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軍得知關羽打到許都附近的消息時,迴到壽春的袁熙也收到了同樣的情報,他對匆匆進來的陸遜歎道:「可惜了,我還是低估了玄德公的誌向,不然就會配合做些應對了。」


    「此時確實是匡扶漢室的最好時機,但他孤軍深入,怕是獨木難支,我這邊離得太遠不說,也是自顧不暇啊。」


    陸遜聽了,剛要開口,隨即想到諸葛亮的話,頓時沉默下來,袁熙見他欲言又止,奇怪道:「伯言想說什麽?」


    「我還很少見你有這麽猶豫的時候。」


    陸遜鼓足勇氣,出聲道:「義……主公,我們現在,算是反賊嗎?」


    袁熙聽了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伯言這話問的,讓我有些猝不及防啊。」


    「在迴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問伯言一個問題。」


    「何謂漢室?」


    陸遜怔住了,他下意識道:「漢室就是劉家天下……」


    他隨即搖頭道:「不對,不是這樣……」


    但他又不能和陸遜直接談論改朝換代,所以隻能換個比較能讓其接受的歪理,畢竟陸遜年輕尚輕,以後觀念會隨著時間慢慢改變。


    袁熙趁機問道:「為什麽?」


    「要是以興起黨錮之禍的桓靈來看,天下士族都是反賊吧。」


    「對於扶漢,每個人理解並不相同,也許他們也許自認為是扶漢,但其他人卻不一定讚同。」


    袁熙點點頭,陸遜有這種想法,也在他的預料之外,一方麵士族本來就漠視皇權,另一方麵陸遜熟讀兵書,而作為必學的六韜,其中那句話肯定對其有所影響。‘


    於是他說道:「伯言是不是看了六韜之中的那句話,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故有此語?」


    他見陸遜似乎解開了些心結,知道其還年輕,觀念尚未定型,隻能耐心慢慢去改變其固有觀念,便岔開話頭道:「這次玄德公出兵極有魄力,而關將軍也是厲害,極短時間內便一路高歌猛進,這實在出乎我戰前的預料。」


    陸遜出聲道:「漢家固然有高祖漢武這種平定天下的天子,也有桓靈這種埋下禍根的君王,要說他們都是漢家也無不妥,但……」


    袁熙笑道:「不用急,咱們都年輕,來日方長,今後的幾十年裏,天下一定會變得更好,也會發生更多精彩的事情。」


    陸遜聽了,若有所悟,他感覺心頭仿佛有一絲陰霾在漸漸散開,當即對袁熙拜道:「主公肺腑之言,遜當銘記於心,時時自省。」


    「黃巾之亂,天下諸侯並起,打的都是扶漢旗號,但世易時移,如今的諸侯們,言行卻已經和當初大不相同,包括曹操和孫權。」


    「我覺得玄德從誌向和和行動,都無愧於扶漢之人,但我和他走得路,確實是不一樣的。」


    陸遜現在最為矛盾糾結的,就是劉備女婿的身份,這和陸氏族人,以及袁熙掾屬兼義弟的身份,很可能將來是會有衝突的,所以陸遜才如此猶疑不定。


    袁熙這裏就有些偷換概念了,這等於是在陸遜潛意識裏,把士族生存權和皇權對立起來,屬於是取巧的做法。


    「你看,按道理說袁氏世受漢祿,本應該扶漢才對,但袁氏這些年做的,顯然已經超過了這個限度。」


    「伯言,我認為扶漢,首先是扶助天下百姓。」


    袁熙樂了,「這樣看你怎麽定義反賊了。」


    「天子會死,朝代會滅亡更替,但天下的百姓卻一直都在。」


    袁熙開口道:「其實伯言的疑問,我也很難迴答。」


    「我無權判斷誰對誰錯,但希望伯言能耐心看下去,看誰能


    做的更好,畢竟事實勝於雄辯。」


    陸遜下意識點頭,隨即醒悟過來,苦笑道:「難不成我才是反賊?」


    「不過曹操的計劃也是完全被打亂了,他現在心裏應該很慌。」


    「要真能提前算到這一點,我說不定就投入更多兵力對付江東,趁機將其徹底覆滅算了。」


    陸遜提醒道:「曹操未必會放棄攻打壽春,如今他進退兩難,退走會被我們追擊,攻城反而有一線生機,所以他極有可能還是會強行打城。」


    「我來的時候,聽聞曹軍在周圍村鎮掠奪丁口,怕是要脅迫他們攻城了。」


    袁熙聽了也是頭疼,對於這種抓壯丁的做法,他還真沒有什麽好辦法,隻得道:「那我隻能陪他慢慢耗下去,看誰先撐不住。」


    「關羽豈是那麽容易對付的,到時候許都告急,我看曹操還能不能沉住氣。」


    「我已經給曹操去了一封信,伯言先迴去整兵待命,看曹操如何出手便是。」


    城外軍營。


    啪的一聲,曹操狠狠將手中的信摔在地上。


    這自然是袁熙發來的信,裏麵說他已經得知曹操後院起火,往曹操趕快退兵,免得葬身於此。


    更加氣人的是,信裏還提到和被抓到的丁夫人和曹晴的事情,說沒有虧待她們,如今兩人吃的飽,穿得好,讓曹操無須擔心。


    曹操明知道這封信是故意激怒自己,還是忍不住眼前陣陣發黑,心道這一飲一啄,莫非是自己奪***女的報應嗎?


