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姓柯的指揮使是如何的大驚失色自不必說,敗軍之將不足言勇。

    而鎮東衛大輸而歸的消息很快就通過四散的丁勇帶向了四處的鄉鎮,不過,那些倉皇的民兵哪裏比得過林瑜的進行科學行軍的兵士。在永福縣的縣衙得到消息的時候,大軍已經兵臨城下。

    當地的知縣唯一能做的就是關閉城門,甚至來不及召集富戶捐糧納黍,集結鄉勇。

    他兩股戰戰地站在城牆上,往下看去,看了一會兒,問道:“不對啊,不是說賊軍有數萬之數麽,下頭看起來也就數千之數。”

    身邊的縣丞伸出腦袋一瞧,下麵烏壓壓的幾千人頭,看起來沉默而充滿了威懾力。當中一麵黃底大旗上打著的大大的‘漢’字,他似乎被刺痛了眼睛,趕緊縮迴腦袋,道:“那些潰敗的丁勇誇大其詞也是有的,否則怎麽掩蓋他們的無能?”

    永福知縣焦躁地原地踱步,道:“他們這是在等什麽?”就算隻有幾千人也不是他們現在能夠抵擋的,城裏的富戶在知道賊軍已經兵臨城下之後就不願意那錢糧出來了。眼看著縣城是必定守不住的,還不如在賊軍那邊博得一些好感,也好保住一家老小的命。

    邊上的教頭是武舉出身,他瞧了一會兒,道:“大約是原地修整罷,莆田過來數百裏路,我觀他們並沒有多少馬匹。”

    那教頭說得不錯,林瑜的確是在原地修整,不過更重要的是在周邊收集永福縣的消息。他這一次隻帶了三千兵士,其中兩千主力,另外一千護衛看著後麵的輜重。他甚至沒有帶上多少幹糧,押送的輜重隻是兵士們的盔甲武裝等物。

    之前拿下了鎮東衛,整個福州府沒有了屏障。但是要吃下整個府,就必須趕在福建都司反應過來前,時間並不能算得上寬裕。之前福寧州倭寇事件的時候,林瑜計算過。從福寧州出事的消息傳到建寧府的都司,到馬佳鈺榮點兵點將直奔過去,一共花了整整一個月還要多的時間。

    這樣的反應速度的確是極為遲緩的,但是,林瑜現在的軍隊中馬匹不足,同樣製約著他的行軍速度。所以,他幹脆兵分兩路,由張忠同樣領著三千精兵向著福清縣的地方推進。剩下的三千暫時留守興化,那裏是他準備好的和廣東水師拚殺的戰場。也隻有興化,是他民眾基礎打得最勞的地方。換了任何一個地方,天時地利人和就不一定能集齊。

    按照計劃,他這邊攻克永福縣之後,就直奔閩清縣。然後從閩清縣順流直下

    ,抵達福州府府城附郭閩縣,在那裏和張忠的隊伍相會和,然後集齊六千大軍,當然如果算上張忠那邊的四千民夫的話,也能算得上是上萬了。

    和林瑜的路線相對一致,但是張忠走得卻是下遊。拿下福清得到足夠的補給之後,下一個縣城是就是和閩縣隻有一江之隔的長樂縣。相對於林瑜那邊簡單的三千兵力的配置,多帶了四千民夫的張忠還負責運送幾個縣城中的糧食。畢竟,他們不能指望一個府城也像縣城一樣容易攻克。

    “這麽說,永福從昨天才開始封閉城門?”林瑜聽了哨探的話後反問了一聲,那人點了點頭,無聲無息地下去了,行動間頗有子鼠的風範。

    “您是想?”一邊的千戶若有所悟,看見林瑜的嘴角翹起一個笑來。

    隨著第一張開城投降、順民不殺的紙片出現在縣城之後,原本人心惶惶地城內交頭接耳的人更加多了。都說老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知縣有沒有組織起練勇來他們個頂個的門清。

