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與蘇木他們說是自購了船隻,實際上卻是搭乘了辰龍安排的漕運船,這樣林瑜也能放心。要不然,一個弱質女流一個沒什麽出外經驗的少年,哪裏好自己行動。

    是以,林瑜對放任他們離開的太醫就格外看不順眼起來。雖則一個小小的太醫,既不是院使又不是院判,但好歹也是個正八品,有個官身。又是特批赴往興化府,自然有安排好的官船。

    河道之上,正經敢惹官船的暫時還沒有。原本日後能夠發展到這一地步的漕運,按照林瑜的計劃已經逐漸開始被辰龍收服。而這輩子,他是不會讓漕運發展到那個程度的。

    畢竟,如果隻是在內河上一呈風光,就浪費了林瑜實行全盤軍事化、還找了人給他們定時上課的心意了。

    是以,等白術他們到的時候,辰龍先頭運來的一批藥材也就跟著一起到了。

    河岸上已經效仿城外駐紮的軍營拉出一條長長的隔離帶來,用來隔離的圍帳自然不是全一色的布帛,而是用這段時間收拾出來的厚一點的麻布拚接而成,麻布不夠再把墊子褥子拆下來接上去,遠遠一瞧倒還五顏六色別具一番美感。

    就為了這些圍帳,林瑜還特地召集了許多女人來,日夜搓洗,拿滾水燙過,再經過日頭暴曬、晾幹。因著疫病,整個府城的生產秩序已經被破壞,這些女子也不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日常也是要做活的。不過,即使如此,林瑜還是專門辟了一塊地方來,也省得其中一些雲英未嫁卻為了生計不得不出來做工的姑娘聲譽受損。

    尋常林瑜自己也避免去那裏,就算定下了規矩隻怕也隻能管得住一時。不過,他本來就已經算好了白術的行程,現在她來了,正好能接手管起來。

    清點過新到的一批藥材,林瑜特地命兵士們押送著,大搖大擺的從街道上過去。長長的車隊從街頭排到了街尾,看得零零散散在街上走動買一些必備品的幾個百姓眼眶微師。

    “世侄早就準備了這麽些藥材嗎?”王子騰興奮地問道,他們正在才建了一半多的新收容堂裏麵。許多藥材沒有經過府衙直接拉到這邊來了,病房雖然還在建設之中,但是庫房林瑜一開始就點名先做的,如今已經能投入使用。

    現在李大夫正在興奮地指揮著兵士將這些藥材按著本身的特性妥善安置起來,務必叫藥性不流逝一分一毫才好。

    林瑜知道這一點藥材怕是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但是難得見李大夫這

    般興奮就隨他去了。他則拿著醜牛遞來的賬目上下一瞄,然後遞還過去,這才與王子騰道:“小侄在京城得到消息的時候就預備下送來的,當時隻想著預防萬一,倒是沒想到如今倒是解了燃眉之急。”他是真沒想到白蓮教的能耐這麽差,連幾個商戶都沒能弄死整治不了。

    倒是王子騰見林瑜眉宇間隱有憂色,問道:“怎麽,是賬目不大對?”那人不是他的心腹嗎,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林瑜搖搖頭,道:“並非是賬目有問題,而是庫銀有限,如今小半已經花出去了,卻還有大堆的事情沒做,怕是支撐不了多久。”這還是他沒有算這一批藥材的價錢,隻算是贈送的情況下。

    王子騰聞言,臉上也不由得現出難色,道:“軍餉一向是捉襟見肘。”這一次他知道林瑜有法子之後,就沒準備吃空餉了,但是再要拿出來卻是艱難。又道,“不過我身邊還帶著五萬兩銀,世侄若是需要,隻管拿去。”在他眼裏,區區五萬兩,跟青史上的一行字完全沒法比。這時候他倒遺憾自己臨行前沒有多帶一些銀錢來,但是這也沒法,誰身邊動不動帶幾萬銀子的,他算是帶得多的。

    林瑜也不客氣:“等有需要的時候,小侄自然會來伸手。”隻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給一府百姓找到生計才是根本。

    王子騰點點頭,就見他身邊的小卒匆匆走來,道:“秉兩位大人,外頭藥材鋪的並未有降價。”聽聞此言,他眉毛一豎,一雙吊梢眼一瞪,憑空添了許多戾氣來,冷笑一聲,“好狗膽!”

