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機箱,我發現cpu的風扇在轉,硬盤沒有啟動。斷電後取出內存條,把“金手指”擦亮再裝好,對莊夢蝶說:“開機後係統會對硬件有一個自檢,現在這個過程都過不來。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顯卡或者內存條壞了,不過要是主板上的電源管理壞了也無法正常啟動。cpu如果不是散熱風扇壞了,造成溫度過高而燒毀,一般是不容易壞的。”

    莊夢蝶說:“隻要不是硬盤壞了,數據還在就不怕。”

    “硬盤壞了開機也會有自檢,隻是進入不了係統。現在隻能用排除法,把好的內存,顯卡,主板分別換上去試一試。至於是哪個地方壞了,現在還不好說,一切皆有可能。”

    莊夢蝶似乎沒有聽懂,我對她解釋,“換上去的硬件能啟動電腦,就說明原來的壞了。我看了你的電腦所有硬件配置和機箱大小,接口跟我的電腦是一樣的。現在我要迴家去拿這些東西,一個半小時後再來。”

    莊夢蝶說:“很重吧,路上方便嗎?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想起家裏垃圾成堆,沒洗的碗筷擺得到處都是,每個房間都有。床上被子沒疊,亂成了狗窩,趕緊推辭,“不重不重,就是主板上的東西。我是熟練工種,裝好一塊主板最多5分鍾,拆下來就更快。”

    話雖是這麽說,最後我發現是主板的問題,把我的主板裝進莊夢蝶的電腦,按了主機電源後,電腦“嘀”的一聲啟動時,時間已經是晚上8點了。

    “太好了!”莊夢蝶一臉的興奮,如同聽見汪洋中一條失去動力的船,重新傳來了馬達的轟鳴聲。

    我在裝拆主板的時候,莊夢蝶一直坐在我身邊,不停地給我遞上固定螺絲,兩人配合得倒也默契。我覺得有必要再跟她潑點冷水,“還要觀察一下,如果裝上去的主板和硬件兼容性不好,可能會造成頻繁重啟和死機。”

    最後確信電腦沒有問題了,我對莊夢蝶說:“這塊主板你先用著,你的那塊我拿迴去焊一下,換幾個參數相同的電容,bios的數據重新刷新,看能不能修好。”

    莊夢蝶說:“要是修不好,你能不能,有空的時候幫我買一塊,再幫我裝上?”

    我真誠地說:“你要這樣說就太見外了。這塊主板你先用著,我要說送給你吧,就有點己之所欲,強施於人的味道。要是把你的主板修好了,我就裝在我的電腦上,就算是我們相互交換好了。因為反複的裝來拆去,大家都麻煩,而且你的工作又忙。”

    “如果修不好,那隻能說明我學藝不精,電腦城還有專門迴收主板的地方,民間高手多的是。拿去跟他們換一塊同樣型號的二手主板,估計也加不了多少錢。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哦,謝謝你的茶。”

    “等等,”莊夢蝶明媚的眼睛望著我,慢慢地說,“嗯,你都這麽說了,那就這樣吧。不過你要是不見外的話,我想請你吃頓飯,現在我也餓了。”

    我不再推辭,簡單地說:“好”。

    “你迴去晚了,嫂夫人會介意麽?”

    “現在我沒有女朋友。”

    飯館處於鬧市中,麵積不太大但裝飾得十分精致,天花板小孔裏射出柔和的黃色光芒。我們進去8點半了,客人稀稀疏疏坐著,大廳裏有一個女孩叮叮咚咚地彈著鋼琴。迎賓小姐領著我們來到臨窗的桌前。我略帶疲憊地坐下來,窗外燈火闌珊,夜色柔美,來來往往的汽車亮著燈光疾馳而過。

    莊夢蝶脫了外套,光潔的脖頸圍著一條紫色的小絲巾。隨手把黑發往身後一捋,完美的胸部曲線瞬間一挺一收,非常迷人。她坐在我對麵,把菜單遞給我,“看看有什麽菜合你的口味。”

    想到莊夢蝶是杭州人,可能口味比較清淡。我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心裏拿不定主意,又把菜單還給她,“莊醫生,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麽。我要一個魚香肉絲,一個蕨菜炒香菇就行了。”

    服務員小姐正在用筆記錄菜譜,微笑著對我說:“先生,對不起,今天的蕨菜炒香菇已經賣完了。”

    我突然迴過神來,魚香肉絲和蕨菜炒香菇,是我和秦月出去吃飯經常點的兩道菜,剛才菜單上好像並沒有看到有蕨菜炒香菇,而是被我隨口說出來的。

    往事的閘門再一次輕易被打開,憂傷如水庫底層湍急的暗流,隨著閘口的開啟噴湧而出,在巨大的壓力下形成一簾拋物線水牆,燈光折射中氤氳蒸騰,色彩斑駁。

    不思量,自難忘。有些事看來必定是要深入骨髓,終其一生的。

    莊夢蝶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神態變化,略微翻了幾頁,又把菜單遞了過來,“要不你再看看,換一個菜好了。”

    我說:“不用了,謝謝,我就要魚香肉絲。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麽菜。”

    莊夢蝶皺了皺眉,微微搖著頭說:“你又是老師又是您的,弄得我怪不好意,半年前我還是學生呢。我今年24歲,你呢?”