    特別是那些隻意思意思稍微給了一些錢糧的商戶,再沒人比他們更加清楚這個縣城根本就是守不住的。

    所以,有人趁夜偷偷殺了守在城牆之上的兵士,大開城門地迎林瑜的大軍進城還真不是什麽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躲在門背後聽著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的百姓們一晚上沒睡,第二天探頭探腦的起來,果見街麵上整肅了許多。但是,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燒殺搶掠。那些兵士一個個站得筆筆直的,甚至不會多看他們一眼。身上熟悉的大紅袢襖叫一些積年的老人家偷偷的紅了眼睛。

    城門大開的時候,那知縣已經一根繩子吊死了自己。林瑜看都沒有多看一眼,直接讓兵士處理了他的屍體。至於他的家眷,另給了一個院子叫她們住著去,橫豎軍管的時候,她們也不會出什麽事情。

    林瑜並沒有在永福縣呆上多長的時間,硬要算的話,也就整整三天,還得加上那大半個晚上。事實上,在準備好十天的幹糧之後,他就領著所有的兵士直奔閩清縣。

    原本的永福他隻把原本的縣丞給提上來,讓他代管知縣之後,就沒有多管了。不過,看這個人那駕輕就熟的樣子,就知道這些活本就是他做慣了的。

    這也是常態,科舉考試考出來的是會讀書的人,而這些人並不一定是會做事的人。所以才會常有當地宗族力量和吏目相勾結,架空知縣,而所謂的老父母卻毫無辦法的事情發生,甚至屢見不鮮。

    那些人看見林瑜沒有動他們

    直接開拔,不由得彈冠相慶。不過,他們哪裏知道,這是林瑜暫時沒有空來收拾他們,正等著他們鬧出幺蛾子出來,等能騰出手來之後,殺個一波呢。

    相對於林瑜這邊的輕鬆,張忠下福清縣的時候還是正兒八經地攻城的。鎮東衛本就駐紮在這個縣城裏頭,當初指揮使並沒有將所有的兵士全都帶走,而是留下了大約一千多的守城之人,再加上潰敗收容的一千將士,福清縣裏至少有著兩千多兵士。

    自古以來,攻城要比守城難。張忠手中也不過三千,這倒給了福清縣眾人一些信心。

    福清縣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城,隻是因為有著鎮東衛的鎮守,城牆要比別的縣城高了個三尺有餘。大約就是這三尺叫城裏頭的人堅信能夠守住城,裏麵的富戶更是積極的捐錢捐糧,其中是不是有著那兩千兵士的威脅,就不好說了。

    站在城牆之上的參將看著地下烈烈飛揚的漢旗,眉頭緊蹙道:“這一股反賊到底是什麽來曆。”當然是反賊了,都正大光明地打出了旗號,又豈是一般的暴民匪類。

    “不知道,從未見過領頭的,就連幾個千戶的臉,小的都沒有看清楚。”一個千戶苦著臉答道,他這人無意識幸運的。在所有的將士死的死被俘的被俘,他居然活著迴了福清縣,身上多了幾條疤又如何,好歹小命在,也沒缺胳膊少腿。

    “聽聞反賊火器甚厲?”

    “不僅厲害,還古怪。”那千戶不是沒有摸過鳥槍,知道所謂的火器有時候還沒有弓箭來得便利,特別是裝起彈藥來,簡直不能用麻煩來算。有那個西洋時間,他還不如多射幾枝箭,敵人還死得快一些。但是,那時候密集的槍響之聲卻和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也不知道反賊用了什麽樣的障眼法。”他貧瘠的想象力讓他不敢相信這世界上的火槍能有這樣的速度,反而更願意去想林瑜他們用了什麽樣的妖法。

    “是有些古怪。”參將點了點頭,眼珠子一轉,道:“但是,隻要不與反賊野戰,他們的火器不就拿我們沒轍了。”

    說著,就叫兵士將庫房裏的弓箭全都搬出來。

    外頭的營帳裏麵,張忠和幾個參謀、千戶也在討論怎麽攻城的問題。

    “聽俘虜說過,鎮東衛的庫房裏麵準備有大量的箭枝,隻怕攻城不易。”一個千戶皺著眉頭道,“能用火炮將大門轟開嗎?”