    林瑜恍若未聞,對邊上押車的兵士問道:“府衙那邊可安排得如何了?”

    “迴大人的話,都好了。”

    “那就好。”

    聽了兩人的話,王子騰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林瑜的想法,笑道:“難道還敢擅闖府衙不成。”要知道他這些日子與林瑜一道住在府衙之中,可以說整個縣城之中,最安全的地方。

    “狗膽自然包天。”林瑜含笑,“府庫名義上在府衙之內,到底隔了一道牆,誰知道他們敢不敢呢?”如果運氣好的話,那些人也如他預料地那麽蠢,沒準還用不上之前準備的絕戶計,就能將這些人給一網打盡了。

    王子騰就道:“可要換一下排班,也好行個方便。”狗膽包天好啊,到時候正好一網打盡,罪名都是現成的。

    “這倒不必。”林瑜笑道,“一開始排班的時候就已經留下空子了,要是他們注意得好的話,這幾晚就能看到效果了。”臨時

    再變動實在太紮眼了一些,他在知道城裏頭這些商戶還活得滋滋潤潤的時候就安排下了。

    有時候一步閑棋往往在關鍵的時候起到奇效,就比如說現在。

    王子騰心中一歎,能算計自己的人怎麽會連這個都沒注意,隻怕心中早有定計。又遺憾,這樣的一個人偏偏和自己隻有七歪八扭的關係。

    遙想三國當年,生子當如孫仲謀。王子騰他是真心覺得如今生子當如林懷瑾,這樣的人一旦了解得多了,真是叫人連作對的心思都生不起來。

    他什麽都想在你的前頭了,你還想著與這樣的人作對,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麽?

    是夜,還在睡夢之中的林瑜被後衙的聲響給鬧醒的時候,對著打著燈前來伺候的白術低低地笑了一聲:“還真是猴急啊。”

    “要起身嗎,大爺?”白術早上剛到,不消片刻就將整個府衙管得整整齊齊的,當真不愧是林瑜這麽多年的內管家。

    “起來吧,一會子王統製就該遣人來喚了。”話音剛落,就聽外頭院門上響了兩下短促的敲門聲。蘇木應了門,低低地說了幾句,先把人給打發走了。

    這才來到林瑜的房門外,小聲稟報:“王大人說先去抓一條狗,片刻就來,請您半個時辰後去前頭衙門大堂。”

    林瑜就與白術笑道:“這般利索,怕是王統製前半宿就沒好好的睡。”半個時辰,還真是早早的就準備下了。

    白術便柔聲道:“奴奴聽聞您這段時間也沒怎麽好生休息,用飯也是匆匆。”還好意思說別人?

    林瑜頓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道:“橫豎也睡不成了,你把我沒寫完的計劃拿來。”

    白術歎一聲,這叫人說中了就轉移話題的習慣還真是自小到大從來不改。隻好將之前被她收拾起來寫了一半的宣紙找出來,鋪好筆墨紙硯,再迴來的時候臂彎裏還搭著一件輕紗氅衣。

    “曉得您身子骨好,隻是夜深露重的,也不能一點都不顧及了。”好歹給披上了,林瑜想著剛才才被說,也就沒有拒絕。

    仔細檢視一遍之前寫的,再刪刪減減添上一些,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的飛快。蘇木就來報,王子騰已經大張旗鼓地押著人往府衙而來。

