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的星主來到會客廳的時候,夏唯正抱臂靠著大理石柱,向四周無差別釋放黑氣。樂—文丁言坐在會客廳的巨幅油畫下,神情冷淡。再靠外一些的地方,溫當當站在會客廳門口,視線對著廳門旁的盆栽。

    慕斯禮一出現,所有人的視線都望了過來。夏唯直接從陰沉少年進化成了幽靈戰鬼,圍巾無風自動,腳下大踏步過來。

    慕斯禮早料到這群人會有找上門的一天,連他們可能會發出的質問都想好了應對之策,當然不可能會被夏唯的黑暗氣場唬住。他泰然自若地朝主座踱去,而眼神兇惡的夏唯……他甚至還沒來得及靠近慕斯禮,就被對方身後緊隨的蒼衣護衛攔住了。

    肌肉虯結的護衛:“閣下,請站在三米之外。”

    監視**轉過來,空中開始浮現若有似無的紅線——倘若有人敢輕舉妄動,這些光刃就會變成削掉你的頭發,乃至更多。

    敵人太強大,戰鬥力為負數的夏唯少年隻能化憤恨為眼刀,陰森森地飆向慕斯禮:“把小良老師還來。”

    慕斯禮落座,啜了一口紅酒,這才好整以暇地望過來:“嗯哼~她不是在醫院嗎?你到我這裏要人?”

    “少來了!你帶走了她的思維束,留一個空殼騙誰?”

    慕斯禮單手托腮:“你覺得那是個空殼,那我去把她帶過來好了?最近我還缺個傀儡娃娃,正愁找不到好材料。”

    夏唯一呆,反應過來後氣得嗓音都抖了:“你敢!”

    慕斯禮一臉無所謂,事實上他也真沒把夏唯放在眼裏。在他看來,如果有誰能給他找點麻煩,也隻有坐在廳裏的那個黑發青年了。

    丁言。在這個充滿壓迫感的會客廳裏,隻有他奇跡般地保持了身處主場般的從容。

    “慕星主,”他微微欠了欠身,這個動作由他做來絲毫沒有下位者的弱勢感,“我此番過來,是作為奧丁星外交部的代表,請星主歸還我族同胞胡妙的心髒。”

    慕斯禮笑了。不愧是丁家的準繼承人。這麽快就找到了他藏起來的關鍵。

    可惜光知道這個還不夠呐。

    “心髒啊~既然你知道我取走了心髒,那也該知道我拿走它的原因。”他轉動著手中的酒杯,酒液與他的笑容一樣,冰涼涼,“我給了胡妙一顆心髒,按照斯空星和奧丁星之前簽訂的星際條約,我有權從奧丁星的移植器官冷凍庫裏收取一顆心髒。”隻不過他

    選擇的,恰好就是被胡妙拋棄的那顆心髒,說起來還算是廢物利用。

    “《斯奧·瑪門·生物器官互助條約》第十二條。沒錯,根據這一條,你確實有權利帶走胡妙的心髒。但是,”丁言話鋒一轉,“按照我們簽訂的另一個條約,如果我們能提供一百顆同等健康級別的心髒,便可要求你交換之前帶走的那顆心髒。”

    慕斯禮微微眯眼:“哦?”

    丁言站起來,不疾不徐地展示了手裏的文件:一份蓋有奧丁星外交部和國家安全部兩部門公章的交涉函。一旁立刻有專人過來,接過交涉函,恭敬地轉呈給了慕斯禮。

    慕斯禮低眸瀏覽,起初多少還帶了點漫不經心,後來卻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映進眼底,最後笑了出來。

    站在夏唯這個視角,正好能看到那交涉函中間幾行斜體字:“……事關奧丁安危,特援引兩國簽訂的《國家安全互助條例》第二十二條,請貴國立即歸還胡妙的心髒。”並提到作為補償與善意的表示,奧丁星將按照《國家安全互助條例》第三十二條,向斯空星無償提供一百顆可供器官移植的心髒。

    可以說是非常有誠意了。

    但慕斯禮卻笑著,將交涉函隨手丟在了一邊。夏唯臉色變了。丁言沉靜地看著慕斯禮。

    “交涉函寫得不錯。”慕斯禮說,“可惜,你們來晚了,心髒我已經用掉了。”

    夏唯皺起眉。他並不清楚丁言為什麽堅持要拿迴胡妙的心髒,但丁言說過,這顆心髒恐怕和溫小良思維束的失蹤有極大關係。

    而慕斯禮現在卻說,他已經用掉了?

    丁言的神情還是很鎮靜,沒人看得出他心裏究竟怎麽想的:“你將它移植給其他人了?”