    “不能。”炮兵指揮耿直地搖搖頭否定了他的建議,道,“想要達到轟開大門的效果,就不能按照尋常的

    射程來算,至少需要縮短一半以上,才能在炮彈落到大門上的時候保證最大的穿透力和殺傷力,否則就是浪費丹藥。”

    一邊的參謀跟著搖頭道:“每一個炮兵都是精心訓練出來的,以後都要派大用場的,太珍貴,沒必要讓他們冒這樣的風險。”

    “炮兵不就是在攻城中使用的嗎,怎麽就不能冒風險了?”之前的那個千戶一拍桌子道,“以後要攻城的地方多得是,難道還要各個留在營裏躲著不成?”

    炮兵指揮見火燒到自己身上了,忙以目視張忠。他倒不是愛惜自己的生命,但是就像是之前那個參謀說的,在這種小小的縣城前折損,實在是有些浪費。須知,後麵還有一個貨真價實的府城需要拿下,那才是他們炮兵真正發揮威力的地方。

    “行了,多大點事值得掙起來。”張忠聽完了,擺擺手道,“現在攻城不時興雲梯了,傷亡太大。不僅僅是炮兵,咱們手下的每一個兵士都很金貴。”

    頓了頓,又道:“轟掉大門是個不錯的主意,想想怎麽執行,出個具體的方案來,以後也用得上。”

    “不若選個人,帶上炸藥包,把大門給炸了。”還是之前的那個參謀,看來他本來心中就有想法,指著臨時做出來的簡陋沙盤上城門的位置說,“這裏有個小小的溝渠,大約是廢棄的護城河,正好是天然的掩體。點燃引信之後直接滾進去,不會有性命之危。”

    張忠點點頭,道:“法子不錯,但是上頭城牆上有人弓箭齊備,讓他怎麽穿過去?”要是黃仲在的話,他也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他們幹這個是專業的。

    那參謀就嘿嘿一笑道:“夜襲啊,上頭那麽遠,給他換上那一身墨綠色的製服,保管走到眼前了都認不出來。”他說的墨綠色製服就是後世的那種迷彩服,這一套衣服黃仲的部隊是常備製服,但是步卒不常用,這個參謀是林瑜莊子上的出身,因為喜歡這個就自己收藏了一套。

    “這個行。”張忠一點頭,道,“好些人到了晚上就是睜眼的瞎子,不過,既然夜襲了,那就幹脆玩一把大的。”

    聽懂了他意思的眾人不由得心領神會地相視壞笑起來。

    是夜,滿以為外麵的賊軍一點都沒有準備攻城器械,暫時沒有攻城動向的參將放心地迴了自己的府邸睡覺。誰料半夜一聲巨大的炸響,將他從床榻上嚇得一下子坐了起來。

    他腦子裏一片空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身子,趕緊起身穿衣,一邊高聲喊道:“來人,

    快來人。”

    半晌,跟著仆役一同滾進來的是衣衫不整的千戶,他倉皇地看著參將大人,道:“反賊攻城了,不是,反賊已經打進來了!”

    “什麽?”那參加衣服穿了一半,聞言差點沒扯下自己的袖子,“他們夜襲!”

    但是,這怎麽可能呢!

    並不是說古時候的所有兵士都是睜眼的瞎子,應該來說,在靠海吃海的地方,魚類豐富,患有夜盲症的比例要比內陸小不少。真正限製了夜襲的可能的,軍隊指揮不便。若是小股人馬夜襲的話,機動性比較高,也就更加便宜。這也是參將能夠安心睡覺的原因,就算夜襲,人數不夠的話根本不頂用。

    但是,從來報信的千戶臉上驚慌的神色來看,這根本不是什麽小股人馬夜襲。

    因為限製了其他軍隊的這個原因對林瑜來說,並不成立。遠在三國之時,曹操和孫策就成功的發起了夜襲。更何況於林瑜的這一支按著嚴苛的標準訓練出來的隊伍。

    就算沒有白天那麽自如,但是十隻小隊依舊是井然有序。對比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撞的守軍,隊伍裏頭一刀一個人頭也就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等參將匆匆地趕過去的時候,小規模的戰鬥其實已經接近了尾聲。他一瞧那邊不絕於耳的投降不殺的唿喝聲,頓時發現了不對勁。正要轉身就跑,胸口就是一涼。

