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越是看她,香香就越焦慮,她一點都不想讓他知道真相,那樣她在他眼裏就變成了個怪物。

    “妖怪?竹筍?”

    “……”香香差點跳起來,說她妖怪就算了,還說她是竹筍,竹筍一點都不可愛,還醜,不可忍,不可忍。她氣道,“你才是竹筍。”

    謝時一頓,她沒有反駁自己是妖怪,隻專注在了竹筍上麵,他說道:“所以你真是個妖怪。”

    香香愣了愣,越發委屈,無由來地委屈。她不掙紮了,齜牙道:“對,就是妖怪,放開我,不然我吃了你。”

    “所以騙我兔子的人是你,在南楚碰見的人也是你,全都是你。”

    “是。”

    幾個月來的疑惑得到了解釋,幾個交疊的人影也終於疊成了一個人,謝時覺得神奇,又莫名輕鬆。

    等著他害怕的香香突然見他一笑,這一笑,把香香都笑得懵了神。她怔了怔問道:“你不怕?”

    “為什麽怕,你如果要吃我,第一次見麵吃的就不是兔子,而是我了。”謝時緩緩鬆開她的手——她沒有跑。所以她現在對自己沒有戒心,他總不能一直抓著她,她不跑,也確定了她以後都不會躲著他了,“你讓我緩緩。”

    “緩什麽?”

    “第一次見到妖怪,有點驚訝。”

    “……”香香覺得這人的膽子簡直大極了,跟她之前見過的藍星人一點都不同。爹爹千叮萬囑,除了奶娘,不要對藍星人透露自己是“妖怪”的事,否則他們會被嚇跑。

    她不懂,問:“可是娘親不是藍星人嗎?”

    “你娘是個例外,以後香香,也會碰見你的‘例外’。”

    如今謝時就是那個“例外”。香香默了默,她看著謝時,說道:“下次你見到我,我的個頭可能就比你高了。”

    ——說不定還要喊她姑奶奶。

    謝時一笑:“還說自己不是竹筍精。”

    “才不是。”香香知道他不是壞人,但沒有救出娘親,有些話,是不能夠對別人說的。她慢慢往後退,在皇宮門前晃蕩,會讓自己和爹爹都變得危險。

    謝時見她要走,問道:“以後你會不會再躲著我?”

    香香頓了頓,她靜靜看著謝時,最後搖搖頭,轉身走了。

    心跳如浪潮翻滾,原來世上除了奶娘,還會有別的藍星

    人會接受自己的身份。她辛辛苦苦躲避眾人視線多年,似乎就是在等這一刻,等著那個願意接受她身份的人出現,無論是男是女,起碼都多了一個人認同她,好像就不會那麽孤單了。

    她也算是有朋友的人了吧,再也不用羨慕別人都能結伴出遊了。

    香香走著走著,步伐愈加輕鬆,像把一副鎖在腳上很久很久的鐐銬給卸下了。

    “開心。”

    “嗯。”

    稚嫩的聲音從耳側傳來,香香猛地一頓,低頭看去,就見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個小蘑菇。她訝然:“你不是迴家了嗎?”

    阿修緊跟在旁,說道:“我以為謝時要抓你,他經常幫國師抓人,他抓的人,基本都沒有好下場。”

    “你知道謝時是國師的人?”香香轉念一想,阿修能自由出入宮廷,國師府在皇宮裏麵,那很有可能阿修也是國師府的人。香香忙問道,“阿修你住在國師府?難道……你說的那個司徒師父,就是司徒空?”

    “嗯啊。”

    “……”香香默然頓步,低頭盯著這個小家夥,感到了巨大的危險。如果他住在國師府,那她絕對不能跟他有什麽瓜葛。她眉頭一擰,惡狠狠道,“不許跟著我。”

    阿修愣神,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還對他很好的小姐姐突然變臉了。他平時寡語,被她的話一堵,不知道說什麽好。但他怕謝時又過來抓人,不放心,緊緊跟在身後。

    香香見他還跟著,偏偏又不能用對付大人的方法來趕走他,可看著他的臉,就想起了還在沉睡的娘親和不能一家團聚的痛苦,氣道:“你快走,不許跟著我,再跟著我就要生氣了,我會打人的。”

    阿修死死咬著唇,咬得唇都快破了。他不明白她為什麽兇他,他沒有做錯什麽。

    香香氣得跺腳,拔腿就往人潮中跑,速度如風。可是很快她就發現阿修的速度比她還要快,上一秒還在身後,下一秒就見他跟自己平齊了。

    她訝然,世上除了爹爹,竟然還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

    兩人疾行穿梭在人潮中,如海浪中的小白龍,毫無阻礙,快如風。香香想甩掉他,但根本不可能。跑到郊外,她在複雜的林中來迴轉圈,轉了五六十圈,覺得終於甩掉他了,停下來還沒好好喘口氣,就聽旁邊也有喘氣聲。

    香香瞪大了的眼,看著阿修。他本來就蒼白的臉,現在更加煞白,加上他沒有多少神采的雙眼,看久了,香香

    都不忍,像是自己在欺負人。

    可她沒有欺負他,他可憐,她的娘親就不可憐了嗎?

