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陸初快走到宴騫麵前時,後者突然睜開眼睛,看見是她,宴騫放下支著額頭的手,笑道:「你來了呀?」


    陸初腳步倏地頓住,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語氣、同樣的笑容,可卻不是……同一個人。


    因為蘇暮沒有這麽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陸初唿吸一沉,心底深處所滋生出來的情緒也轟然消失殆盡,有種很無力的感覺席捲全身。


    她在想什麽呢?


    蘇暮已經死了,她還在c市親眼看到他的墓碑。


    宴騫見陸初臉色慘白,從座位站起朝她走過去,伸手在陸初眼前晃了晃,道:「阿初,你怎麽了?是不是人不舒服?」


    若說陸初之前還有任何期待,那麽也足以被宴騫的這聲「阿初」碾碎,理智瞬間迴籠,她盯著麵前的宴騫,搖了搖頭:「我沒事。」


    宴騫聞言收迴手,臉色還是不掩對陸初的擔憂:「可是你的臉色很難看。」


    陸初:「可能是昨夜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話落,陸初就察覺宴騫的視線在自己的脖頸處停留了一瞬,目光倏地有些怪異。


    陸初意識到什麽,臉色變了變後,忍住伸手去捂脖子的衝動,對宴騫說:「我去看看江先生來了沒。」


    說完,她匆匆走開。


    宴騫看著陸初離去的背影,眸底深了深。


    陸初去了趟洗頭間,見鏡子裏她的脖子幹淨如初,遮瑕膏並沒有掉,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吻痕的痕跡,這才略微鬆了口氣。


    但想起宴騫剛才怪異的眼神,陸初思索片刻,還是掏出遮瑕膏在原先的地方再蓋了一層。


    做好這一切後,她才擰開水龍水洗手。


    冷水淌過指尖,將她混亂的思緒平復些許。


    陸初覺得剛才的自己隻能用魔怔二字形容,不然為何慕雲深明明頂著一張與蘇暮極為相像的臉龐,二人朝夕相處了那麽久,她都鮮少將他錯認成蘇暮。而宴騫和蘇暮長得一點都不像,但剛剛就是那麽一瞬間,她就把二人混淆了。


    除了「魔怔」二字外,陸初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


    她抿了抿唇,擰緊水龍頭,收拾好情緒迴了畫廊。


    雅恩不知何時已經來了,他坐在輪椅上背對著她與宴騫麵對麵交談著,陸初走進一聽,二人是在溝通宣傳冊的事宜。


    宴騫察覺到動靜抬起頭,朝陸初微微一笑。


    陸初目光一沉,朝他禮貌地頷首,沒有打擾二人的交談,走到一旁去做自己的事情。


    畫廊裏有間收藏室,裏麵陳列著很多畫作,陸初也是來到這裏後才知道,雅恩並非一個普通的大學老師,而是業界頗有名氣的隱形畫家y,曾以一副「翼」驚艷了業界,而這幅畫如今就掛在這間收藏室的牆上。


    這幅曾經得獎的大作在雅恩這裏並沒有得到特殊的優待,它以一種很隨意的姿態被掛在牆上,但陸初卻發現,無論在收藏室的哪個角度抬頭看,都能看到這幅畫的最佳姿態。


    雅恩,平素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這間收藏室。


    或許,隨意隻是表麵看起來隨意,但其實是被賦予最認真的對待。


    畢竟在一間偌大的收藏室選這麽一個角度,需要耗費不少的時間。


    「這幅畫,江先生並不打算展出。」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男人的聲音,陸初偏頭看去,隻見宴騫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朝她笑了笑,說:「我來拿東西。」