    “不是那種‘用’法哦。”慕斯禮搖了搖手指,“是吃掉了呢。”

    夏唯一愣。一直立在廳門旁的溫當當轉過臉來,盯住慕斯禮。

    “吃……掉?”夏唯懷疑自己聽錯了。

    “啊,年輕女孩的心髒,味道很不錯呢。嚐過嗎?緊實的肌理,片成薄片,隻需用水汆過,不用沾任何醬料,直接含進嘴裏,觸感比女人的舌頭更誘人……”他伸出一根食指,點住自己猩紅的唇,發出一聲親吻般的“啵”。

    夏唯臉色發白,溫當當和丁言的表情都有些發沉。

    慕斯禮怪有趣地瞧著他們,最後像是欣賞夠了似的,懶洋洋起身,邁步向廳後走。

    夏唯迴神,衝上前兩步:“站住!小良老師——”

    “我說了,那女人不在這裏。”慕斯禮停也不停,“趁我心情好,滾。”

    夏唯似乎被嚇到了,定在原地,看著慕斯禮走遠。

    他不動了,於是慕斯禮身後的護衛們也收迴了對他的關注,轉身跟上主人的步伐。

    ——於是他們沒察覺,就在他們轉身的瞬間,一個一分米高的黑影忽然從會客廳的隱蔽處躥了出來,鬼魅般地藏進了某個護衛的褲腿裏。

    幾乎同一時間,夏唯也像是醒過神似的,大喊:“慕斯禮!慕斯禮你這個混蛋!你迴來!姓慕的!——”

    丁言一言不發,直到護衛和慕斯禮一齊消失在了視野盡頭,這才淡淡道:“夏唯,可以了。”

    夏唯立刻停聲,臉上的憤怒還未散去,不安已經從眼底透出來,問:“怎麽樣?”藏在護衛身上的陸常新被發現了嗎?有傳迴什麽訊息嗎?

    丁言瞟了廳內四壁上的監控器一眼,動了動唇:“出去說。”

    注意到他視線的焦點,夏唯沒有反駁,沉默地隨著他向外走。經過溫當當的時候,他看到溫當當探出了手,摘下了盆栽上的一片花瓣,捏在指間搓了搓,又撕成碎片丟迴盆裏。

    做完這一切,溫當當抬起眼來,正迎上夏唯“因為救不到人所以拿慕斯禮的植物泄憤吧我很懂你的心情需不需要我祝你一臂之力”的關切表情。

    嘴角抽了抽,溫當當沒說什麽,若無其事地轉身出了會客廳。

    他當然不會告訴夏唯他在盆栽裏發現了什麽秘密。不止是夏唯,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溫小良就在這座王城裏,他現在前所未有的確定。

    給我的訊息,我收到了。媽媽。

    盆栽中的植物靜靜舒展枝葉。數百米外,慕斯禮忽然停下了腳步,招來內城監控事宜的負責人,讓他調取剛才會客廳中的監控錄像。

    大屏幕上放映出數分鍾前會客廳的情景,慕斯禮盯著影像裏伸手摘下花瓣的溫當當,道:“將這盆植物帶過來。”

    下屬效率很高。三分鍾後,那盆少了一片花瓣的植株就被送到了慕斯禮眼前。

    慕斯沉著臉,檢視了這盆剛讓溫小良修剪過、很快又被溫當當接觸了的碧藍鳶尾,但他沒發現任何異常。

    盆裏的花瓣碎得比黃豆還小,同樣查不出任何問題。

    可越是這樣,慕斯禮越是煩躁。

    溫當當一進會客廳,視線就停在碧藍鳶尾之上,之後又特意取走了一片花瓣,這會是巧合?

    “他們現在在哪裏?”他問。

    負責人立刻調取了實時監控——溫當當一行人正站在離會客廳不遠的音樂噴泉旁。溫當當正和夏唯對話。

    “他們在說什麽?”慕斯禮問。

    負責人麵露為難:“根據星際條約,這樣的公共區域不允許安裝**。”

    慕斯禮瞥了負責人一眼。那一眼讓負責人頓生悲涼:完蛋,這個月獎金沒了……他每個月八千星幣的房貸啊……

    沒理會負責人臉上的悲痛,慕斯禮轉頭去看之前在會客廳內拍攝的監控錄像,這次他分了些注意力在溫當當意外的人身上,然後,他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揚了揚眉,他伸手撥動螺旋盤,將播放速度調到最慢……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畫麵中那一閃而過的細小黑影。