    “我30。”

    “真的看不出來,覺得你隻比我大一兩歲。就叫我夢蝶吧,朋友們都是這麽叫的。”

    她隨口點了鬆鼠鱖魚,清蒸大蝦,涼拌藜蒿。從她點菜的熟練程度看,估計她到這個飯館來的次數不少。這個飯館比較有“小資”情調,顯而易見,莊夢蝶是比較“小資”的人。

    莊夢蝶對我說:“我最喜歡吃清蒸大蝦。在杭州吃得多,我爸就說我是食肉動物——這道菜這飯館做得不錯。”

    我聽出來了,她不光很“小資”,人還很單純。

    服務員小姐說:“請問先生,需要酒水嗎?”

    我一向胃不是太好,現在更不想酒入愁腸,問莊夢蝶:“莊醫生,你能喝點酒嗎?我酒量不大,喝不喝都行。”

    “那我們就來點啤酒吧。”莊夢蝶對服務員說:“請先上兩瓶雪花啤酒,謝謝。”又趕緊對我補充一句,“我可能喝不了一瓶,多的可都是你的喲!”

    剛認識秦月的時候,有一次同學聚會,8個人喝了3箱啤酒。其中有2人是大學畢業後就一直沒見過麵,當時隻要有人敬酒,誰都不用再說話,端起大碗就喝。我在廁所吐了兩次,出來後天旋地轉。秦月看見我臉色蒼白冷汗直冒,溫柔地望了我一眼,說你不能再喝了,端起我的碗就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這可是男人之間的事情,我的自尊心不允許這個時候出現美女救英雄,就是挨槍子也應該是我擋著。我說秦月你別喝了,我沒事,我們同學間的感情可能你不懂。秦月脾氣火暴,大聲說我怎麽不懂了?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替你喝天經地義,來,柳春陽我敬你一碗。最後秦月醉得比我還要厲害。

    服務員端上兩瓶啤酒,問我們是不是現在要打開,好像莊夢蝶說了句“打開”。我還怔怔地坐著,沉浸在對往事的迴憶中。莊夢蝶笑著拿起酒瓶擱在我的酒杯上,開始給我斟酒時,我突然醒悟,忙不迭地說:“我自己來,自己來!”風度倒是非常的紳士,隻是來得遲了一些。

    為了氣氛不至於太冷淡,我純屬無話找話,問莊夢蝶:“你父母在杭州嗎?”

    “是呀,在浙大教書。”

    我還沒有白癡到要問她為什麽來武漢上班等私人敏感問題,隻是一個勁地稱讚杭州好,城市幹淨整潔;西湖好,風景秀麗遊人如織;杭州人就是好,我曾到杭州旅遊,幾天下來沒看見一個隨地吐痰的!

    這樣“好”來“好”去地好了一通,大概莊夢蝶也聽出了我言不由衷,說道:“你的魚香肉絲來了,餓了吧,快吃快吃。”

    不知什麽時候,那個女孩停止了彈鋼琴。現在是一個中年男子,長長的頭發,白淨的臉,穿著黑色燕尾服,用薩克斯正在演奏美國鄉村音樂《迴家》。管弦樂聲如水銀瀉地般流淌在大廳每一個角落。有時雄渾悠遠如雪山大河,有時悒悒幽幽,如訴如泣,像月光下的潺潺流水。訴說著風中的思念雨中的滄桑,昔日金色的歲月和如今疲憊的身軀。我仿佛看見一個風塵仆仆的中年人,古銅色的臉,額頭上刀刻一般的皺紋。他渡過密西西比河,穿過洛基山脈,頭戴一頂淺黃色牛仔帽,騎著一匹棗紅色大馬,沿著小道慢慢走下山坡。身後是茂密的樹林和金黃色的樹葉,地上半枯的黃草在秋風中蕭瑟抖動,遠看就像是一幅油彩畫。一片快要落地的紅葉又被遒勁的山風掠起,重新高高飛揚。碧藍如洗的天空中,一隻蒼鷹隨著上升的氣流盤旋。我在猜想,小路的盡頭,是否還有美麗的姑娘,在日複一日地盼他迴來;他的狗像會不會又像往昔一樣,興高采烈地飛撲向主人;年邁的母親,仍堅持每晚在屋簷下掛一盞馬燈。。。。。。一曲未完,我忍不住淚流滿麵。

    莊夢蝶捅了捅我說:“這曲子真的很憂傷,我現在特別想家。你的感覺真好,聽著聽著,我看見你就,你就。。。。。。”

    我隨手拭去眼角的淚,淡淡地說,音無哀喜,聽者有心罷了。要是現在是用排簫演奏尼泊爾民歌《山鷹》,你會覺得天空寂寥空曠,思念悠遠綿長。用二胡演奏《二泉映月》,你會看到秋雨漲池塘,驟雨打芭蕉,絲絲細雨籠罩著歸鄉斷魂人。

    莊夢蝶瞪大了眼睛,由衷地說:“你的感覺和音樂領悟能力,真的很特別。”

    。。。。。。

    一步步走出你的視線

    那一池秋水蕩漾在誰的眼裏

    彌散的思緒和飛舞的楓葉

    往事灑落成身後的距離

    魂縈夢繞終成過去

    天盡頭無晴也無雨

    而我在紅塵

    佛在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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