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夫人知道袁熙性子極為蔫壞,便出聲打圓場道:“兩位先前為孫家效力盡忠,當時妾代管孫氏,深感兩位兢兢業業,對此也是頗為感激。”


    “但現在妾立場有所變化,實在不好厚顏勸導兩位改換門庭,但有一事妾想說清楚。”


    “妾在江東的時候,所做的最多也是想要竭力促成晉吳兩方聯合,並沒有泄露情報,外通晉王之舉。”


    魯肅和蔣欽對於吳夫人還是很尊敬的,畢竟當初孫策脾氣不好,想要處罰部下時,都是吳夫人在其中勸說,所以諸將都很承吳夫人的情。


    吳夫人繼續道:“但權兒自始至終都視晉王為最大的對手,最後選擇了和曹操聯手,對此妾雖然並不同意,但也無力阻止,隻能任其自行決斷。”


    “最終的結果,兩位也看到了,正麵對決,是權兒輸了,輸在實力決策皆不如晉王,對此兩位應該心知肚明。”


    魯肅兩人無言以對,蔣欽更是低頭不語,說來他是主帥大將,中了袁熙計策,導致幾乎全軍覆沒,也是脫不了責任的。


    袁熙知道下麵的話不好說,隻能由自己來做惡人,便對吳夫人點頭示意,自己接過話頭,“我之所以留著兩位,尤其是扣留子敬先生的手段,頗有些不那麽光明正大,但我也有我的考慮。”


    “孫權鐵了心和我為敵,我數次想要和他交好,但都被其拒絕,最後更是聯合曹操,數次發動大軍攻打於我,我迫於無奈之下,隻能正麵對決,將其擊敗。”


    “我自認在此事中,已經是仁至義盡,袁氏自始至終的敵人都是曹操,可孫權偏要撞上來,這能怪誰?”


    魯肅也是滿口苦澀,他也數次勸過孫權,和兇虎相鬥並不是個好主意,偏偏孫權一意孤行。


    他一眼瞥到了袁謙,若有所悟,怕不是孫權猜到了什麽,才想要置袁熙於死地吧?


    但孫權謀略手段尚可,戰場上的本事實在是不如袁熙,如今輸了半個江東,甚至連自己的媽都送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會不會後悔。


    魯肅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趕出腦海,就聽袁熙繼續說道:“如今我占有大半吳郡,會稽水師經過半島一戰,幾乎全軍覆沒,失去了抵抗能力,我的船隊會不日南下,占據會稽。”


    “如此一來,我便和孫權平分江東,且沒有了長江天險,孫權在陸路已經無法和我抗衡。”


    “加上劉豫州已經著手配合我攻擊豫章,孫權獨木難支,失敗是遲早的事情。”


    “當然,趕盡殺絕對我來說沒有意義,而且我很想盡量避免兩邊無謂的衝突死傷。”


    “兩位應該明白,即使沒有兩位,我也一樣徹底打敗孫權,但兩邊交戰,可能會死很多人。”


    “就我而言,是不希望見到這種結果的,死人越多,仇恨不容易化解。”


    “而兩位在江東軍中,都是以忠厚見長,我之所以費了這麽大功夫,其實不隻是為了我,也是為了給江東民眾一個活下來的機會,我相信兩位是能有所作為的。”


    “我當然也可以讓吳夫人出麵,但這件事情傳揚出去,對孫家吳家,乃至我這邊名聲都有些不好,她身為我的夫人,我也不想讓她為難。”


    “如果兩位能折節幫我,我自然是感激不盡,江東的百姓,乃至各大家族,應該也不希望走到死路上去。”


    “我也會讓兩位掉過頭來,在戰場上對付曾經的江東同儕,隻要求兩位能勸服那些沒有贏的希望,還要抵抗到底的人,不讓他們拉上全城百姓陪葬的事情發生。”


    魯肅和蔣欽對望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動搖,但兩人畢竟都還有些顧慮,所以一時間沉默下來。


    袁熙見了,適時拋出了另外一個重磅的炸彈。


    “說實在的,曹操乃至孫權那邊,都說我袁氏是反賊,這點其實我也不怎麽否認,畢竟爭奪天下和平定天下,中間隻隔著一層窗戶紙。”


    “但其實說到大義名分,我和劉豫州,其實比曹操孫權正當的多。”


    “曹操就不說了,挾持威逼天子,其心天下皆知,孫權那就更可笑了,他那吳王封表,上麵還寫著魏王表奏,這能是天子本意嗎?”


    魯肅蔣欽無言以對,這事情當初發酵起來,天下就有人戲稱孫權是大魏吳王,讓兩人聽了,也是極為尷尬。


    袁熙又道:“兩位可能還不知道,我和劉豫州都是受了天子親書密詔稱王的。”


    “什麽!”魯肅蔣欽都震驚了,他們雖然剛才聽袁熙進來時提過,但誰都沒有當真,但看這樣子其中有內情,怕不是又是一個衣帶詔事件?


