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書華惱火了:「你到底在搞什麽名堂,為什麽要關著你弟弟?」


    她這個當母親的是越發看不懂自己的女兒,好端端非要搞什麽生日會,如今賓客都到了,又一意孤行地把錦禹關在了房裏。


    「今晚來了這麽多人,我不是怕錦禹怕生嘛。」


    溫書華根本不接受這一套說辭,疾言厲色:「那也不用關著他,你要整什麽麽蛾子我都不管,但我的底線是你弟弟,別打他主意。」


    溫詩好連忙安撫:「媽,你放心好了,錦禹是我親弟弟,我還能害了他不成。」溫書華還想說什麽,被岔開了話題,「今天來了很多我們銀行的生意夥伴,我一個人招待不過來,你先去幫我招待客人。」


    溫書華將信將疑,可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兒,還是放心的:「最多二十分鍾,去給錦禹開門。」


    溫詩好信誓旦旦地保證:「不用二十分鍾,再等一會兒就好。」


    溫書華這才沒有再說什麽,喚下人拿來了草皮披肩,整理好衣裝便出了別墅,溫詩好沒有立即跟上,轉身去了二樓。


    走近了,能聽得到撞擊聲。


    溫詩好走到一扇門前:「別砸了。」


    聲音停了,門口傳來少年略帶顆粒感的聲音,字句簡單:「開門。」


    溫詩好不急也不惱,心情頗為不錯,勾唇笑著安撫:「再等等。」


    門後的少年置若罔聞,一樣的話,一樣的語氣:「開門。」


    她走近了一步,輕聲輕語裏,有掩飾不住的洋洋得意:「別急,很快就讓你見到你姐姐。」


    嗬。


    她低笑出聲,眼底有迫不及待的火光。


    噠、噠、噠……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


    門後的少年沉吟思忖了很久,放下了手上的椅子,轉身去開了房間對麵的一扇門,是一個內嵌的小書房,空間不大,裏麵放了一個書櫃,兩張書桌,桌麵有三台電腦。


    他坐下,開了主機,屏幕上跳出來了滿屏字符,全是代碼,手指落在黑色鍵盤上,飛快地敲動。


    傍晚,黃昏已西下。


    時瑾收到了一條簡訊,來自陌生的號碼,簡訊的內容隻有三個字:


    來溫家。


    時瑾當即撥了秦中的電話:「查一下我家笙笙的航班。」幾乎吼道,「馬上。」


    秦中不敢耽誤,立馬去查。


    不到三分鍾,秦中迴撥電話過去,直接說結果:「薑小姐在楓城改了航班,沒有飛江北,現在在雲城。」


    雲城,隻能是溫家。


    時瑾眉宇間頓時凝了一片陰沉色:「安排一下,我要馬上飛雲城。」


    「明白。」


    時瑾起身,拿了外套走出了辦公室。


    剛好,酒店的大堂肖副經理拿了方案過來,敲完門,一打開就看見大老闆那張俊得天理難容的臉:「時總,這裏有份文件需要您簽字——」


    時瑾抬眼:「讓開。」


    視線小撞了一番,肖副經理渾身一震……怎麽辦,突然腿發抖,他哆嗦了一陣,才木訥地挪步讓路。


    半晌,氣壓依舊冷若冰霜。


    肖副經理大口喘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有種劫後餘生的顫慄,他暗暗迴頭打量,隻見老闆腳步很急,低頭在講電話。