    曹操拚命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不要被怒火衝昏了頭,影響了自己的判斷,對麵是自己的殺子仇人,如今又奪了自己妻女,這種陰險小人的目的,顯然就是要激怒,從而舉止失措,要是自己上他的當,急著攻城,反而有可能中計!


    曹操心裏對於袁熙,自然是極為痛恨,但私仇歸私仇,眼下他的身後,有曹氏夏侯氏成百上千的族人,以及數萬掾屬,數百萬丁口,要是中了對方的激將法,行差踏錯,可能一切都會萬劫不複。


    他靜靜坐在桌案前,緊握拳頭,慢慢閉上了眼睛,竭力平複心情,最後終於冷靜下來。


    他開始拋去恩怨得失,冷靜考量攻城退兵的利弊,以及自己失去許都所要承受的後果。


    足足想了半日,曹操終於是得出了一個結論。


    許都現在還不丟,天子劉協更不能丟!


    但他知道,現在自己肯定不能馬上退兵,要是被壽春城裏的兇虎得知自己意圖,肯定會趁機追擊,到時候有多少人能走掉,還不一定。


    而且若是主力損失太大,即使迴到許都,又怎麽對付關羽?


    所以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挫敗兇虎這個自己平生大敵,才能度過這次危機!


    想到即使能安全退走,前麵嗨喲劉備軍在等著自己,曹操就更加頭疼了,說來還是怪自己,兩年時間都沒有拿下劉備,現在對方蓄積實力,反而變成了自己心腹大患!


    一念至此,曹操開始召集部下,商議對策,同時加快了從周圍村鎮掠奪壯丁的速度,做出一副和袁熙在壽春決戰的姿態。


    壽春城裏,隨著陸遜返迴後和郭嘉一起布置城防,袁熙本來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了下來。


    其實他先前的鎮定,大部分也是裝出來給掾屬們看的,因為和江東這一戰,尤其是他手下的水軍也是實力大損,麵對曹操大舉進攻,他其實也是心裏發虛。


    他的水軍在巢湖之戰中,本身就是麵對數倍的江東水軍,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數日激戰和煙熏火燎,也讓兵士疲憊不堪,體力枯竭,短時內內很難迴複,包括張遼的騎兵也是如此。


    最精銳的一批江淮兵,先前已經交給


    了張合徐晃,但兩人和曹操交戰失利,折損大半,對此袁熙也很是無奈,打不過就是打不過,畢竟麵對優勢兵力的曹操,誰也不敢說正麵對敵能夠打贏。


    而駐守合肥的劉曄,手下還有幾千兵,其除了跟著張遼騎兵去抓江東兵之外沒有交戰,倒是沒怎麽損失,這也是袁熙目前手裏最為完整的戰力。


    同時還有將近兩萬江東降兵,大部分都是投靠過來的山越人,這些人的比例超過了袁熙手下兵士,未經練兵就上陣,也未必是好事。


    加上太史慈重傷,城內拿得出手的,隻有張合徐晃這兩名以騎兵見長的將領,守城方麵最靠得住的,反而是袁熙自己。


    所以先前袁熙得知曹操打過來,心裏是很有些發怵的,不過隨著城內開始有條不紊布防,袁熙也是鬆了口氣,他想了想,走出屋子,去宅邸裏麵去見被他強留下來的魯肅。


    他進了院子,見魯肅依照禮節起身迎接,但掩飾不住麵上的憤怒之色,便躬身道:「熙失禮了,子敬先生見諒。」


    魯肅沒有想到袁熙對自己態度如此恭謹,也隻得還禮道:「承蒙使君相留,但肅還是想說,使君此舉,不太厚道啊。」


    袁熙聽了,再拜道:「此事確實是熙之不是,給先生賠禮了。」


    魯肅見袁熙如此大大方方承認,心中正自奇怪,突然直覺不對,頓時臉色一變,失聲道:「最近發生了什麽?」


    他記得上一次袁熙來看自己,是十幾天前,袁熙不會有無緣無故過來,這段時間難道發生了什麽大事?


    袁熙歎道:「先生是聰明人,都少猜出來了。」


    「沒錯,江東敗了,而且是大敗。」


    魯肅臉色頓時煞白,說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記得出使之前,周瑜都還是信心滿滿,告訴魯肅一切放心,大不了他們到時候打下壽春,將魯肅救出來。


    魯肅前段時間被禁足的時候,也聽到了江東出兵的消息,而且據說規模頗大,難不成這十幾天裏,就打完了一場大仗不成?


    他喃喃道:「使君莫不是在騙我?」


    「主公這次來了多少人?」


    「公瑾呢?」


    袁熙沉聲道:「孫權這次水陸並進,一共發動了十幾萬大軍,都已經被我擊敗。」


    魯肅身子一晃,自己沒聽錯吧,難道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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