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以及深秋的一聲驚雷,將駱忱從夢魘裏解脫出來。


    他睜開眼,寬大的落地窗外,遠遠的夜幕中清晰劃過一道暗紫色的閃電,劈出明暗光影的分界線。


    他的胸膛隨著不安的情緒微微起伏著。駱忱側過頭,看到枕在自己臂彎裏酣然入睡的時卿,那些與烏雲一同聚集的情緒有了些許的消散。可一想到他所做的夢,還是不免讓駱忱皺起了眉頭。


    他是個仿生人,它們不可能擁有做夢的自主意識。以往入眠也隻是設計者通過夢境模式,來讓它們更加靠近真實的人類。


    或許是因為駱忱打開了權限,從前的記憶在混淆他的存儲數據。又或許是他的程序推演出了未來的運行軌跡與結果,成為了他所恐懼的預兆。


    總之,這讓駱忱感到了一絲的不安,徹夜難眠。


    時卿醒過來時,睜開眼就對上了駱忱的視線。他靜靜的看著她,目光相觸時,朝她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溫柔又嗬護的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親吻。


    “早上好,主人。”


    “……”聽到某個稱唿,時卿安靜了一瞬。


    跟他眼觀鼻,鼻觀心了好一會兒,她才迴應道:“早上好。”


    駱忱的臉上仍掛著清淺的笑容,可時卿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的不對勁,這種行事風格好像……


    “阿九?”


    時卿遲疑的叫出他的名字。


    阿九輕彎著唇角,捧住她的臉,再次親了上來,聲音裏帶著克製與愛惜:“主人,好久不見……”


    “你怎麽……”時卿要說的話還沒問出口,阿九就仿佛能猜到她的心中所想,臉上流露出受傷的神情,黑眸瀲灩:“主人不喜歡阿九了嗎?”


    “不是……”


    白皙手指慢條斯理地劃過她的耳垂,時卿敏感的側了下頭,聳起肩膀:“癢。”


    阿九卻好像發現了新大陸,好奇的瞧著她,眼眸裏亮晶晶的,全是倒映著她的麵孔。他又沿著她的耳骨摸,溫熱的氣息一點點靠過來,最後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嗓音悶悶的傳出來。


    “主人,阿九做了一個很長、很糟糕的夢……那是漫長的時間,漫長的等待,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暗的、靜止的,好像身處在真空裏,聽不見、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所有的舉動都是徒勞的……”


    時卿以為阿九傾訴的是連環車禍爆炸事件後,他所留下的心理陰影。她摸了摸他的頭發,安撫道:“沒關係,阿九隻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隻是……噩夢嗎?”


    阿九抬起頭,澈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透著完全的信賴。可很快,他又擰起眉,抓住時卿的手腕,執拗的問道:“如果主人離開了呢?”


    時卿沉默了幾秒,意識到了他們在談更深刻的問題,認真的迴答道:“那不是離開。我們的每一次相遇,都是為了最後的重逢。”


    他似乎理解了,似乎又沒有。


    又或許是在得到她的迴答之前,他的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無論主人去了哪裏,阿九都會在這裏等您迴來。”


    然後,他們會再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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