    他低頭看了看胸口冒出來的一截雪亮的刀尖,哪裏不知道自己是中了計了。隻是這時候已經太晚了,他死不瞑目的頭顱徹底變成了對方遞上的投名狀。

    張忠看著呈到自己麵前的頭顱,一揮手,笑道:“孫千戶辛苦了。”又喝著邊上的兵士,道,“還不快將孫千戶扶起來。”

    “不敢,不敢。”那孫千戶誠惶誠恐地自己站了起來,道,“些許小事,不敢言辛苦。”

    張忠滿意地一點頭,道:“不辛苦就好,正好有一樁好事要勞煩孫千戶。”他示意邊上的兵士將那個頭顱拿下去,打消外頭頑抗的一部分兵士的心誌。

    孫千戶心裏一苦,什麽好事能輪得上他這麽一個降將,嘴上卻道:“還請將軍吩咐,孫某萬死不辭。”

    張忠大笑一聲,意味深長道:“死是不用死的。”

    下半夜,孫千戶帶著張忠臨時撥給他的手下,向著城內走去,敲開了一扇扇黑油大門。

    這些被打開的大門無疑都是這一次積極納糧的大戶們,他們有些已

    經聽見了城門口的動靜,正匆匆忙忙地卷了些金銀細軟準備逃跑,有些還在床上安心地唿唿大睡。無一例外的,被孫千戶給來了個一窩端。

    他知道這是張忠讓他徹底得罪了城中的富戶,從此完全地和漢軍綁在一起,所以這事幹起來倒是還挺心甘情願的。一開始張忠沒開口的時候,他還以為是什麽樣的苦差事呢?沒想到,這是讓他查抄那些積極與漢軍作對的人。

    對,就是漢軍。現在,他也是其中的一員了,自然更願意這麽稱唿自己,誰會喜歡叫自己反賊呢!

    按著張忠的吩咐,他一絲不苟地查抄著所有主動的富戶,但是卻放過了那些‘被主動’的人家。按照張忠的說法,他們漢軍是個有組織有紀律的隊伍,從不冤枉任何一個人,當然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和他們作對的人。

    就現在看來,整個軍隊進駐福清縣的過程中的確紀律嚴明。除了主動伸出刀子的,他們沒有對百姓動一分一毫。想到這個,再想想漢軍手中掌握著的可怕武器,孫千戶的心陡然熱起來。

    哪個男兒不夢想著建功立業、衣錦還鄉?更甚者,若是漢軍能更進一步,他豈不是有了一個能青史留名的機會!

    一場血腥的戰鬥之後,第二日福清縣的街道上隻剩下了來來往往的兵士,原本夜間間或響起的槍聲也完全沒了蹤跡。那些百姓躲在門板後看著這一群和他們印象中不大一樣的兵士,小心翼翼的戒備著。

    直到家中沒了存糧,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上街之後,才發現這些打著漢旗的兵士真的不會對他們動手。街麵上這才漸漸的重新熱鬧起來,酒樓裏也有了些許人影。

    方二郎往常去的那個酒樓最好的位置上一坐,以往這樣的好位置可輪不上他一個閑漢,那都是有錢的老爺、官人才能坐的,他也就配做底下的角落裏頭。

    他點上一疊花生米,叫了一壺濁酒,新奇而得意地左顧右盼。這是個好地方,正好能看見下麵台子上說書的,還能居高臨下地瞧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自然,這時候也就那些個袢襖大兵,手裏端著一杆槍,身板挺得筆直。嗨,真他娘的威風啊!他搖頭晃腦地感歎了一聲,拈起一顆花生米,往嘴裏一丟。他眼尖的看見下麵的說書台上一個說書先生慢吞吞地坐了上去,趕緊迴過頭,端端正正地坐好了豎起耳朵來。

    就聽那說書人一拍醒木,道:“正巧得了個新折子,今兒咱們就來說一說這盛世大唐!”

