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風景獨好


    郭嘉說道:“相比太平道的黃天,張魯的天師道更偏向於鬼道。”


    “有前去找張魯求道的人,一開始都稱為鬼卒,完全被洗禮後稱之為祭酒,到了祭酒這個位置,便可以帶領部眾,其中佼佼者,便稱為治頭大祭酒。”


    袁熙聽到這裏,心中一動,說道:“我聽聞漢庭也有祭酒這個官職,這是祭祀用的?”


    郭嘉微微點頭,“公子猜得沒錯,最開始的的時候,祭酒確實和祭祀有關。”


    “古時貴族大夫饗宴,以長者酹酒祭神,稱祭酒,後漸演為官名。”


    “《陔餘叢考·祭酒》有記,祭酒本非官名,古時凡同輩之長,皆曰祭酒。”


    袁熙見郭嘉對此如數家珍,看來其確實是精通此道。


    他突然想起,後世曹操專門給郭嘉設置的官職,名軍師祭酒,也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


    袁熙道:“先生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


    “爭取太平道中的位置,是必須要做的,不然的話,以後我的領地裏,隻怕處處都是曹操的細作。”


    為了對抗曹操,隻能用魔法打敗魔法,屬實是無奈之舉了。


    郭嘉點頭道:“如今幽州這地方雖然荒涼,但從另一方麵來說,也是優勢。”


    “若在曹操通過方士細作勢大的兗州冀州行事,很容易被對方得知後反製。”


    “眼下此地卻是曹操鞭長莫及之地,公子可以私下假借太平道名義,設屬於自己的祭酒暗樁,宣揚對公子有利的天命言論。”


    “反正如今的太平道群龍無首,都宣揚自己是正統,但誰也得不到其他的人承認。”


    袁熙心道這便是借殼下蛋,在太平道良莠不齊的形勢下,摻雜屬於自己的私貨。


    通過這種方式渾水摸魚,將自己的影響力延伸到涿郡全境!


    郭嘉見袁熙意動,眼神一閃:“黃巾和天師道都要求誠信不能欺詐,得病的人要自省己過,天師道還有義舍,倒和公子的義學義田相似,隻需稍做改動,便能布局了。”


    “公子還有沒有想往裏加的東西?”


    袁熙沉思一下:“比如鄰裏互助有好報,拐賣人口得報應?”


    “對了,這東西不能喧賓奪主,還是需要刑律懲罰罪犯,方為上策。”


    郭嘉麵上不變,心中卻是驚喜無比。


    教義相比刑律更加能讓人心歸服,但卻因此容易讓主公迷失本心,從而忽略治理的根本是刑律。


    不然的話,就是舍本逐末,君權受製於教權,乃是取禍之道。


    而袁熙這麽快就能從誘惑之中清醒過來,實屬難得。


    在士族普遍對讖緯學說深信不疑的當下,袁熙到底信奉是什麽?


    郭嘉越發好奇了。


    袁熙見說的差不多了,拜道:“先生精於此道,我會給先生調撥官員人手,煩請先生全權掌管此事。”


    郭嘉哀歎起來:“我豈非是作繭自縛?”


    “這麽麻煩的事,你就不能叫交給別人?”


    袁熙撓了撓頭:“再加一個姬妾一壺酒?”


    “成交。”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袁熙沒想到會有一天,自己要把造謠當做一項重要的事業來做,但在當今的境況下,卻反而是最有效的辦法。


    一百個人中,找到一個識字的都難,加上年年戰亂餓死人,大部分士族都要被迫親自種地,一般人更沒有讀書的可能了,


    這種環境下,即使興辦義學,也要天下太平,豐衣足食之後,讀書的人才會大量增加。


    所以對於不識字,抱著最樸實願望的普通百姓,口口相傳的童謠讖語,遠比士族傳播的知識來得迅速。


    這便是時代的局限和無奈,想要改變,隻能一步一個腳印,慢慢開啟民智,而不是一口吃成胖子。


    社會製度需要長期的積累,才能發生質變,在此之前,隻能一點點補齊所有短板,厚積薄發。


    且不說現在生產力達不到,即使生產力達到了,落後的時代加上強力的體係,若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裏,民眾反而會套上更牢固可怕的枷鎖。


    這也是為什麽資本主義初期,對工人的壓榨遠甚於種植園奴隸的緣故。


    麵對尚處於蒙昧期的民眾,把虛無縹緲的所謂先進政體強加上去,看上去像是社會製度的工業變革,實則內核還是奴隸製的那套東西,袁熙是不會去搞的。


    他隻是個普通人,他要做的,隻是讓盡可能多的人們擁有改變命運的力量。


    知識。


    終其一生,能開辟出一條小道來,他就心滿意足了。


    郭嘉不知道此時袁熙的想法,袁熙也現在也不會和郭嘉完全交底,畢竟這些想法太過超前於時代。


    兩人又把出兵之事事無巨細討論一遍,直到找不出大的紕漏,才停了下來,這才發現談了半日,天都快黑了。


    袁熙笑道:“今日辛苦先生,之後便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幽州這邊且不論,但願南麵不會出大簍子,如今徐州被攻,希望至少玄德公能守住半年吧。”


    郭嘉冷笑道:“公子也不需瞞我,徐州被攻,你怎麽可能沒有另外的打算?”


