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壽的話大大出乎伏德的預料,他驚訝地脫口而出道:“小妹為何會這麽想?”


    伏壽卻是直直盯著伏德道:“阿兄,請迴答小妹的問題。”


    伏德臉上現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但仍是強自鎮定,“小妹怎會如此想,是不是有人在蠱惑你?”


    “你這是在懷疑阿父?”


    伏壽一字一句道:“阿兄,不要左顧而言他,我想問問,到底還有什麽在瞞著我的?”


    伏德張了張口,麵對伏壽咄咄逼人的目光,最後頹然道:“小妹,相信我,其實我也不知道。”


    伏壽聽了,語意微冷,“但阿兄卻是猜出來了一些,不是嗎?”


    伏德惱火起來,他壓低聲音,“小妹難道在懷疑我?”


    “天子東歸,我數次舍命護駕,難道都是假的?”


    伏壽低低道:“若沒有阿兄,小妹我渡過黃河時,說不定就已經被人殺了吧?”


    “阿兄的恩情,小妹一直記得,但我如今想問的,是阿父做過的事情。”


    “包括東歸懷城後,阿父為何將阿母送到琅琊老家,他是不是提前預見到了什麽?”


    伏德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身為子女,不要非議父母。”


    伏壽澀聲道:“即使他做出對不起天子的事情?”


    伏德沉聲道:“小妹,你要記住,事情未有答案之前,胡思亂想隻會害了伱。”


    “而且另一方麵,阿父固然是天子之臣,也是伏氏家主,其必然要為伏家負責。”


    伏壽有些激動起來,“為了伏家存續,所以必須要做出選擇,以至於做出損害天子之事嗎?”


    伏德有些惱火,“小妹,我說過了,不要胡思亂想,我相信伏家世受漢恩,阿父斷不會做出你說的那等事情!”


    “他若是背叛天子,出賣天子近臣,我伏家之後怎麽能在天下人麵前立足?”


    伏壽見伏德如此激動,輕輕歎了一口氣,“看阿兄的反應,我倒是覺得阿兄沒有騙我了。”


    “我還是願意相信阿兄的,畢竟陛下被剪除羽翼,對阿兄並沒有好處。”


    伏德微微點頭,隨即道:“這麽說來,小妹還在懷疑阿父?”


    伏壽坦然道:“不由得我不懷疑,畢竟在我看來,阿父的嫌疑是最大的。”


    伏德不解道:“何以見得?”


    伏壽心想,我總不能說是劉協前後對自己判若兩人的態度看出來的吧?


    她知道劉協這個人很聰明,能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細微之處,他在懷城之變之後,對伏壽冷淡了許多。


    初時伏壽還疑惑不解,直到數次劉協對她提起衣帶詔的泄露之事,伏壽仔細思慮,發現其語氣中帶著憤懣不平之色。


    初時伏壽還以為劉協是不甘心,但時候想起來,卻發現劉協語氣之中,竟隱隱帶著質疑和憤怒的意味,而這針對性極強的話語,顯然是不自覺指向自己的。


    伏壽一開始百思不得其解,後來她才猛然醒悟過來,是不是劉協覺得,衣帶詔的泄露和伏家有關。


    她想通此事,便覺恍然,但隨後而來的,卻是深深的惶恐無助,她自然知道,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那豈不是說伏家背叛天子,投靠了曹操?


    那自己這個皇後,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這個疑慮,像毒蛇一樣撕咬著伏壽的心,讓她再轉反側,徹夜難眠。


    所以她當麵去質問伏德,而對方的反應卻不像知情的樣子,這讓伏壽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同時伏壽也看得出來,伏德對於衣帶詔泄露之事,隻怕和自己也有相同的疑慮!


    因為整件事情前後太過詭異,本來這種賭上全部身家性命的大事,是應該交給最放心的人來辦,結果偏偏消息泄露了。


    而且最讓包括劉協在內的知情人疑惑不解的是,泄露衣帶詔的名單,對於那個叛徒來說,到底有什麽好處?


    伏壽一開始也並未懷疑道父親伏完身上,畢竟伏完娶的是陽安長公主,女兒又是皇後,有什麽理由會背叛天子?


    但伏壽觀察劉協的憤懣不平之色,明白其懷疑並不是空穴來風,她比劉協還想知道真相,畢竟她不想就這麽一輩子帶著懷疑活下去。


    其實伏壽的這個疑慮,不僅她和劉協有,公卿大臣以及全天下人都有,包括袁熙。


    袁熙雖然有後世的知識,但他也不知道衣帶詔時間的真相,畢竟在史書之中也隻有後漢書記載過,而且寫的含糊其辭,語焉不詳。


    並且事後很多人的反應也是極為反常,比如後世發生的伏皇後被殺之事。


    據記載,建安五年,伏壽對於董貴人被殺一事感到害怕於是給伏完寫信,訴說曹操威逼朝廷、獻帝心存怨恨之事,希望伏完能謀劃誅殺曹操,伏完不敢有所舉動。


    《獻帝春秋》稱,伏完得到密信先給荀彧看,荀彧感到不滿,對此隱瞞不言,後來伏完又給妻弟樊普看,樊普便把此事告訴了曹操。


    建安十四年伏完逝世,建安十九年,伏壽寫給伏完的密信泄露,伏壽遭到曹操殺害,其兄弟宗族及所生的兩個皇子皆被處死,母親等十九人被流放到涿郡。


    這便是衣帶詔事件的尾聲,足足延續了將近二十年,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時隔這麽多年,為何事情才被揭出來,而伏完為什麽將這麽敏感的信件先後給兩個外人看,這事情本來就處處透著不正常。