    「笙笙,你在哪?」


    哦,肖副經理明白了,衝冠一怒為紅顏啊,嘖嘖嘖,這殺氣。


    雲城,溫家。


    薑九笙接到時瑾電話時,交響樂團在拉奏,耳邊嘈雜,她聽得不大清楚,便走出了人群,尋了個安靜的地方。


    她迴答時瑾說:「我在溫家。」


    時瑾幾乎不假思索:「立刻從那裏出來。」


    語氣極其強勢,半分不由得她推辭,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更像是命令。


    他的反應,似乎過激了些。


    薑九笙沒有立刻迴他,而是問:「理由是什麽?」


    時瑾卻沉默了,許久,他放軟了語氣:「笙笙,你聽話,先出來好不好?我現在就去找你,你出來等我。」


    他還是絕口不提,選擇了隱瞞。


    薑九笙其實隱隱猜測到了,時瑾千方百計要瞞的事情,大抵就是溫詩好循循善誘想讓她知道的那些糾葛。


    兜不住的,早晚都要捲土重來,所以,她來了溫家。


    「時瑾,你為什麽要忌憚溫家?」薑九笙停頓了須臾,「是因為我的身世嗎?」


    她夢裏,有個少年,她叫他小金魚,錦禹也有個姐姐,喚薑九笙,怎麽可能都是巧合呢。


    時瑾突然沉默了。


    許久許久:「笙笙——」


    時瑾的話音,剛起,薑九笙後背被猛地一撞,手裏的手機滑落,咕咚一聲,掉進了噴泉水池裏,水麵上,屏幕閃一下,徹底暗了。


    薑九笙迴頭,對上女人一雙含笑的眼。


    女人偏瘦,瓜子臉,大眼睛,穿著曳地的裹胸裙子,還算漂亮,她攤攤手:「抱歉了。」


    就這麽扔了一句道歉,然後直接轉身走人。


    未免故意得太明顯了,若是平時她便大度了也沒什麽,偏偏在這時候來找不痛快。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薑九笙墨染的眸冷下了,「撿起來。」


    語氣,不容置喙。


    女人停了腳,抱著手睨著薑九笙,似乎很不滿,態度極其傲慢:「你這人怎麽這樣,失誤而已,用得著這樣刁蠻人嗎?」


    薑九笙慢悠悠地問:「這麽寬的路,你確定你是失誤?」


    對方挑了挑眉頭:「不然呢?」


    「好,就當你是失誤。」


    薑九笙話才剛落,女人便不耐地掉頭就走。


    好不囂張呢。


    她這個人呢,不太喜歡計較,可要是記下了,那就要連本帶利地還迴去。


    薑九笙不疾不徐地抬了腳,高跟鞋的鞋尖落在女人的裙擺上:「可我有說過我不計較嗎?」


    女人被扯住了衣服,趔趄了一下,立馬惱羞成怒:「那你想怎樣?」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薑九笙不溫不火,「撿起來。」


    女人一聽氣急敗壞了,眼睛瞪得像銅鈴,怒喊:「你——」


    薑九笙輕描淡寫似的打斷了:「計不計較那是我的權利,可撞掉了別人的東西,要撿起來再道歉,那是你的義務。」


    聱牙詰屈的,女人不耐煩,蠻橫無理地譏誚道:「不就是一個破手機,多少錢,我賠就是了。」


    想必是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揮金如土呢。


    薑九笙眼底半點波瀾都沒有,依舊雲淡風輕:「不用賠,撿起來就行。」語氣淡淡的,卻強勢淩人。


    「不可理喻!」


    女人甩了臉就走,才剛邁出去腳,右肩被按住了,她掙了兩下,竟動不了,怒目圓睜地瞪過去:「你——」


    薑九笙收了一分力道。


    「啊!」


    女人痛叫,小臉立馬疼得發白:「鬆、鬆手。」


    薑九笙鬆了手,活動活動手指,微微眯著的眸子懶洋洋的,覆了冷色:「你自己下去還能好看點,別等我動手。」


    女人揉了揉肩膀,咬咬牙:「下去就下去!」


    她把裙擺提起來,走到噴泉池旁,正要下水,身後有人出聲製止了:「不至於吧,就一個手機而已。」


    落地的燈光被蔥綠的草叢遮了光,昏昏暗暗的,薑九笙抬眼,目光淡淡一掃:「和你有關?」


    是談莞兮,穿一身水藍的裙子,高貴又端方:「她是我的朋友。」


    哦,難怪。


    薑九笙目光遠眺,才發覺,有人影靠近,大抵是跟著談莞兮來瞧熱鬧的。


    談莞兮走近了,微微提了提嗓音:「她也不是故意,道了歉,也可以賠償,這麽冷的天你非要讓她下水,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這麽聽來,倒是她得理不饒人了,薑九笙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問:「你看見她是無意的?」