    相似的情景

    在不同的地方由不同的人演繹著,有說大唐的有說大漢的,也有說大宋的。從曆史的片段中截出幾個光輝的片段出來,再換成老百姓們能夠聽懂的語言,就足以在這個缺少精神娛樂的時代,起到輿論宣傳的作用了。

    隻要百姓穩住了,那些書生叫喚得再厲害也沒有什麽用。畢竟,像林瑜那樣,做書生做到造反的份上,古今以來他還真是第一個。

    張忠在福清縣收集了所有的能帶走的糧食,就整裝離開了縣城。留下了原本的孫千戶帶著原本的潰軍駐紮在這裏,這並不是他心大也不是他信任孫千戶這個降將,而是在朝廷眼裏已經是從了賊的他除非自立門戶,否則就隻能躲在漢軍的麾下,才有一條路可以走。

    而若是自立門戶的話,無疑是自取死路,比跟著他們造反還看不到希望。這個時代又不是東漢末年混戰的時候,可是連個轉投的方向都沒有。

    所以,張忠放心地留下一縣衙的金銀財貨,率領著大軍拍拍屁|股就跑了,一點也不擔心身後某些人會不會降而複叛。

    孫千戶目送著打著漢旗的大軍遠遠的去了,果然帶領著剩下的兵士兢兢業業地守著福清縣,未敢有一絲一毫的不軌之心。

    就當林瑜兵分兩路,向著福州府府城的方向挺近的時候,興化府失落、連帶著福州府內也已經燃起了硝煙的消息終於姍姍來遲,傳進了建寧府,福建都司所在的府城。

    “這是出大事了!”新任的福建巡撫章巡撫這時候正是萬分後悔頂下了這個位置,據說上一個巡撫簡巡撫就是因為治下接連出了幾樁大事,這才被降級調進了京城,這還是當今的心腹呢!

    說起來,怎麽什麽壞事這裏都有一份呢,實在是太邪門了!

    見當地都司的都指揮使沈大人穿戴著鎧甲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章巡撫胡亂蹦的心髒好歹安穩了一些。他忙迎上去道:“沈大人氣勢軒昂,必能嚇得賊眾聞風而逃。”

    這卻是一句廢話。

    果見沈大人沉著臉,並未為這一句好言而開顏,還帶來了一個壞消息:“鎮東衛全軍覆沒,福清縣也已經被賊子拿下,我不能再拖下去了,錢糧可都準備好了不成?”就算在軍戶中抽的丁還不滿萬,但是好在之前為了攻打福寧州的倭寇,那些兵士才剛被遣散,現在重新召起來也容易,總算是省下了不少的時間。

    說起這個來,章巡撫就不由得苦了臉,倒不是他不想配合,而是上一任留下的爛攤子,他接手的時候庫糧根本就

    不是滿的。但是,因為這個在上頭都已經報備過了,所以他也就無所謂地接了下來。如今秋收還沒有開始,庫房還是空了大半的模樣,他也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聽章巡撫這般一哭訴,同樣是剛上任就接手前任的爛攤子的沈都指揮使一頷首,道:“章大人的難處我都看見眼裏,這樣把,您今晚將城裏的商戶、縉紳人家普通一請,剩下的就由我這個粗人來解決。”

    章巡撫意會地一點頭,道:“那就看沈大人的了。”

    這邊福建的一個巡撫一個都指揮使正在千方百計地籌措錢糧,努力地想要在上達天聽之前,在本省內撲滅這一股不知打哪兒吹來的反賊。

    遠在北方的京城之中,常林二家的無故消失終於引起了軒然大波。

    “此二賊比與東番的反賊有著關係!”當今覺得自己已經不知道憤怒這兩個字怎麽寫的了,想到自己這些年來一直將這兩人當做心腹,費心提拔,就覺得自己的一份心全都喂了狗。

    不,還不如狗呢。人家吃了他舍與的吃食,還曉得要叫喚兩聲,這兩人卻轉身就是一口。

    “來人。”當今長而瘦的臉上掠過一絲狠厲,道,“將常林二家三族盡數下獄,隔日待斬!”