    動態視力比所有人都好的慕斯禮第一時間認出了那正是縮小到隻有十厘米的陸常新。他無聲地笑了,擺擺手,不讓身後的護衛驚動那個已經被發現的小賊,若無其事地關掉了監控錄像,離開監控室前甚至還特地示意護衛跟上來。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後招。慕斯禮放鬆地想,倒是他高估了。也對,一群年輕人,懂什麽。

    按照原計劃,打發了這些不速之客後他就該去陪溫茉茉了。不過現在嘛,陪他們玩玩也好。

    陪他們玩會兒,教他們徹底死心。

    銀發的星主冷冷地望著遠空。

    天空泛出暗灰,暴雨將至。陰霾下的噴泉失去了光彩,水滴被風吹散,飄落在丁言的發梢,也落在他藏在耳廓深處的無線耳機上。耳機內傳陸常新略帶得意的聲音,他表示一切順利,慕斯禮根本沒發現自己已經盯住了。接下來他會牢牢跟住慕斯禮,直到從他身上確認溫小良的所在。

    丁言神情不動,抬手微微按住了耳廓,嘴唇微動:“別大意。跟住他就好,不要正麵衝突。”

    陸常新敷衍地應了一聲。丁言知道他的脾氣,微微皺眉,但也不再說什麽。

    通訊結束,丁言抬頭望向左側,溫當當剛結束了與夏唯的對話,似乎正要離開。他立刻上前兩步,攔住他。

    溫當當抬起眼,那雙黑眼睛充滿疏離,依稀還有敵意。

    丁言心裏歎息一聲

    ,說:“借一步說話。”

    夏唯看了一眼丁言,又看一眼滿麵冷漠的溫當當,忽然伸手搭住了溫當當的肩,偏頭看向丁言:“有話在這說。”

    這種時候,他倒是代替溫小良護起犢子來了。

    丁言沒看夏唯,直視溫當當:“未來會發生什麽?”

    夏唯與溫當當都是一愣。

    夏唯迴過神來,扭頭看向溫當當,溫當當卻露出了一種非常微妙的神色。

    未來會怎樣,那是隻有神才知道的事。但丁言跑來問溫當當,那自然是因為之前溫小良對他說過“溫當當來自未來”的緣故。

    糟糕,忘了我還背負著“未來人”這麽個設定……

    後腦勺悄悄滑下一滴汗,溫當當此刻也隻能繃著臉道:“我不知道。”

    他嘴裏說著“不知道”,但那副神情落在丁言眼裏,立刻被解讀成了“我知道但我偏不樂意告訴你”的傲嬌臉。

    “那我換個問法。”他也不氣餒,“多久之後我會發病?”

    這也是當初溫小良告訴他的,說他因為患上了一種無法痊愈的怪病,最終撒手人寰,留下她和溫當當孤兒寡母。

    夏唯一頭霧水地看向溫當當:“你改學醫了?”

    溫當當別開眼:“我學什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去別處找找,或許有其他線索。”

    不太高明地轉移了話題,溫當當轉身朝音樂噴泉的另一側走去,餘光看到丁言跟了過來,忍不住皺起眉頭。

    真是纏人。

    眼裏結了霜,溫當當又走了幾步,索性停了下來,轉身麵對丁言。

    這個地方已經離夏唯很遠,加上有噴泉的水聲掩護,就算他們吵起來,夏唯也聽不到。

    丁言也停了下來,兩人仿佛對峙一般對視。

    “我就直說了。”溫當當單刀直入,“我非常討厭你,這次找到小良後,我會勸她搬離奧丁星。希望你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裏。”

    丁言:……雖然知道兒子不待見我,但這麽直白地被嫌棄,還是有點受傷啊……

    揉了揉眉心,他放軟語氣:“我想你對我有些誤解。”

    溫當當眼神比鐵還硬。丁言隻好退了一步:“等找到小良,我會向她道歉。在盛京讓她遭遇這種事……是我的錯。”

    溫當當失望地看著他。

    他根本

    沒明白。自己對他的不滿並隻是這一件事而已。

    “我曾經想象過,我的父親會是什麽模樣。”他語氣平淡,隻有波動的眸光出賣了他心底的波瀾,“他可以是個一文不名的教書匠,他可以是視財如命的混蛋,他甚至可以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狂。我隻要求他一件事。”

    他眼底的冷光灼灼,丁言在那樣的目光下一陣刺痛,甚至逼得他說出了曾以為永遠隻會藏在心底的話:“我可以為她而死。”

    溫當當望著丁言,一字一句說:“但你卻不能為她而活。”不能隻為她而活。在她與外界之間,你不能一心一意隻向著她。

    丁言說不出話來。溫當當目光冷漠。他記得溫小良和他說過每一個床邊故事,他明白那些故事裏的主人公都是溫小良,他知道在他誕生之前,她曾孤軍奮戰,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為什麽她不尋找夥伴呢?”小時候他曾這麽問。

    “找不到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再長大些,他再問同樣的問題,她的迴答卻變成了“因為一個人打倒大魔王,這樣比較帥嘛”。

    騙人。

    安全感,那是他永遠也無法給予溫小良的。因為他是她的兒子,因為母親永遠會保護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在她眼裏永遠是被守護的那個。但他知道的,小良內心深處其實住著一個幻影。

    有沒有一個人,能視我如生命,愛我,護我,為我一個人而活?