    談莞兮頓了頓:「是,看見了。」


    薑九笙眯了眯眼,眸底浮了似有若無的笑意,目光越過談莞兮:「溫小姐,如果我沒有看錯,路燈上麵那個是監控嗎?」


    溫詩好迴:「是。」


    八年前溫家發生了命案,此事之後,溫家別墅裏便裝了許多攝像頭,幾乎遍及了所有角落,所選的視角都很隱蔽,不想還是讓薑九笙瞧出來了,然後,她不動聲色,挖好坑,等著自作聰明的人自己蹦躂著往裏跳。


    「方便調出來嗎?」薑九笙問。


    這麽多觀眾看著呢,能拒絕嗎:「當然可以。」


    不到十分鍾,溫家的保安便拿了一台筆記本過來,將視頻開了外放,一出來便是兩個女聲。


    「那不是薑九笙嗎?」


    開口的,便是還站在噴泉池旁、撞了薑九笙的那位名媛,不少人是認得她的,是江北一位富商的女兒,姓黃,閨名敏兒,與談莞兮是蜜友。


    「嗯。」是談莞兮的聲音。


    「就是她,搶了你的心上人?」


    「誰跟你說時醫生是我的心上人了?」


    「很明顯好不好,一說到你那位主治醫生,你就魂不守舍的,再看不出來,我豈不是瞎。」


    談莞兮不悅道:「不要亂講。」


    「我知道了,不會說出去的。」黃敏兒躍躍欲試,「要不要我去幫你教訓教訓她?」


    靜默了許久。


    「嗯。」


    視頻暫停,便到這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已經有了論斷。


    誰是誰非,不需要解釋,莫冰抱著手看戲,從頭到尾都很淡定,一點都不擔心,她家藝人的茬哪是那麽好找的,就更別想著給薑九笙挖坑,嗬嗬,她能活埋了那群蹦躂的跳蚤信不信。


    「還有話說?」薑九笙懶懶地問。


    談莞兮百口莫辯,臉色極其難看。


    薑九笙也不咄咄逼人,迴頭:「請你把我的手機撿起來。」


    黃敏兒咬了咬後槽牙,硬著頭皮下了水,水位過了腰,她要蹲下才能摸到池底,又穿著裙子,難免走光,燈光暗,看不清池底的手機,她蹲著身子摸索著,狼狽滑稽得不行。


    自作自受!


    前來看戲的多是年輕的名媛千金,亦或是豪門貴婦,最重臉麵形象,對此,紛紛露出了鄙夷。


    還沒完,薑九笙稍稍提了嗓音,擲地有聲:「談小姐,我和我男朋友是正常交往,而且感情很好,請你以後注意些分寸,另外,也請你避著我一點,berrytor慈善晚會上的事,我之所以不計較,不是因為大度,而是因為你是個病人,打不得,罵不得,所以,」她短暫停頓了一下,「為了你的健康,不要到我這來找刺激受,我已經救過你一次了,不會有第二次。」


    心平氣和的語調,氣場卻渾然而成。


    幾句話,讓人顏麵盡失,談莞兮無言以對,緊緊咬著下顎,臉色鐵青。


    說完了,薑九笙轉身:「手機可以給我了嗎?」


    黃敏兒咬牙切齒地遞過去,整個人被凍得發抖,濕噠噠的裙子貼在身上,像隻鬥敗的落湯雞,怎地狼狽。


    薑九笙接過手機,整了整裙擺,轉身離開,步子不緩不慢,閑庭信步似的。


    人剛走遠,看戲的人群裏就有人問了:「什麽來頭?這麽狂。」


    年紀稍大的貴婦們,自然不認得『毫無家世背景』的薑九笙,有人接了話:「搖滾歌手,薑九笙。」


    歌手?