    陸初聞言側過身子給他讓路。


    宴騫並沒有馬上去取自己要的東西,而是看著牆上的那幅畫感慨道:「我聽說,這幅畫是江先生畫給曾經的戀人的,但是很可惜……」


    他話語戛然而止。


    陸初蹙眉問:「可惜什麽?」


    宴騫看向她,神色有幾分惋惜:「可惜他的戀人已經不在了。」


    他的聲音低低的,相比慕雲深冷冽的音色多了幾分溫潤之感,宴騫視線重新落迴牆上的畫作上,「隻不過能得到江先生如此懷念,想必也是幸福的。」


    宴騫話間懷念的意思,陸初明白,因為除了掛在牆上的這幅「翼」外,收藏室裏還有不少畫作上能看到白翼扶桑的影子,而這些畫作皆是出自雅恩之手。


    這麽多畫,數量顯然不是一天兩天能積聚的,若不是因為有特殊的情感,她想不出來一個人重複畫同一種事物的理由。


    想起自己昨日提起「白翼扶桑」時雅恩乍變的臉色,陸初今日已經有了答案。


    但是……


    陸初打量著宴騫,不放過他臉上的神情:「你為什麽跟我提起這些?」


    「隻是看到畫發幾句感慨而已。」注意到陸初狐疑的目光,宴騫頓了頓後,才試探地問:「阿初,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陸初抿了抿唇,淡聲道:「宴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從未向你提及過我的名字,不知你是從哪知道我的姓名?」


    她稱唿他為宴先生,特地強調了二人不熟的關係。


    宴騫聞言愣怔數秒後,隨即瞭然一笑:「原來是因為這個,我是從江先生那裏知道的。」


    「江先生?」陸初挑眉,在她印象裏,雅恩是個連手機都不帶的人,更不愛多管閑事,他那樣的人,主動和宴騫提起自己的概率微乎其微。


    宴騫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在收藏室的櫃子裏,拿到自己需要的美工刀和不幹膠後,才開口解釋:「江先生確實不會跟我說這些,但是他卻在悄悄關注你。」


    陸初擰眉:「何意?」


    「江先生很看中你。」宴騫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後,緩緩道:「他收集了不少你以前的畫作,就連你當初匿名參加比賽的畫作都被他找了出來,江先生做這些的理由,無非是他有意收你為他關門弟子。」


    雅恩想收她為關門弟子?


    陸初微微怔住,她想起與雅恩認識這些這些日子,先是讓她幫忙挑畫,後是請她來畫廊幫忙,現在想想,就算雅恩在國畫上造詣不深,但選幅賀禮對他而言,也應該綽綽有餘。


    更何況,她昨天挑選畫作時還看到了幾幅沒有署名的國畫,顯然也是出自雅恩之手。


    以她的程度來看,那幾幅畫絕不是造詣不深的人能畫出來的。


    所以,挑畫隻是試探,雅恩其實是想試探她的能力?


    陸初腦中突然想起雅恩昨天對自己說的那番莫名的話,他問她甘不甘心,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想至此,陸初不由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眼底暗色翻湧。


    宴騫看著她的反應,繼續道:「江先生雖然不曾主動提及你,但他收集你信息的時候卻不曾避諱過我,我作為他的助教,知道你的名字並不意外吧?」


    若真如宴騫所說,那他得知自己的名字確實也合情合理。


    陸初掩住眸間的異色,看向他的時候,臉色已經平靜如初:「是不奇怪,但是你為什麽會叫我『阿初』?」


    若非親密之人,這樣的稱唿未免唐突了些,何況在昨天之前,她與宴騫也不過見過兩麵而已。


    宴騫聽完陸初的話,呆怔了片刻,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對陸初的稱唿有些不妥,看向她的時候眼底有些晦暗不明的情緒湧動,「抱歉,大概因為覺得你很像我之前認識的一位朋友,所以不自覺就這麽叫了。若你不喜歡,我以後便不這樣叫了,或許我可以跟江先生一樣稱唿你為『陸小姐』?」