    “這個天下哪有白白做好事的,說出來又不丟人。”


    袁熙大汗,強笑道:“還是瞞不過先生。”


    “要是玄德公守不住,徐州總不能讓別人奪了去。”


    郭嘉端起酒壺直接痛飲一口,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這個尚未讓自己完全心服的主公,有仁義,也有算計,不拘泥於成軌,將來必然是個攪動天下的人物。


    郭嘉猜得沒錯,從一開始,袁熙就盯準了徐州。


    這個地方雖然是四戰之地,很難防守,但其實在是重要,以至於袁熙的謀算中,拿在自己手裏是最保險的。


    如今冀州北攻易京,無暇幫忙防守徐州,劉備必須要獨自支撐,這也是袁熙有意無意做出來的情勢。


    如果劉備守住了,那自然是其憑本事掙來的,袁熙無話可說,但如果劉備守不住,那說法就多了。


    袁熙問郭嘉要不要一起吃飯,郭嘉表示免了,他現在就要去挑選姬妾。


    袁熙見郭嘉蹦蹦跳跳離去,心道真是各有各的快樂啊。


    晚上有兩個姬妾陪著,隻怕郭嘉明天又起不來床了吧?


    袁熙有些擔憂,後世郭嘉可能就是縱情酒色,所以早死,如今這是要重蹈覆轍?


    不過要是沒有美酒美女,看郭嘉那樣子才是真的生無可戀。


    算了,人各有誌。


    北新城開始緊鑼密鼓動員起來,城裏百姓都知道又要打仗了,紛紛忙碌起來。


    征發運糧的民夫,很多人都極為踴躍,畢竟雖然危險,但能抵消部分賦稅勞役,對很多平民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在這種氣氛下,孫禮的妻子分娩,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和孫禮相熟的袁熙,趙雲,麴義等人,紛紛送來賀禮,馬氏見兒媳抱著繈褓,一臉喜色,心中歎息一聲。


    鄭氏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從此之後,孫禮算是袁熙手下最核心的死士了。


    這意味著孫禮要隨時為袁熙效死。


    當然,與之對應的,死士若是身亡,其妻子皆由主公所養,子嗣能得到讀書入仕的機會。


    孫禮發現,這幾天馬氏對自己態度好了很多,一有事情就就叫自己一起吃飯,讓他不勝其煩。


    他悄悄對麴義道:“你說我阿母是不是有什麽心思,也不罵我了,晚上吃飯還要給我夾菜,還常常叮囑我注意身體。”


    “阿母如此如此反常,伱說她是不是想改嫁了?”


    麴義聽了,一巴掌拍在孫禮腦袋上,把他打了個趔趄,“你個狗日的,怎麽那麽多廢話?”


    “老子的娘早死了,你有娘活著還不知足,滾你媽的。”


    孫禮被麴義一腳踢飛,等他爬起來的時候,麴義早提著酒壺,不知道找誰喝酒去了。


    他心道麴義怎麽火氣這麽大了?


    他不知道,遠處小樓上,袁熙和吳昭露出半個腦袋,全程在看笑話。


    吳昭感覺袁熙手又不老實了,臉上一紅,剛要說話,一陣狂風吹來,小樓吱嘎作響,搖搖欲墜,嚇得她臉色蒼白,連忙抓住袁熙,穩住身形。


    袁熙疼得嘶了一聲,吳昭臉更紅了。


    也難怪她害怕,這小樓根本就是隨便搭起來的,根本不結實。


    這是袁熙在糜家和甄家看到後,覺得高樓很是方便,迴到北新城便讓工匠做了個,說是能居高眺望敵情。


    當時袁熙不願意多花人力物力,隻叫人在院子角落挖了深坑坑,用樹木做樁,搭了個三層高的的小閣樓,下麵兩層由樹幹支撐,頂端是個小木屋,需要爬木梯上來。


    在上麵風景倒是很好,但因為製作粗劣,大風吹來時,常搖搖晃晃,而且根本起不到什麽眺望敵情的作用。


    北新城四麵有城牆箭樓守衛,一個城中小樓,能有多高的視野?


    從此之後,小樓變成了袁熙私人所用,他閑來沒事的時候,便爬上閣樓,偷窺府邸中的情況。


    什麽孫禮被馬氏暴打,郭嘉和姬妾在窗前調情,麴義和趙雲對練,袁熙都看得津津有味。


    當然,他也偶爾帶吳昭或者曹憲上去,沒有風時,小樓也常常猛烈搖晃不已。


    又是一陣晚風吹來,吳昭嚇得心裏撲通直跳,抓住的東西又開始不老實了。


    她臉色緋紅,暗道公子這些花樣都不知道怎麽想出來的,上輩子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此時袁熙輕輕哼了起來。


    “我吹過你吹過的晚風,那我們算不算相擁......”


    吳昭知道袁熙常常會唱些和當世韻律極為不同的曲調,如今這曲子卻是宛轉悠揚,讓她也不由癡了。


    她聽著聽著,不由得忘了塵世的煩惱,輕輕躺在了袁熙的懷裏。


    她突然反應過來,這歌詞明顯和自己無關,自己不是已經在相擁了嗎?


    袁熙此時想的是甄宓吧?


    她微微用力,袁熙又疼的叫了聲,連忙道:“你們都是我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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