    袁熙從懷中掏出詔書,隨意丟給魯肅,“兩位可以看看。”


    魯肅展開詔書,蔣欽湊過頭來,兩人仔細看了一會,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他們都是見過孫權的封王詔書的,兩邊筆記明顯不一樣,孫權那封工工整整,一看就是官員寫的。


    袁熙這邊的字體,則是稍顯潦草,但裏麵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語氣言辭也激烈的多,頗含憤懣之情,其中甚至用上了持詔討逆這種字眼。


    魯肅拿著詔書,心中驚疑不定,他瞥到蔣欽手動了動,似乎想搶過詔書撕碎,嚇得下意識把手縮了縮。


    他明白,蔣欽也動搖了,要說這詔書是真的話,那曹操便成了反賊,孫權豈不是也成了助紂為虐的幫兇?


    這樣的話,江東剩下的最後一點正當性也沒了,搞了半天,反賊竟是我自己?


    魯肅看了半天,終於是找出兩點疑問,“這晉字,似乎字體稍有不同?”


    “還有這印章,吳王詔書隻有一個,晉王的似乎多了兩個?”


    袁熙笑道:“不愧是子敬先生。”


    “這詔書的王號是空著的,可見天子思慮之密。”


    袁熙話是這麽說,但也知道劉協留了一手,這詔書是自己救出伏壽的迴報,但劉協意識裏麵,還是對封王有所抵觸,於是下意識沒寫王號,看上去是替袁熙考慮,但其實也是留了個扣子。


    想到這裏,袁熙不禁啞然失笑,劉協性子裏麵,和袁熙一樣有著別扭的一麵,但袁熙對此並不討厭,也正是因為如此,劉協才更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畢竟劉協才到弱冠之年,而這之前,從他九歲被立為天子的十一年裏,無時無刻都在受人要挾,過著身不由己的日子,能做的眼前這種程度,已經殊為不易,袁熙自忖換做自己,也未必能強上多少。


    他開口道:“至於那兩個多出來的印,一個是天子七璽其中之一。”


    “我詔書上的三個印章,最上麵的印章,是天子行璽,用於封國,這是我和孫權詔書上都有的。”


    “下麵的那個,是天子加上的第三璽,謂之天子信璽。”


    魯肅和蔣欽麵麵相覷,他們作為核心官員,自然知道這個印璽的用途,這是天子用來發兵的,意義不言自明!


    而袁熙的的下一句話,更是讓兩人震驚無比。


    “最下麵的那個,是傳國玉璽,我自己蓋上的。”


    “這是七璽中最大的那個,當然有其獨特的意義。”


    兩人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魯肅澀聲道:“當初孫侯進入洛陽,於枯井中得到了傳國玉璽,後將其交給了袁術,那如今這傳國玉璽.”


    袁熙點頭道:“沒錯,如今這傳國玉璽,在我的手中。”


    “孫氏留不住,袁術留不住,我也未必能一直留住,有能者居之,我倒想看看,曹操能不能剛從我手裏奪走。”


    “至於孫權,他沒這個本事,就不用想了。”


    聽了袁熙充滿霸氣的話語,兩人無言以對,以現在袁熙的實力,確實有資格說這種話。


    袁熙出聲道:“如今天下大勢,已經走過了中盤,兩位上車的時機,其實沒有多少了。”


    “兩位愛惜聲名,我自然是欣賞的,但有時候為了拯救蒼生,更大的勇氣是敢於承受汙名。”


    “兩位即使不為家族著想,也可為江東百姓想想,畢竟人都死光了,即使天下太平,一片白地的江東,還有什麽意義?”


    魯肅和蔣欽聽了,皆是猶豫起來,最後袁熙也適時給了兩人一個台階下,“我還是希望和平解決江東問題,不到萬一不得已,我也不想開戰。”


    “所以我想請兩位暫為客卿,不參與與江東的交戰,製作些練兵獻策之事。”


    “畢竟孫權是吳夫人生的,我也不想做絕。”


    “如果可以的話,兩位可暫時跟著吳夫人處理政事。”


    袁熙話都說著這份上了,魯肅和蔣欽心道吳夫人總不會狠心將自己兒子殺了,便出聲道:“承蒙晉王不棄,願效微薄之力。”


    吳夫人跟著袁熙出來後,上了馬車,才麵有憂色,出聲道:“讓妾參與政事,還是不妥。”


    “夫君想要得到天下,自然培養嫡子,我若是勢力大了,隻怕還遭到非議,甄夫人那邊”


    袁熙擺擺手,“那是治天下,不是打天下。”


    “而且我就是把袁謙封在江東為王,也不怕將來他起異心,畢竟未來是海路船運的時代,一條長江,又算什麽天險?”


    吳夫人聽了,疑慮盡去,感歎道:“夫君還真是深謀遠慮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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