    “走吧。”白術來的時候,帶上了新造的官服,緋羅繡雲雁袍、烏紗帽、金束帶,穿戴齊整,走向前頭。

    府衙大堂之上,數十根兒臂粗的蠟燭照得整個大堂明亮毫無陰霾。隻是地

    下一個衙役吏目皆無,滿滿當當的隻有穿著軟甲的兵士,王子騰在林瑜的案幾邊上設了一案,端坐其上。

    整個大堂裏算得上是府衙中人的,也就隻有林瑜一個。是時候該征辟一些舉人來充實人手了,林瑜忙裏偷閑想了一句,這才有心思往地下一看。

    地下的可不就是一個熟人麽,圓圓臉圓圓的身材,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林瑜對他有印象。正是之前不敢直視他的幾個人其中之一,看不出來,居然還有這番膽子。

    他也不是一個多講規矩的,願意穿一身公服還是看在了名正言順這四個字的份上。

    開口便是:“一個時辰之前,有強人摸入府衙後府庫,意圖燒毀今日剛運來的藥材,叫抓了個人贓並獲。審了一句,說是你指示的。是你做的,立等著畫押,流放也不用,也沒什麽地方願意接受興化府出去的人,直接斬首了事,連秋後都不必等。若不是你呢。”

    他對著忍不住瞪著一雙驚恐的小眼珠,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地看著自己的人和善地笑了笑,果然見他縮了縮脖子,一臉懼怕。

    “有什麽說什麽,看你說得重要程度給你減輕罪名。”

    那商戶還在小妾的床上的時候被直接挖了起來,身上隻穿了一層薄薄的寢衣,跪在平整的石板上,隻覺得寒意從接觸者地麵的膝蓋上直侵入全身,他忍不住大聲喊道:“大老爺,冤枉啊!”

    才說了幾句話,就叫林瑜揮手打住,道:“多的自不必說,本府也沒心思聽。”指著蘇木搬上來的一座西洋座鍾,兩根纖細的手指比了比短短的一截道,“你有一刻的時間,是死是活,就看這一小格了。”

    那商戶原本還有一絲半毫的僥幸之心,也叫林瑜這樣一句緊跟著一句的給打消了個幹淨。而且,他也不知傻子,知道自己這是叫那個崔老給陷害了——論起他們這一行人,還有誰能如崔老這樣,手底下還養著這樣敢闖府衙的好手。他有這能耐,何必還事事聽他的話。

    忍不住瞄了一眼上頭滴滴答答走著的鍾,這樣的鍾他家裏自然也是有一個的,還是他心頭的愛物。隻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刻地覺得自己的生命正在隨著這麽個玩意兒走向倒計時。

    沒幾息,剛才還在瑟瑟發抖的商人額上就沁出了冷汗,他顫巍巍地拿袖子擦了,這才一五一十地將崔老怎麽找上的自己,怎麽說服他參與這一場‘盛會’,都有哪些人一道做下這樣的一樁大事,都說了,還包括之前來過府衙之後迴去商議隻是,他主動

    提議要降價雲雲。

    行商的本就有一副好嘴皮子,就算在這樣的關頭他還能將自己描述成一個大公無私但是被眾人脅迫的小可憐。說得就好像沒有崔老等人的話,他就會將一身的家財全都舍出去救人一樣。

    隻是,他瞞住了崔老說他身後有一位大後台這一句要緊的沒有說。

    因為知道自己這一次就算死罪可免,也是獲罪難逃,隻怕積攢了大半輩子的積蓄就要充了公。他心裏哪能沒有怨憤,講其他的人給抖得一幹二淨未必沒有將他們一起拉下水的意思。

    至於直接害得他財貨盡失的林瑜,他哪裏能不希望到時候崔老的後台能直接頂上這個黃口知府,這樣他也就安心了。沒準還能活著看到這兩撥人的下場,他心中暗道。

    林瑜瞄了瞄鍾表上還有小小的一格,但是那商戶卻已經坐在地上殷切地看著自己,似乎已經沒什麽好說了的模樣。便笑道:“說得挺詳盡挺好聽的,不過,就這些了?”

    那商戶叫他一個上挑的尾音給嚇得心頭猛地一跳,立馬伏地拜道:“未敢有絲毫欺瞞大老爺之處。”

    “嗯,也差不多了。”林瑜想了想,與王子騰說,“叫他畫押吧?”