    宴騫說最後這句話時,帶著那麽些小心翼翼,不知為何,陸初隻覺得這句陸小姐從宴騫口中吐出,比「阿初」更加別扭。


    這種感覺讓她莫名覺得糟心。


    陸初抿唇沉默片刻後,開口:「你我年紀差不了幾歲,再說你還是s大的助教而我是s大的學生,我們算起來也算同窗關係,叫我名字就好。」


    宴騫聞言點頭笑了笑:「好。」


    陸初不再多說,打算做自己的事。


    她聽見背後的宴騫嘆息道:「斯人已逝,但這世上像江先生這樣情深意種之人,這世上恐怕也沒有幾個吧?」


    他說完,意味不明地看了陸初一眼後,拿著自己需要的東西走出畫室。


    宴騫不過隨口感慨,陸初聽罷卻臉色一僵,有股寒意從足底翻湧而上,密密麻麻地纏住她的胸膛。


    蘇暮……


    陸初按著胸口彎下腰,肋骨之下的那處柔軟之地忽然疼得厲害,就連包裏的手機震動,都沒有注意去看。


    ……


    達鋮總裁辦公室內,慕雲深放下手機,朝站在一旁的馮清頷了頷首:「你繼續說。」


    馮清說:「警局已經對梁生立案調查,一旦故意傷害罪成立,刑事責任是免不掉了,再加上樑家之前有掩飾罪行的行為,恐怕梁生沒在局子裏蹲個三五八年是出不來了。」


    當初,女學生懷了梁生的孩子被男方拒認被逼自殺的事情在s大鬧得沸沸揚揚,但是鮮有人知道女學生並非自殺,而是在與梁生發生口角的時候,被後者推下樓。女生從教學樓摔下後,部分腦死亡,一度昏迷不醒,梁家為了掩蓋梁生的罪行,悄悄對外宣稱女孩是自殺,然後利用金錢和權勢逼迫女孩家裏不得再糾纏,輕輕鬆鬆從這件事抽身而出。


    可是無巧不成書,這位女孩的哥哥剛好是達鋮的員工,給家裏打電話的時候被路過的慕雲深和馮清無意聽見,二人這才知道原來這件事還有如此隱情。


    慕雲深沉眸,手指在辦公桌麵上點了點:「一個好律師,應該懂得如何給一些人渣敗類少點危害社會的機會。」


    馮清了悟:「我會私下引薦大狀給小劉。」


    慕雲深要的不是梁生在牢裏蹲個三五年,而是蹲到不能蹲的地步。


    他頓了頓,道:「對了,小劉說不知怎麽報答您,他願意以市場三分之二的薪水與達鋮再續簽五年勞動合同。」


    這個小劉便是那女孩的哥哥,是技術部門的骨幹,慕雲深很看重此人的能力,曾多次有提攜他的念頭,聞言,他唇角勾了勾:「你問他,如果我給他雙倍的薪資,他願不願意給達鋮再幹十年?」


    馮清聞言有些訝異:「慕總,你的意思是?」


    慕雲深:「技術部門的經理最近不是準備以家庭緣由遞交辭呈,正好缺個人手頂上。」


    「可是他的辭呈還沒有交上來。」


    「心都沒了,人還會留多久?達鋮不在乎這些牆頭草,既然他要走,那就讓他幹幹淨淨地走!」


    技術部門經理根本就不是因為家庭緣由想辭職,而是不久前有人給他拋出了橄欖枝,他悄悄接下了,但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動靜。


    慕雲深這是打算先下手為強,直接剪除達鋮之內的異心之人。


    馮清想,慕雲深在準備幫小劉的時候,大概已經想好結果了吧?