    丁言凝視溫當當,很想告訴他,大人的世界不是他想象的那樣,非黑即白,為了愛情能燃燒一切。有太多東西,他無法放下。

    但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字。他看著那雙黑眸,驚覺它與年少時的自己如此相似。

    溫當當冷冷轉身。

    “如果她沒遇到你,她現在還在北辰星當她的植物學老師。”

    如果沒遇到你……她會比現在快樂得多。更不會遭遇危機,生死一線,要靠他這個一直被她護在羽翼裏的人去救她。

    “溫當當。”

    丁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混入了噴泉聲,帶來一絲失真感:“你問過她嗎?”

    溫當當腳步微頓。

    丁言的聲音像一支箭矢穿過空氣:“你覺得我配不上她,你知道她怎麽想的嗎?你知道她和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狂妄的小鬼。”

    溫當當咬了咬牙,剛一迴身

    ,就感到眼前掠下一片黑影,接著腦門上“咚”地挨了重重一個暴栗。

    “!”他本能地捂住了遭難的額頭,懵逼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他竟然被打了?

    他竟然被打了!

    丁言竟然敢打他?!

    “你——”

    “這是教訓你自以為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丁言板著臉,伸手用力擰起他的臉頰,“這是警告你不要自作主張,妄想拆散一對有情人。——別以為我沒注意到,你過去給我下了多少絆子。”

    有情人?他和溫小良嗎?明明是趕不跑的蟑螂和被蟑螂纏上的倒黴鬼!

    溫當當鼻子都快氣冒煙了,剛要拍掉他的手,那隻手卻自己鬆開了,移到了他的腦袋上,拍了拍。

    那手勢竟非常熟練,像做了許多次似的,帶著溫存與親昵。讓人想起老貓低頭舔舐幼貓……之類的畫麵。

    “這是誇獎你,至今為止對她的守護。”他眼含笑意,“今後,也要這樣愛著她。”

    溫當當怔住了,整個人像是掉進了棉花糖做的泥沼裏,想拔腿出去,卻又心軟得使不上力。

    兩個人距離這樣近,對方又說出那樣撼動人心的話,怪不得他要受影響,血脈裏天性的親近好像要翻湧起來似的。

    溫當當定了定神,退後兩步,遠離他的手,也遠離那魔咒似的親昵範圍,硬起心腸:“不用你廢話。”

    驀地,不遠處傳來的一個詫異的男音:“溫當當?”

    溫當當和丁言一起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碧發的男人正望著溫當當,神情驚訝。

    溫當當一愣之後,也認出了這個人:“格林老師。”

    原來這個人正是曾經教過溫當當園藝學的選修課教師。兩人都沒想到會在這裏重逢,不免寒暄幾句。

    格林頗欣賞溫當當在園藝上的天賦,而溫當當則是在短短幾句交流中套出了一個重磅信息:眼下整個內城的園藝設計都由格林負責。換句話說,格林對內城各個區域的分布與功能都了如指掌。

    活地圖啊!

    他驚喜之下,正要進一步套話,卻瞥見了還站在一旁的丁言,心裏一咯噔,不做聲了。

    溫當當不想讓丁言知道溫小良的線索,可丁言也不是吃素的,早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見溫當當不做聲,便自來熟地和格林搭起話來。

    講道理,無論從丁言的衣著

    裝束還是言談舉止,普通人都能看出他非富即貴,這麽一來,就算不巴結兩句,肯定也是好言相待。

    可格林就是這麽個怪人。他看都不看丁言一眼,隻顧著和自己的得意門生敘舊。忽然想到什麽,他眼睛一亮,興衝衝道:“你一定想不到,我去年找到了什麽寶貝。”

    溫當當毫無興趣,但聽到他說出那個植物名字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曼塔牙’?”他問,“您真的找到活的曼塔牙了?”

