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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剛下過一場雨露,青草葉越發鬱鬱蔥蔥。


    慕雲深一邊踏入別墅一邊偏頭問保姆:「阿暮呢?」


    保姆還沒來得及迴答,一道溫和的聲音先響起:「哥,你來了。」


    慕雲深冷漠的神色在看到親弟弟後瞬間軟和下來,卻還是忍不住責備:「剛剛下過雨,地麵這麽濕,你跑出來幹嘛?」


    「雨後空氣好,出來透透氣,順便看看哥今天有沒有給我帶什麽好東西。」蘇暮坐在輪椅上朝他擠眉弄眼。


    「喏。」慕雲深也沒了脾氣,把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紙盒子遞給他。


    蘇暮端著盒子嗅了嗅:「茶?」


    「嗯,朋友送的,據說是新品種,就幾棵樹,成茶隻烘焙不到三斤,有價無市。知道你喜歡喝茶,給你討了一斤來嚐嚐鮮。」


    蘇暮把茶交給保姆,看起來有些興致缺缺。


    慕雲深問:「怎麽,茶不好?」


    「茶是好茶,但卻不是我喜歡的。」


    慕雲深不解,他對茶道研究不深,隻覺入口不澀,迴甘清甜便是好茶,「你說不好就不好,下次我再讓人找些你喜歡的。」


    蘇暮笑了笑,低聲吩咐保姆收拾葡萄架下的石桌,擺上茶具。


    慕雲深奇怪地問:「不是說不喜歡?」


    蘇暮一邊動作熟稔地清洗茶具,一邊:「喜不喜歡是一迴事,喝不喝哥送來的茶葉是另一迴事。」


    慕雲深嘴角微揚。


    兄弟倆在葡萄架下喝了一下午的茶,慕雲深聽蘇暮講了一下午的茶道。


    傍晚時分,他起身準備迴慕家。


    蘇暮問:「不留下一起吃晚飯?」


    慕雲深搖搖頭:「今天不行,下次。」


    「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什麽?」


    蘇暮垂眸,眼底有異樣之色一閃而過:「我跟你去美國治療腿。」


    慕雲深凝向他:「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蘇暮扶著輪椅,眉梢的那顆痣在夕陽下暈染出別樣的光芒:「我長這麽大,依賴你依賴別人,可最近我才發現,這世上原來還有一個人唯我馬首是瞻,我想……保護她。」


    腦中閃過一雙漂亮的茶眸,慕雲深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攏緊,又不動聲色地鬆開,「你真的這麽喜歡那個女孩?」


    「嗯,這世上除了哥之外,我沒有這麽喜歡的人了。」蘇暮朝他哥眨了眨眼,「不過我對阿初的喜歡,跟對哥的喜歡不一樣。」


    阿初。


    慕雲深闔了闔眸道:「好,我晚上迴去後就讓媽安排,應該近期就會啟程,好好跟人家告別。」


    「謝謝哥。」


    「謝什麽,我是你哥,起風了,我推你進去。」慕雲深笑著揉了揉弟弟的腦袋,繞到他的身後,積蓄一下午沒來得及的蒸發的雨水從葡萄藤上滾落,滾入慕雲深的發間。


    透心涼。


    慕雲深從夢中驚醒,陽光從葡萄架的縫隙裏穿過,在地上落下一片斑影婆娑。


    臉頰上有片濕意。


    天空出著太陽下著小雨。


    慕雲深一邊走出院子,一邊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給鄒成打電話:「太太從墓園下來了嗎?」


    「到初園有一會了,正在跟小少爺玩遊戲。」


    「迴去了?」慕雲深詫異地看了眼時間,今天怎麽這麽快?


    「我知道了,你跟太太說一聲,我中午迴去吃飯。」


    慕雲深掛斷電話,迴頭看了眼蘇暮曾經住過的院子,拉門落鎖,塵封了曾經的記憶。


    又是一年六月四號,慕雲深帶著陸初和南北一起去祭拜蘇暮,為了給陸初留出和蘇暮單獨相處的時間,中途他藉口有急會要開,在蘇暮居住過的院子裏做了一個真實卻又遙遠的夢後,被一場雨澆醒。


    ……


    初園。


    三歲的慕南北走路已經很穩當了,男孩子該有的調皮搗蛋一樣不少。


    這天從墓園下來後,陸初迴房洗澡,把他扔在臥室裏自己玩耍,慕南北玩膩了自己的玩具,便開始翻箱倒櫃起來,他在屋子裏刨了一會,還真給他刨出一樣好玩的東西。


    陸初洗完澡出來,便看見兒子背對著她正費力地拖著什麽東西從衣帽間出來。


    她奇怪地問:「安安,你在幹嘛?」


    慕南北後背一僵,迴身看向陸初,做賊心虛地擋住後麵的東西:「媽媽,沒……沒什麽。」


    深知兒子調皮搗蛋習性的陸初挑了挑眉:「真的?」


    慕南北與她對視片刻後,頓時沒底氣地聾拉著腦袋,「媽媽,我錯了。」


    「你又幹什麽壞事了?」


    慕南北支支吾吾:「媽媽要保證不生氣,安安才能說。」


    陸初微詫,她不過才進去洗了個澡,這搗蛋鬼又闖什麽禍了?