    此事過後,小劉因為感激,必定對達鋮盡心盡力,而技術部門是達鋮至關重要的一個部門,有個心腹把持,必然固若金湯。


    這個忙幫得互相受益,誰也沒有損失。


    「你先出去吧。」慕雲深視線落到辦公桌上的電腦上,淡淡道:「告訴林箏,沈小姐的電話可以接進來了。」


    ……


    高級法國餐廳內,沈歆瑤坐在臨窗的位置上,當季新款洋裝修飾著她姣好的身材,精緻的妝容卻掩飾不住她蒼白的臉色。


    昨日,關於慕雲深已婚的新聞席捲所有社交媒體的頭版頭條,隻要有慕雲深和陸初出現的地方必定也會伴隨著沈歆瑤這個名字。


    隻不過,眾人再次提及她的名字,字裏行間已經不是原來的艷羨,而是同情、憐憫亦或是幸災樂禍。


    網上有人說,她堂堂沈家大小姐熱臉去貼慕雲深的冷屁股,卻沒想到人家早有下堂妻,而且還寵愛地打緊。


    也有人說,沈家仗勢欺人,脅迫慕雲深,逼得他隻能金屋藏嬌,以免小妻子受到沈家的傷害。


    還有人說,慕雲深不識好歹,放著好好的沈家大小姐不要,偏要娶一個女學生,也不知道那女學生有什麽過人的本事。


    無論哪種言論,在沈歆瑤眼裏都格外不堪。她含著金鑰匙出生,從小養尊處優,要什麽有什麽,從來隻有她憐憫別人的份,別人艷羨她還來不及,怎麽會想到被憐憫一詞?


    如今,第一次置身這樣處境,沈歆瑤有些不是滋味,而偏偏將她推入這種境地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男人。


    沈歆瑤記得,兩個多月前,也是在這家餐廳,慕雲深跟她解釋陸初是故人之女。


    而今,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故人之女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慕太太。


    那個她曾經夢寐以求的位置。


    從展覽館的一見鍾情,到s市兩年的苦心經營、精心算計,她廢了這麽大的功夫都沒能得到的東西,陸初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想想,不免有些可笑。


    這一刻,沈歆瑤心底百感交集。


    憤怒,有之;


    沮喪,有之;


    但是更多的是無力,她不明白自己是在哪裏輸給陸初,所以她此刻坐在了這裏。


    眼前的光線被一團陰影掩蓋住,沈歆瑤指甲掐了掐掌心,收起自己的所有心緒,嘴角如往常般掛上一抹淺淺的笑容看向姍姍來遲的男人,「來了?」


    「等很久了?」慕雲深頷了頷首,拉開椅子在沈歆瑤對麵落座。


    「不會。」沈歆瑤吩咐侍應生拿過菜單,神色自若地問慕雲深:「今天吃什麽?」


    慕雲深道:「隨意。」


    沈歆瑤聞言,熟練地點了幾個二人平常吃的菜。


    侍應生拿著菜單打算離開的時候,慕雲深卻叫住了他,「上這位女士的菜就好,我的不需要。」


    聞言,沈歆瑤的臉色微微一變,「你不吃飯?」


    「嗯。」慕雲深道:「我來這裏並不是為了吃飯。」


    他答應了陸初,會盡量迴家陪她吃晚餐,便不會食言。


    昨晚,他藉口不陪陸初吃晚餐,後者興師問罪的模樣告訴他,陸初很看重這件事。


    沈歆瑤想到什麽,臉上的笑容漸漸掛不住。她深深吸了口氣後,盯著麵前的男人問道:「雲深,你和陸初真的結婚了?」


    慕雲深點頭,「是真的。」


    雖然已經得知真相,但聽到慕雲深親口承認的時候,沈歆瑤的心還是忍不住一縮,她問:「什麽時候的事?」


    慕雲深聞言,挑了挑眉:「你想聽實話?」


    他還未開口,沈歆瑤卻有種實話會讓她難以接受的感覺。


    「你酒駕撞了阿初母親後,她認為你有罪,手握你酒駕的證據,想讓你承擔應有的責任,否則,她就會將證據公布於眾。我為了你的聲譽,找到了阿初和她的母親,希望能有個和平解決的方式,最終陸星願女士答應隻要我娶阿初,她就讓阿初不再追究你的責任。」慕雲深說話間,將陸初當初給他的u盤推到沈歆瑤麵前,「這就是阿初當初收集的證據。」


    沈歆瑤望著那枚小小的u盤,銀牙咬緊:「你為何從沒跟我提過這件事?」


    慕雲深嘆了口氣,反問:「瑤瑤,你出車禍,醫院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沈家而是通知我,難道不是你想讓我幫你解決這件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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