    當下,就有人勸道:“聖上息怒,這可萬萬使不得。就算這常林二家真的投靠了東番,也得先找到證據,如今隻是一時找不到人,說出去難以叫人信服。”

    卻聽當今冷哼一聲道:“證據,什麽證據,兩家子全跑光了是不是證據?”他盯著那人的頭頂心,道,“你給他們說話,是不是也是東番的人,嗯?”

    那人刷得一下跪伏在地,不住磕頭,道:“微臣萬萬沒有此意。”

    當今厭惡地看了他一眼,道:“押下去!”

    一室寂靜,那個胡亂說話的人被拖出了書房,不過,當今的怒火也因此稍微緩和了一些。

    這事幾個漢臣不好說話,暗地裏低著頭連個眼色都不敢打——沒看見剛才那個蠢貨的下場麽?什麽時候了洱海火上澆油,怪就怪常家祖籍泉州府,離著東番那麽近,略微一想就能聯想到一起,無怪乎當今這般肯定。

    漢臣不好說,滿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頂頭的建極殿大學士、也就是剛頂上了烏拉建賢位置的這一位,他輕輕地撥著腕子上的念珠,道:“三族就三族麽,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就算再不把東番放在心上,他也不敢太幸災樂禍,說了這麽一句也就罷

    了。

    本朝三族算的是父族、母族、還有妻族,本就是很重的刑罰,當今氣上心頭說說罷了,真聽建極殿大學士這麽一說,他反而有些躊躇。

    自然不是下不去手,而是沒有多少發揮的餘地。常柯敏是泉州府的出身,父母妻都是本地人士,就算他下了夷三族的令,命令從北邊跑到南邊,人早就跑光了,徒惹笑話而已。

    林如海倒好說,他的本族就在姑蘇。但是,林家一向支庶不盛,他這一支因著早年的矛盾早就分宗出來了,父族其實也就林如海一人。母族更不用說了,還在林如海小的時候就被吵架流放,如今不知道還能找得到幾個。妻族榮國府,他倒是想動,但是四大家族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牽一發而動全身。更重要的是王子騰還在外沒有迴來,手邊還掌著上萬大軍。這要是一動,這邊又引起兵變,那才是真的大麻煩。

    所以,與其下了令,最後鬧了笑話,還不如現在就當沒這迴事。早晚,他會一個個收拾這些恬不知恥、枉顧皇恩的東西。

    當今心中發狠,麵上卻道:“罷了,好歹君臣數十年,朕還盼著他們迴頭是岸,也好繼續給我朝效力。”

    聽此一語,眾位大臣忙高唿聖上寬宏英明,是不是有人在心中暗笑當今分明投鼠忌器,卻偏要裝得大度大量,但是這不妨礙他們彎下腰去裝出一臉的感激高唿聖明。

    不過,這一份大肚量是注定感動不了老天了。

    就在當天晚上,國庫那邊突然冒起一陣火光來,索性水車來的及時,也就燒掉了幾間屋子,庫房因著是整塊的石料建成的,是以並沒有收到什麽影響。

    隻不過,巧的是那幾間屋子正好是前年開始重新算得賬冊,是林如海帶著當今撥下來的心腹花費了大量的心血整理出來的,裏頭包涵了曆年來國庫的收支狀況,堪稱一目了然。

    在這樣敏|感的關頭卻出了這樣的事情,當今怎麽能不大怒,立即命徹查。他想著必是常林兩家人留下的人手做得好事,可誰知查來查去,卻查到了烏拉一族的身上。原是有個不成器的紈絝子,一直聽著家裏頭念叨了今年少了多少多少的進項,一時不忿臨時起意幹出了這一樁大好事。

    任憑當今再怎麽查,也查不出什麽花來。轉念一想,也是。若真是東番的探子,一牆之隔就是庫房,要是這把火讓這裏頭一扔,那才是真的焦頭爛額,何必小孩子鬧脾氣一般,隻少了區區幾本賬冊。

    最後這個倒黴紈絝子在家裏叫了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要做首輔1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拍個西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拍個西瓜並收藏我要做首輔1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