    看他從衣帽間出來,陸初試探地問:「你又把爸爸領帶綁成球給西西玩了?」


    「沒有!西西已經不喜歡爸爸的領帶了!」慕南北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知從哪把胖貓拖了出來,由於西西體重太喜人,小南北抱不住,直接拉起它的前肢,順利把胖貓拉成了雙下巴。


    雙下巴貓為了配合小主人,前肢扒拉在他臉上,盡心盡力地朝陸初「喵」了一聲。


    陸初忍俊不禁,「說吧,你到底做了什麽,媽媽保證不生氣行了吧?」


    慕南北猶豫了兩秒,這才鬆開西西,讓開身子露出身後的東西,道:「我剛才不小心把潘多拉寶盒給打開了,裏麵的壞東西都跑出來了。」


    陸初視線下移,便看到她的那隻書信匣,掛在匣上的鎖已經不知去向。


    她看著兒子戰戰兢兢的神色,不免失笑,這陣子她一直在跟兒子講希臘神話,沒想到他將「潘多拉寶盒」這個典故記得這麽清楚,陸初走過去,俯身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道:「這不是潘多拉寶盒,這是媽媽的寶盒。」


    「媽媽的寶盒?」慕南北似懂非懂,「那寶盒裏是不是裝著媽媽最喜歡的東西。」


    「對,裝著媽媽最重要的東西。」


    慕南北沉吟片刻:「安安可以看嗎?」


    陸初笑:「當然。」


    她也不顧剛洗完澡,席地而坐,拿過木匣子,緩緩掀開了蓋子。


    慕南北伸長了脖子,嘴裏一邊念叨著:「芝麻——開門!」


    慕南北想像中的亮晶晶的東西並沒有出現,木匣子裏隻有一堆紙,他臉色頓時有些失望。


    但很快,他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爸爸!」慕南北興奮地從匣子裏翻出慕雲深的畫像,「哇,都是爸爸!」


    陸初笑著看著兒子從匣子中扒拉出慕雲深的畫像,一張張在地上排開,聽他開始一番評頭論足。


    「這個爸爸兇巴巴的,要打安安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的。」


    「這個爸爸肯定在看媽媽,」慕南北撇了撇嘴,十分嫌棄,「爸爸隻有看媽媽的時候才會笑得這麽開心!」


    「這個爸爸應該是在跟單叔叔說話,單叔叔說,爸爸跟他說話的時候好像他欠了爸爸八百萬一樣。」


    「你單叔叔還跟你說這些?」慕南北指的是一張慕雲深戴著眼鏡不苟言笑的樣子,他平時處理事務或者心情不佳大多是這幅表情。


    「嗯嗯!」慕南北重重地點了點頭,義憤填膺:「單叔叔還說,爸爸蔫壞蔫壞的,不能惹,否則要吃虧,安安就吃了好多次虧,每次都被爸爸揍屁屁呢!」


    陸初忍著笑:「你要不幹壞事,爸爸能揍你?」


    慕南北憤然的神色一蔫,弱弱道:「那也不能打屁屁,士可殺不可辱!」


    陸初驚奇,「這句話你又是從哪裏學來的?」她確定自己並沒有教過兒子這麽高深的話。


    「電視上學的。」


    「……」


    兒子,你這學以致用的能力,媽媽自愧不如。


    「咦!」忽然安安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拿起一張畫像,「媽媽,這個好像不是爸爸耶!」


    陸初看過去,視線不由微怔,那張畫像是畫在一張作業紙上的,畫像的男人左眼眉梢有顆淡淡的痣。


    恍惚間,她想起這幅畫是似乎是她多年前上課時的信手塗鴉。


    慕南北思忖了幾秒,忽然眼睛一亮,指著畫像男人眼角的痣:「媽媽,我知道了,這個人是不是我剛才在墓園裏看到的那個跟爸爸長得很像的叔叔,對不對。」


    陸初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她手指在畫像的痣上輕輕蹭了一下,手移開時,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變成爸爸了耶。」慕南北對這個改變驚奇,學著陸初的樣子在其他地方蹭了蹭,卻發現除了痣外,其他地方都蹭不掉,他嘟著嘴問:「媽媽你剛才用了什麽魔法嗎?」


    媽媽沒有魔法,那本來就是爸爸。」


    陸初把兒子攬進懷裏,將地上慕雲深的畫像一張張撿起來收進木匣中,蓋上匣子:「爸爸說中午要迴來吃飯,我們下去等他好不好?」


    「好。」慕南北看著陸初把匣子重歸遠處,有些頹喪地想,媽媽的寶盒裏為什麽隻有爸爸沒有安安,果然,媽媽還是最喜歡爸爸。


    後來,慕南北犯了錯被慕雲深拎著欲打的時候,慕南北和他討價還價:「慕先生,你不打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關於媽媽的。」


    慕雲深果然停住動作:「什麽秘密?」


    「媽媽有個寶盒,裏麵裝的都是媽媽最喜歡的東西,我看到了好多爸爸。」


    慕雲深一愣:「你說那個木匣子?」


    慕南北果斷點頭,把從匣子裏偷的畫像塞給他:「不信你自己看。」


    慕雲深低頭,頓時瞳孔一縮,慕南北偷出來的畫像剛好是畫在作業紙上的那圖,畫像還是他看過畫像,隻是畫像裏男人眉眼的那顆痣不知何時不見了。


    那天,慕南北成功地逃過一頓責罰,陸初卻沒那麽幸運,她被精神莫名亢奮的慕雲深從天黑折騰到天亮,最後沒出息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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