    王子騰點點頭,道:“世侄說了算。”

    就有兵士上前來,拿一張紙與他畫押。那商戶是個識字的,肚子裏也有幾兩墨水,見呈堂證供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他們什麽時候聚在了一起,是如何商議去燒了府衙,又有幾個人,大約都說了什麽話。不禁睜大了眼睛,舉起的毛筆一時就落不下去了。

    林瑜就笑眯眯地問:“怎麽,還有什麽要說的不成?”

    “並無。”顫巍巍地把自己的大名給簽上了。

    林瑜側頭將兵士呈上來的紙看了,等王子騰也看過之後,方對地下期待地看著他的商戶道:“說得都聽仔細的。不過……”見他原本因他一句話而流露出來的喜色,下一瞬間就僵硬在了臉上,林瑜搖搖頭道,“你怕是漏了最關鍵的一點沒有說。”

    “那崔老,又是憑什麽將你們本來都準備降價的心給安撫下來的呢?他身後另有仰仗,仰仗又是誰,有什麽特殊的身份?”

    商戶原本還覺得自己大約是過關了,心裏剛鬆了一口氣。卻叫他輕飄飄的幾句話嚇得牙齒咯咯地抖了起來,隻道上頭的人已經將自己的小心思全都看在了眼裏,看向林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惡鬼一樣。

    林瑜正要繼續說什麽,就

    聽蘇木悄悄地摸到他的身後,說:“柳大爺迴來了,帶話與您說,那崔老身後的,是隔壁泉州府的一個滿人家的旁支並家生奴才,做走私生意。”他微一點頭,然後對著那個已經被嚇傻了的商戶道,“本府也是言而有信之人,好歹也說了這麽多東西,就饒你一死。”

    見他猛地癱坐在地上,這才慢悠悠地繼續道:“不過,活罪難逃。限你一日之內留下供一家老小使用的錢財,其餘家財一並籍沒。至於你麽。”林瑜想了想,問道,“能安然無恙到現在必是種過痘的,就罰你去收容堂那邊照顧因為你們囤積居奇而導致缺醫少藥的天花病人,可服?”

    那商人不意還有此等驚喜,忙泣涕伏身,此時已經真心實意地服氣,再不敢有任何不好的心思:“謝青天大老爺開恩!”

    等迴到後衙,王子騰方笑道:“今日才算是真正的開了眼,世侄便是審一個人都這般別具一格。”他已經使喚了手下去按著那個名單去抓人,自己興衝衝跑了一趟,卻隻抓了一個小卒子迴來,實在是沒什麽心情再親自動手了。

    林瑜就道:“隻不過是唬人罷了,算不得什麽。”然後就換了蘇木來,叫他請柳湘蓮。

    柳湘蓮早備著有這一遭,還沒來得及換一身衣裳,提著劍就來了。

    林瑜瞧他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便將手邊的茶點推過去,道:“不急,先用一些東西。”又倒一盞熱茶與他。

    柳湘蓮忙忙地喝一口,一抹嘴,道:“我就說那幾個最乖覺不過的,果然,在他們村裏頭把人給尋找了。”說著,隱去怎麽尋人的過程不說。隻將關於那個崔老的市井傳言說了,又笑道,“他們雖是混混,也看不起這樣的人,早先有一個還趁著前頭他小兒抓周,偷偷地混進去過。這才知道,傳言是真的,他上頭的確是滿人,不過這個崔老能接觸到的,不過就是旁支庶子並家生奴才罷了,想來是留在泉州看著生意的。”

    林瑜就問著王子騰:“先頭有什麽洋東西洋器皿的都從您金陵王家過,世伯您說這走私生意?”該是沒有什麽人比金陵王更了解這一方麵的事了,他也懷疑,王家私下裏仍舊做著這一筆生意。

    王子騰眯著眼睛道:“現在還敢在這上麵伸手的也就和宗室靠得比較近的烏拉氏,些許藥材小生意,隻怕京城那頭還不知道,應該隻是那旁支或家生子打著上頭的旗號自己做得。”對王家生意的話題卻是絲毫不提。

    他不提,林瑜也不問,橫豎迴頭還有話說,眼下要緊的還是這一件

    事:“那是不是能拿下?”