    有人不可思議了:「一個藝人,膽子怎麽這麽大。」談家可是江都首富,一般人哪敢輕易開罪。


    不少人附和,說現在混娛樂圈的,真是越來越放肆囂張。


    有個穿粉裙子的年輕女孩實在忍無可忍了,不顧她的淑女形象,破口就罵:「你們的腦子有問題吧?關注點不應該是談莞兮怎麽花樣作死嗎?覬覦人家男朋友也就算了,還好意思湊上去找存在感,要不是看她有心髒病,我都砸她雞蛋。」


    沒人接話了。


    女孩心裏哼了一聲,鄙視,鄙視一切試圖搶笙嫂的壞女人!代表廣大笙粉重重鄙視!


    被這麽『撥亂反正』了一番,眾人的關注點果然轉到了談莞兮身上,不免議論紛紛。


    「沒想到談家的教養這麽一般,與人為難就算了,還倒打一耙。」


    「就是說啊,對方還救過她的命呢。」


    「心髒不好還不安分,非要惦記別人的男朋友。」


    「談家的夫人我見過,小門小戶出身,上不得台麵,教出來的女兒能好到哪裏去。」


    「我之前還挺佩服這位獨當一麵的談小姐,沒想到居然是這種人。」


    「平時裝得好唄。」


    「……」


    閑言碎語,毫不避諱。


    談莞兮捂著絞痛的心口,幾乎落荒而逃,她抖著手,從手包裏拿出藥瓶,倒了兩顆吞下去,咽得喉嚨火辣辣得疼,唇被咬破了,嘴裏全是腥甜。


    好個軟刀子,將她名聲壞了幹淨。


    許是方才話說多了,有些渴,薑九笙找了杯酒來喝。


    「很久沒見你生氣了。」莫冰盯著她瞧,也沒看出什麽端倪,不過能確定薑九笙動怒了,若不是被氣到了,薑九笙肯定懶得跟那兩個跳蚤玩這種小伎倆。


    果然,薑九笙承認:「她們惹到我了。」


    莫冰好奇:「怎麽了?」


    「我剛剛是和時瑾在通電話。」


    這就難怪了,薑九笙脾氣算得上好的,性子懶,也不愛計較,一般隻要不觸碰到她的底線,她不會得理不饒人,不過,要是牽扯上了時瑾,那就要另當別論。


    薑九笙看了看手裏進水的手機,對莫冰說:「手機借我。」


    莫冰正要遞給她。


    「薑九笙。」


    溫詩好從身後走來:「你要不要和錦禹見一麵?」


    薑九笙略有遲疑。


    她便解釋:「錦禹有社交障礙,不方便出來。」


    頃刻思考之後,薑九笙問:「他在哪?」


    「在後麵的花房。」


    重頭戲,終於來了。


    薑九笙凝眸,思索著,眼底清明,有了打算。


    莫冰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也不攔她,隻說:「我陪你過去。」


    薑九笙沒有拒絕。


    隻是,莫冰一轉身,肩膀被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對方端著托盤,盤中酒瓶裏的紅酒過半都灑在了她襟口。


    真不湊巧,莫冰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禮裙。


    對方連連道歉,是個中年女人,穿戴著圍裙,大概是溫家的幫傭。


    「怎麽做事的?」


    是熟悉的女聲,突然響在耳旁,莫冰抬頭,望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那打翻了酒的幫傭神色慌張地喊了一聲:「二小姐。」


    溫家二小姐,溫書甯,一身女士西裝,纖腰長腿,烈焰紅唇,長發盤得一絲不苟,氣質沉斂,說不出的嫵媚:「抱歉,莫小姐,家裏的下人不懂規矩。」


    ------題外話------


    徐蓁蓁的秘密不急,隻要記得,她管薑九笙爸爸薑民昌叫大伯,也就是說,她飛上枝頭變鳳凰之前也姓薑。


    基本應該都猜得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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