    格林不無得意地頷首。

    溫當當心裏暗暗扼腕。肉食性植物曼塔牙的稀有程度不亞於焰尾槲,他幼年時曾經偶遇一株,可惜當時年紀小,有眼不識金鑲玉,不懂帶迴家向母親邀功。

    雖然有些意動,但在這當口,就算有比曼塔牙珍稀百倍的植物擺在溫當當麵前,也比不上溫小良的一個足印來得重要。他婉拒了格林的邀請,可格林倔勁上來,非要帶溫當當去看那株被他“精心栽培到長成了一座高塔”的曼塔牙。

    考慮到格林“活地圖”的價值,溫當當無奈地決定跟他走這一趟。丁言尾隨在他們身後半米遠的地方,動作不緊不慢,耳朵不漏過前方飄來的半個字。

    一路上也有衛兵質疑溫當當和丁言的身份,可格林都以“這是我的助手”為由打發了他們。

    終於當一行人來到盤踞著曼塔牙的沙地。到了這裏,即使是格林也不被允許再踏進一步了。

    “就是它了。”格林壓低了嗓音,“它現在是睡眠狀態。它的攻擊範圍一般落不到這裏,不過如果吵醒了它,暴怒會使它的攻擊椏增長三分之一以上。”所以,保持安靜。

    溫當當沒吭聲,自從到了這裏,他就出奇地沉默。他注視著那高高的曼塔牙,久久,才問:“內城裏,有幾塊沙地?”

    格林沒多想,迴答:“七塊。”

    “七塊沙地上,栽種有肉食性植物的,有幾塊?”

    “兩塊。”格林嗅到一絲不尋常,“怎麽了?”

    溫當當沉默。溫小良留下的訊息共有兩個,一個是“沙地”,另一個是“肉食”。

    他們母子之間自有一套暗語。她能將暗語藏在植物修剪後的形狀中,他能讀出這些暗語。

    他不明白的是,思維束應該是無法觸碰外物的,既然她還能親自修剪植物,說明她已經擁有了身體,可既然她有了形體,為什麽不留下更多訊息呢?

    有可能的解釋是,她身陷囹圄,隻在某個時間段被允許出來放風。

    “糟糕。”格林忽然緊張地說,“曼塔牙要醒了!”

    溫當當沒接話。他在思考。曼塔牙是肉食性植物。而這裏又恰好是沙地。和溫小良留下的暗語完全對應得上。

    曼塔牙具有一定智慧,自古以來就被用於打造可以抵禦外敵的樹屋……

    仰望那座由曼塔牙構築的高塔,溫當當越看越覺得它就像是一座關押囚犯的高級監牢。

    格林已經在催促溫當當離開了。他帶得意門生來看他引以為傲的“培育成果”,但可沒有要將學生送給曼塔牙當零食的意思。他自己心裏也犯嘀咕,明明距離開飯的時間還早,不知為何,曼塔牙卻有了要蘇醒的征兆。這家夥的起床氣可不小。

    兩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誰也沒注意到丁言若有所思的眼神。

    曼塔牙開始發出古怪的聲響,格林神色一緊,催促:“快……”

    他剛說了一個音節,人就軟倒了下去。丁言收迴“黑手”,麵對溫當當複雜的神情,極自然地解釋:“免得他為難。”

    虛偽。明明就是嫌他礙事所以才打暈他。

    丁言臉皮厚,裝作看不到兒子鄙視的眼神,徑直走向了嘶嘶作響的曼塔牙高塔。

    按照丁言的想法,植物終究是植物,就算是看起來和巨人差不多的肉食性植物,那也是能空手撕裂的對象。

    但當他和這個叫“曼塔牙”的巨型植物交手了幾個迴合後,他發現情況有些棘手。

    赤手空拳打爛它不是問題,問題是打爛它的同時,裏麵的人能不能安然無恙?之前那個叫格林的人提到過,曼塔牙出了名的一根筋,逼急了就自爆,不一定能炸死敵人,但炸殘自己是妥妥的。

    正當丁言略感頭疼的時候,一直站在戰鬥圈外觀戰的溫當當忽然揚聲道:“赫拉克羅斯,還認得我嗎?”

    狂風暴雨般的刺藤突然靜止,肉食性植物那龐大的身軀很人性化地扭成了一個“?”號。過了幾秒,像是確認了什麽似的,刺藤驀地都垂了下來,樹身內部發出疑似歡喜的唿哧聲。然後,十幾條淺粉色的樹須從植物內部飛出來,唿啦啦地奔向溫當當,快到他麵前的時候,驀地又聚攏成一束,像小狗的粉舌頭似的,歡快地舔過他的臉頰和身體。

    丁言在一旁瞧得有些愣,沒料到事情如此峰迴路轉,溫當當竟然和監獄牢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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