    王子特就意味深長地道:“家生子容易,那旁支,難。”哪怕再是旁支呢,人家身上就是有一層身份在,哪怕平日裏過得還沒有他們的仆下舒坦,這到了關鍵時候,這一份血緣就能給他保命。

    柳湘蓮也是不讚同的搖頭。

    林瑜不是硬頂著想如何如何的人,既然知道暫時動不得這一層的人物之後也就暫時放下了。以卵擊石並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他的內心也知道,僅僅是手下的掌櫃的囤積居奇、買通人手意圖燒毀府衙這一殿罪名根本不足以給他定下罪名,他完全可以一推二五六,說自己不知道就完了,橫豎有人頂罪。

    就算能從那個崔老的口中挖出主使人,人家身在泉州府,他也沒辦法越過泉州知府去抓人。而這麽些年一直沒事,可見泉州知府那邊他們一向打點過。

    “罷了,無論是那個旁支還是那個家生奴才做得,我隻管叫他這一宗生意血本無歸。如今府衙現在缺錢缺藥,正好頂上這個缺口。”林瑜冷聲道。

    王子騰點點頭,他是不怕什麽烏拉氏的旁支庶族的,但是要他直接去要了人家的腦袋,不是辦不到,而是太麻煩,更不能名正言順的來。

    等柳湘蓮說完了要說的話先行告退休息的時候,王子騰方出言安慰道:“不過是個不長眼的小東西,若世侄實在氣不過,世伯給你出氣,管飽悄無聲息地就叫他沒了小命,如何?”

    林瑜搖搖頭,道:“謝過世伯好意,不過不用了,這一宗生意賠幹淨了,夠他肉痛的。”再說了,隻是一個人而已,死了又如何,還不能昭告天下他又做了什麽令人發指的事。

    比起暗搓搓地刺殺一個人,他更想要做的,是抽去這群人賴以生存、享受特權的土壤。失去了根基的時候,才是秋後算賬的時候。

    在此之前,他會將這些事好好的記下心裏,每多一筆,就是時機到了的時候,他們身上洗脫不去的罪證。

    第二日,林瑜已經不去管那些被抓起來的商戶到底如何了。反正運氣最好的,也不過和最開始的那一個一樣,發配去收容堂做活。這還是在兵士們確認過這些人沒有什麽除此之外太大的罪孽的時候,不過能做出在天花橫行的時候太高藥價囤積居奇的,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人。

    果然,在仔細的審查之後,除了一個因為有鄰居說好話求情,表明他私下裏有偷偷地給他們送藥被饒過了死罪,與前頭的那個胖子一般去收容堂幹活去了,其他的

    都沒有逃過一個人頭落地的結局。

    行刑那天大概是林瑜來了興化府這麽久,第一次看到這麽多的百姓。

    那些百姓看著那些無良奸商的眼光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原本還妄想著自己的主子會不會來救自己的崔老在麵對這樣的目光之時,都忍不住膽寒。能愉快地決定抬高價錢叫他們都去死的畜生,也終於在所有他看不起的襤褸百姓麵前低下了頭。

    隨著一顆顆腦袋的落地,一陣陣的歡唿聲過去。一個耄耋老人顫巍巍地對著端坐高台之上的林瑜跪了下來,一個又一個,最後在場的所有百姓匍匐在地。

    林瑜聽著一聲聲傳至自己耳邊的青天大老爺、多謝老爺做主等語,有老人、有壯漢、也有拉著小兒的婦人,童稚的、清脆的、柔亮的,還有沙啞的,一聲聲真摯的感激一句句誠心的祈願狠狠地灌進他的內心。

    良久,林瑜穩了穩自己的聲音,輕聲對自己道:“這就是人心。”這才是天下!

