許還沒有之一,阿德裏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和認為一切走勢良好的歐恩不同,他才是那個親眼見到葉遠一點一點改變的真正的見證人,在這些年的一次又一次的接觸中……歐恩能見到什麽呢?他隻是在他八歲的那年裏,給這位幼年的雄獅拴上了細細的、漂亮的金鏈子,然後便毫不費勁地將他揉進懷裏好好地摩挲一番,而這番的錯誤的印象,竟然能就此延續了十幾年,並且讓他直到現在也沒有能真正地認識到,那位“戈德裏克·格蘭芬多”的危險之處!


    阿德裏撥弄了一下手中的柴禾,安慰著這位年輕的騎士道:“戰鬥本來就應該是騎士的宿命,為了主的戰爭就更應該是如此,你不應該畏懼於敵人的強大,因為那是魔鬼悄悄地在你心中投下的種子,你要自始至終地相信,神與我們同在,不論白晝還是黑夜,不論是生存還是永眠。”


    年輕的騎士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夜色更深,月光被厚重的濃雲遮擋,黑暗的雙翼大開,將世間的一切置於他沉默的統治下。幾十道黑色的身影,從天空之上飛下,他們的身下騎著的,正是已經被大力推廣開來的飛天的掃帚,盡管它和千年後形態各異的掃帚們相比,做工既粗糙、舒適性也相當糟糕,但就它能夠飛天這一說,就足夠現今幾乎所有的巫師們都入手一把,因為,關鍵時刻,它就能夠救得了你一命!


    他們輕輕地落了下來,很注意地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來。有人壓低了嗓音,在黑暗中悄悄地開口詢問道:“那幾位大人呢?”


    說話的是弗林特家的小夥子,他之所以能夠參與這一次的行動中來,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對這掃帚適應性實在是太好,而他也在之前的許多次的行動中證明了自己的勇武和機敏,所以大家都不介意給他一次的機會。


    “他們要去前方為我們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另一道低沉溫柔的聲音響起,正是赫爾加·赫奇帕奇,她仔細而耐心地解答道:“教廷這一次是有備而來,他們將巫師的幼崽們搜羅起來,準備匯聚到一起,又加緊了前線方麵的攻擊速度,利用這一點來將我們的注意力完全地吸引過去,這裏便是他們在進入教廷之前的最後的一站,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他們在教廷中的“內應”阿爾傑傳過來的消息,恐怕這裏就真的會被他們忽略了過去,赫爾加有些慶幸地想。連攝神取念都沒辦法從他們的腦海中得到任何的有關這裏的消息,那些和他們對抗的人,恐怕真的是對此完全的不知情。


    但這一點卻不能對這些人說出來,所以,她頓了頓,扯開了話題:“我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將他們解救出來!”


    “那教廷要這些孩子們做什麽呢?”弗林特又有些疑惑地問道。


    “不知道。”赫爾加沉默了一會,但還是堅持著說道:“也許是想要從根源上切除巫師的來源,即使有了魔力,但並不能阻止他們被訓練成騎士,也許,隻是想要研究出來,有巫師資質的人,和他們沒有那種資質的人,到底有哪裏不一樣。”


    這是他們所能夠做出的最有可能的猜測,雖然赫爾加其實並不想將這些還沒能證實的猜想說出來,但是薩拉查卻認為有必要讓所有的巫師都認識到教廷的危險性——不是對他們自身,而是對他們的未來,對所有巫師的未來,他們正在進行的,是攸關族群存亡的生死之戰……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夠有所覺悟。


    赫爾加被說服了。


    他們因為魔法學院之事而結交,這樣初生的交情,最後也因為這場戰爭而延續。雖然羅伊納·拉文克勞和赫爾加·赫奇帕奇她們的聲望暫時還抵不上葉遠和薩拉查,但也已經比起其他絕大部分的巫師要來得顯赫,羅伊納的飛天掃帚和赫爾加的大師級的草藥學,已經不知道救助了多少的巫師的生命,並且,她們的實力,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出手中被證實,在脫離了家族的桎梏後,羅伊納的魔力,簡直就可以說是進入了飛速的發展期,連帶的,赫爾加也不得不奮起直追,被朋友拋下太遠,這可不是她想要見到的事。