    但無可否認的是,不管是不是借口,衣帶詔事情牽涉時間之長,範圍之廣,幾乎貫穿了劉協的半生。


    如果袁熙在場的話,也要讚歎伏壽的聰慧,此世曆史發生了改變,衣帶詔事件提前發生,很多人的行為應對也產生了偏差,這讓伏壽從中尋到了一絲不同尋常,開始追尋衣帶詔的真相,將懷疑的目光投到了自己父親身上。


    伏壽見伏德應該確實不知情,便俯下身去,低聲拜道:“今日談論的話,皆是小妹一人之言,和陛下無關。”


    “此事攸關小妹的性命,更會牽連陛下,還望阿兄迴去知乎,萬勿於第三人言,包括阿父。”


    伏德聽了,搖了搖頭,歎氣道:“我雖然不讚同小妹想法,但既然小妹開口,我答應便是。”


    伏壽送走伏德厚,臉色陰晴不定,伏德是不能再找了,而且其到底會不會和伏完說,她也不能夠保證,畢竟對於妹妹的承諾,遠遠沒有對父親的孝道來的重。


    伏壽緊咬嘴唇,感覺血腥味在齒尖彌散開來,她不甘心!


    她感到了從所未有的孤獨無助,自己明明想要幫助劉協,但偏偏卻無人可以信任,包括先前最為信任的伏家,反而成了自己最大的懷疑對象。


    而且更讓她心灰意懶的是,劉協也對自己產生了明顯的不信任,兩人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無法彌補的裂痕和隔閡,偏偏伏壽沒有彌補的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兩人漸行漸遠。


    自己這個皇後,處境比農家女子還不如,難道就這樣過一輩子?


    伏壽正自傷心,卻見侍女慌慌張張跑進來道:“皇後,不好了,曹家那個混世魔王又溜進來了,正在拉扯宮女呢!”


    伏壽聽了,心中驚恐不安,宮女說的便是曹丕,其上次害得自己侍女被殺,卻沒有受到任何責罰,行事越發猖狂。


    曹操在許縣時,其還能收斂些,如今曹操去了東郡,而能製約曹丕的丁夫人,也和曹操鬧翻迴了譙縣老家。


    這下子,再無人可以轄製曹丕,於是其隔三差五跑來寢宮鬧事。


    劉協最近總又不在內宮,伏壽也不好將此事報知劉協,畢竟上次劉協息事寧人的態度,已經讓伏壽寒了心。


    而且就是告訴劉協,他也做不了什麽,反而更增挫敗感,於是伏壽隻能想辦法拖延隱忍,將事情蒙混過關。


    她對侍女出聲道:“先叫幾個侍衛過來,看看能能將其好言勸出去。”


    侍女匆匆走出,卻好久沒有迴來,院落外麵卻不住傳來吵鬧聲,漸漸變得越來越大。


    伏壽聽了,猶豫了一下,便起身往外走去,結果剛走到門口,卻見曹丕一臉兇橫,拖著衣衫不整的侍女往屋裏走來。


    伏壽心中大怒,她越過曹丕肩頭看向門外,卻發現兩名侍衛已經被曹丕帶來的親兵打倒在地,其他人要麽是不敢上來,要麽是早已避開。


    伏壽見狀喝道:“無禮!”


    “此是天子寢宮,爾膽敢亂闖,可知人倫禮儀,君臣之禮?”


    “速速退去,不然後果你承受不起!”


    曹丕獰笑道:“早看你不順眼了,裝模作樣,還真以為你是什麽皇後?”


    他上前兩步,隔著衣袖抓住了伏壽手腕,“我打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麽樣?”


    曹丕雖然隻有十二三歲,但其吃的好,發育得很是胖大,力氣不必成年人差多少,伏壽隻覺對方力氣大的異乎尋常,自己掙了幾下都沒掙開,當下怒叱道:“放手!”


    “我乃堂堂大漢皇後,你想造反嗎?”


    曹丕抓著伏壽,見其一臉驚慌,卻強裝鎮定的樣子,心中卻是一股邪火上來。


    在他見過的女子中,伏壽算是最為漂亮的,又有皇後的身份,曹丕早就覬覦已久,但苦於其身份,一直不敢造次。


    但上次自己威逼宮女沒有受到責罰,讓他膽子愈發大了起來,如今曹操不在,讓他徹底放飛自我。


    眼見伏壽在自己手中,曹丕更是心中更是蠢蠢欲動,當即手臂使力,就要將伏壽拖入屋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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