    林瑜和王子騰走了,留下兵卒給還留在場上的百姓宣讀最新的規定。

    雖然這些百姓不會很明白,但是並不妨礙他們按著知府老爺的定下的規矩去做。威望已立是一部分,另一部分這些規定上並沒有什麽強製他們費錢的東西。

    無非是若有新的病人交與兵卒送去城東新的收容堂;五穀輪迴之物不可亂倒,交與專人處理;每日食水須得用柴火燒滾,若沒錢買柴火的,就去城西,那裏有人專門供給加了草藥煮滾的開水。說來都不是什麽大事,像是五穀輪迴之物原本就有糞行的人清早收了去,隻是後來疫病橫行,這些人也就不來了。

    如今,樣樣都有人開始重新管起來,倒叫百姓們有一種終於快要結束的感覺,對新來的小知府更信任了一些。

    另一邊,一行人迴到府衙,王子騰偷眼看看身邊沉默不語的林瑜,想起之前耳邊飄過的一聲聲英明一句句感謝,隻道他還是為沒有抓到真正的罪魁禍首而感到內疚。心道,到底還是年紀了一些,哪怕再算無遺策,心還是熱的,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情況難免有些不知所措、心情激蕩。

    生怕他會一時衝動跑去泉州府去找烏拉氏的麻煩,反而壞了牛痘的大事。正要開口安慰,卻聽林瑜道:“直到那個崔老人頭落地,也未見泉州那邊有什麽反應,向來那人是不會管的了,這一宗生意隻怕也是被放下了。”

    王子騰忙點頭道:“這麽長時間了,咱倆都沒有接到任何的拜帖,看來那人心裏

    還是有點數的,應該是放棄了。”也是,他好歹也是一個正一品的統製,哪怕聖眷不如從前了,到底還有一份威信在。就算是烏拉氏家族的人,輕易也不敢動手,何況是一個小小的旁支,還為了這麽一份淺薄的藥材生意。

    林瑜年級雖小,但是六元及第的名頭是看得見的,又有常大學士還在京城之中,當今怎麽也不會往了這個在關鍵時刻一句話不多說,收拾行李就往爆發大疫之地的少年狀元郎。

    “集起全府城的藥材,應該夠了,縱然還有短的,再想法子起來也容易。”林瑜早就不再想什麽氣憤不氣憤的事情了,有這個空,還不如把事情了了,早一點掌握權力,把上頭的這一把最大的天然□□給踹下來。到時候,有多少人收拾不得?

    “說來,還得感激這個崔老猴急,出了昏招。”要不然也沒法這麽快就把人都給收拾了,要不從前還有一句話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以後,這樣豬一樣的對手還可以更多一些。

    王子騰就笑道:“可不是,原本你世伯我還想著要實在沒辦法,幹脆全抄了了事,幸好沒有這般衝動。”

    林瑜搖頭道:“何苦授人以柄呢?”想到這裏,又道,“也不知提前攻城,可有何影響?”

    王子騰哂笑一聲:“能有什麽影響呢,不過在折子上提一句,裏頭白蓮教內亂,自己作死,不就完了。”當今雖是個小心眼,但是他是虱子多了不怕癢,也不擔心在這種小節上有人挑毛病。

    再說了,這不是密旨麽,除了當今、傳信人還有他,最多再加上一個自己猜到了的林瑜,還有誰知道?就算他提前攻城了,當今也隻能自己生悶氣。

    如今城外的屍體都叫處理了,所有鄉村正在一座一座地尋摸過去,城內所有的病人已經被集中了起來,大體上疫疾已經被控製住了,當今最害怕的事情不會再發生,那就更不會有什麽事了。

    如今他倒是有心好好的煩著牛痘的事情。

    白說一句,那個姍姍來遲的太醫如今已經進了府衙。林瑜用不上他,從不帶著他走,他身在府衙,去哪都有人看著,行動不自由,漸漸地也就窩在院子裏頭不大出來了。

    王子騰嘲笑一聲,這人蠢有什麽辦法,敲不聰明的,還不是隨他去。

    興化府逐漸開始恢複生氣,這府衙裏頭的雜事也多得叫林瑜也覺得頭疼起來。他拉住了上茶來的蘇木,道:“外頭招人的榜都貼了這麽久了,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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