    而這一次,雖然從後方的潛入才是更為重要的關鍵,但是羅伊納卻堅持要選擇從前方突進,這樣無疑會吸引過去更多的敵方的力量,讓赫爾加的行動更為穩妥,但這也是將她自己置於更大的危險中……但沒辦法,她從來都是這樣不肯服輸的性子。


    弗林特家的小子並沒有再說話,或許是不用想象也知道,那所謂的研究,絕對不會是什麽和諧的事情。隊伍中又恢複了之前那般的寂然的沉默,隻是所有人的行動,又稍稍加快了些許。


    而前方,阿德裏在安慰完那心生彷徨的年輕的騎士後,並沒有決定去沉睡,像是盛滿了憂慮的思緒,他始終盤坐在那堆火焰的旁邊,不時地為這火光添去一根兩根的柴火,讓這營地中的溫暖和光明的源頭,始終不曾熄滅。


    而這,也是他第一個發現異樣的原因!


    “沙沙沙沙——”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是有什麽未知的不明的生物,用一種極快的速度,在黑暗中,飛快地像這裏爬行過來,阿德裏萬分警惕地握緊了手中的劍柄,一雙不減銳利的雙眼,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四周,不肯放過任何的一處角落。


    但他還是沒有防得住這迅疾如閃電一般的進攻,因為那不明的生物,是像利箭一般,飛速地從黑暗之中射了過來!


    等到阿德裏反應過來的時候,它薄薄的鋒利的毒牙就已經是近在咫尺了,阿德裏架起了手中的長劍,竭力使它遠離自己,但他依舊能夠嗅得到它口腔中的腥臭的涎液,看到它布滿鱗片的鼻子,再繼而,是它那兩隻巨大的黃色的眼睛!


    在黑暗中,也像是在發著光。


    一陣絞心般的痛苦襲上他的心頭,阿德裏驀然想起了近日裏,某種有關某個巫師的傳言,他的手腕猛地一鬆,那條直挺著身子筆直地飛過來的巨蟒,就已經盤踞而起,粗壯的身體將他層層圍起,恐怖的力道絞起,就要將這年老的騎士活活碾磨而死!


    阿德裏瘋狂地大吼一聲,如同被逼迫到了最極限之處的反抗一般,他雙臂緩慢地抬起,竟將這龐大的蛇怪,一寸一寸地撐開!蛇怪仿若淒厲般地長嘶一聲,似是在這場搏力之中敗下陣來,居然率先鬆下了這幾乎是必殺的一擊。


    它飛快地重新竄進了密林裏。


    “你失敗了。”黑暗中,有人輕輕歎息道。有一道清脆的鳴叫聲應和道,像是得意也像是蔑視。


    “哼,”又有人冷哼一聲,聲音冷酷而森寒,他緩緩而道:“這小家夥的年歲還是太小了,蛇怪這種生物,還是需要多蛻幾次皮,才能夠發揮出它真正的威力來。”


    “如果它再成長幾年,”說到這裏,這人的話語裏居然罕見地夾雜上了幾分的複雜,和一分的驚歎:“也不會給他留下機會,讓他能夠在它和觸之即死的對視之中,用出了最後的手段來逃脫死亡。”


    “你說的,是我的眼睛麽?”阿德裏抬起頭來,在橘色的篝火中,他的麵龐上流下了兩縷深紅色的鮮血來。


    火光搖曳裏,他原本應該是雙眼的部分,此時卻是兩個黑黝黝的眼眶,裏麵空無一物。


    他的這副麵容,讓這片黑夜,顯得格外的瘮人。


    作者有話要說:將本卷二十一章的“在她日後裏”改為“在她以後的生命裏”,感謝指正。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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