    到時候要是出了什麽岔子,導致爹爹救不出娘親,那她就不可憐了嗎?

    香香,兇巴巴地盯著他,看見他就仿佛看見了司徒空的臉。她狠下心來,伸手朝他肩膀上一推,大聲道:“不許跟著我!”

    趔趄一步的阿修怔了怔,眼睛立刻紅了一圈,但沒有說一句話,隻是看著她。他以為隻要自己不開口,她就會不生氣了。

    香香本來還想再罵他一頓把他徹底嚇跑,話到嘴邊,罵不出來了。司徒空是個混蛋,但並不代表他府裏的人都是混蛋,阿修才這麽點大,更不是個混蛋。

    但香香不能再接近他。

    “走開!”香香最後撂下一句話,又往城裏跑。

    這一次,阿修沒有跟上來。

    她忍著沒有迴頭,她怕自己迴頭看一眼,又心軟了。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要是一開始在屋頂就假裝沒看見他,該多好。

    香香進了城裏,確定他沒有再跟來,腳步也緩慢下來。她一步一步走著,心越來越重,連帶著腳都重了不少。

    阿修那麽厲害,會自己迴城,迴國師府吧……

    香香有點沮喪,卻不知道為什麽沮喪,明明沒有做錯什麽。

    像是無由來地對阿修有愧疚。

    還站在原地的阿修很清楚地感覺到,他被剛認識的姐姐嫌棄了、拋棄了。

    阿修同樣很沮喪,沮喪得眼睛酸溜溜的,還想掉眼淚。這種沮喪是他被關在小黑屋裏幾個月都沒有的感覺。

    等到日頭斜落,他確定她不會迴來接他了,阿修才終於往城裏走。

    還是迴去吧,至少國師府裏有娘親在。今天他還沒有給她送花,娘親大概也會跟他一樣難過。

    對了,他的球,還在祭台裏。

    今晚去拿迴來吧。

    阿修慢慢往城裏走,也不知道是他的鼻子太靈還是心裏想多了,總覺得這路上還有那讓人覺得親切的氣息。

    阿修想著想著,鼻子又一酸,眼淚瞬間湧滿了眼眶,順著蒼白的麵頰如兩道河流滾落。

    已經是吃晚飯的時辰,街道上的行人少了許多,阿修邊抹眼淚邊迴國師府,走著走著就發現自己好像走錯路了。

    這是哪?不是迴去的路。

    阿

    修一點也不想迴那裏,他坐在一間鋪子門前,耷拉著腦袋,繼續沮喪。

    忽然那熟悉的氣息又出現了,他愣了愣,猛地抬頭,沒看見想見的人,隻是看見一個身形圓圓的婦人,生得慈眉善目,看著自己的雙眼都是心疼。

    “可憐的孩子,你爹娘呢,怎麽自己坐在這哭?”秋娘摸摸他的腦袋,這才多大,不過五歲吧,怕別是走散了,長得這麽好看,不要被人牙子盯上了才好。

    阿修沒有說話,他又變迴了那個小啞巴。

    “嬸嬸送你迴家吧。”秋娘輕聲細語,耐心問道,“你住哪兒,你記得嗎?”

    阿修還是緊緊閉著嘴巴,等著她走——平時府裏的人跟他說話,隻要他一聲不吭,他們就會離開。這個法子百試百靈,省了他很多事。

    但她沒有走,反而坐在他一旁,連石階上的塵土都沒掃,直接坐了下來,還輕輕摟了摟他,像是……要給他庇護。

    原來他不會說話。秋娘暗想,怕嚇著他,聲音更輕:“你坐在這裏不要動,嬸嬸去附近問問人,有沒有人認得你,知道你住哪的。”

    秋娘說著,就起身去問鋪子裏的人,連衣裳上沾的灰也沒有拍走。鋪子裏的掌櫃說不知道,她就立刻出來,去問旁邊的攤販、路過的行人、對麵的鋪子……

    阿修托腮看著來迴跑的婦人,心裏的沮喪因她奇怪的舉動而慢慢少了些。他很好奇,她為什麽這麽熱心。

    明明非親非故,不認識。

    秋娘幾乎把整條街的人都問遍了,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她想了又想,實在不忍心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要不把他送官府?

    可是萬一送到官府,官府的人連帶著調查她怎麽辦,可不能給獨孤先生添麻煩。

    她看看這不過幾歲大的孩子,有些遲疑,總該讓人送他去衙門找他的爹娘的。

    她突然想到一個不錯的人選,客棧掌櫃是個不錯的人,今日她就要帶香香退房去別的客棧住了,到時候把孩子交給掌櫃帶去衙門,應該可行。

    想罷,秋娘牽了他的手說道:“走吧,我們先迴客棧。”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的香香:怕別是個纏人的藤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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