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丁言按下門鈴到溫小良打開房門,這段時間裏,溫小良與溫當當飛快地交換了幾次意見,最後確定了方案a與方案b,方案a是由溫小良說服丁言,兩人好聚好散——這是最優結果,萬一不成,那就隻好執行方案b:由溫當當出手,利用失憶藥劑,消除掉丁言的某些記憶。

    溫當當在學校給一名教授當助理,那名教授研究的項目全與大腦有關,其中最經典的課題就是——如何定向地、無副作用地清除智慧生物的記憶。

    和“洞天”開發的光子失憶槍不同,溫當當從教授那裏學到的關於消抹記憶的方法,不論消抹的原理還是方式,都顯得有些粗糙:將含著納米機器人的藥劑注入人體,由納米機器人在大腦中製造出微型血栓,血栓影響腦部供血,缺血部位的腦細胞功能便會受到損傷,如此一來人體就會失去一部分記憶。聽起來這點子似乎也不賴?然而這種消抹記憶的方式存在兩個重大缺點。第一,納米機器人隻負責消抹不負責善後,如何對中招後的丁言解釋他失憶的原因,這是個大難題;第二,血栓會對人體產生一些副作用,主要包括持續的輕微頭疼與記憶力下降;

    鑒於失憶法後患太多,溫小良私心裏希望丁言能接受方案a,兩人和平分手,可惜丁言態度強硬地抹殺了這個選項,於是方案b就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關於如何應對失憶後的丁言,母子倆進行了長時間的討論。按溫當當的想法,要做索性就做得徹底點,直接把丁言最近三年的記憶全嗶嗶了,然後往他腦袋上敲一個血包,再偽造一個車禍現場,把他往現場一丟,最後打電話叫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等他醒來,世界已經舊貌換新顏……這就叫釜底抽薪永絕後患。

    主意聽著不錯,但溫小良多留了個心眼:“一口氣消除三年的記憶,副作用是不是也會增強許多倍?”

    溫當當猶豫了一瞬,真的隻是一瞬,卻立刻被溫小良捕捉到了,她心裏一沉,皺皺眉:“算了,還是消除昨天的記憶就好。”

    溫當當不甘心地勸:“副作用過段時間就會消失的。”

    “我擔心的不隻是副作用。”溫小良搖頭,“三年……太長了。”

    血栓失憶法無法像光子失憶槍那樣,定向地清除關於某個人或某件事的記憶,隻能以時間為單位,消抹一段時間內的所有記憶。任何一個人,陡然失去了整整三年的記憶,都會感到無所適從吧。何況過去三年,對丁言來說至關重要……三年間他從一個在校傻白甜成長為丁家

    繼承人,付出諸多艱辛。他已經不能迴頭了,四周強敵環伺,如果在這時失去記憶,失去從磨難中得到的經驗與教訓,他要怎麽辦呢?

    “消除今天和昨天的就夠了。”她說著,拿起油性筆,將小白板上“消除三年永遠後患”幾個字劃掉,重新看向溫當當,“還有什麽要注意的?”

    溫當當無奈地看著她:“隻消除今明兩天,‘車禍失憶’這招就不好用了。”

    “被車撞到腦袋導致失憶”這個理由太爛俗了,發生的時間又這麽湊巧,以丁言現在的精明,他一定會對自己遭遇車禍的原因產生懷疑,如果他有心細查,最後肯定紙包不住火。

    “沒關係,我本來就不打算用這招,理由我已經想好了。”溫小良輕描淡寫,“你隻要確保你這邊不會出紕漏就行。——失憶藥劑,確定能在下午兩點前完成吧?”

    溫當當頷首肯定。她鬆口氣,還有些放心,叮囑:“檢查清楚,一定不要出差錯。”

    他嘲笑她的過分謹慎:“我做過數十次臨床試驗,倒是你這邊,催眠藥的分量放多點,別舍不得,到時候麻煩的是我。”

    溫小良苦笑。不是她不相信溫當當的手段,隻是有慕斯禮這個先例在前——連光子失憶槍都沒能放倒這隻銀頭發的變態——她擔心比失憶槍低配數倍的納米機器人是否真的能好好履行職責,收繳丁言的記憶。

    轉過頭,她望著小白板上自己不久前寫下“計劃b-失憶大作戰”,又瞧了一眼桌上的金屬小鬧鍾,歎口氣,拾起手機發了條短信,然後轉向兒子:“來排演一下吧,下午他來了我們要怎麽做。”

    數裏之外,丁宅,丁言收到了來自溫小良的短信。

    【今天下午三點,來我家吧。】

    丁言看向手機的右上角,電子鍾顯示現在是十點整。

    她可真是準時。他一麵想著,一麵迴複:【好】。

    短信發送出去,等了一會兒,沒見迴複,於是他知道她不會再聯係他了。放下手機,他重新將視線投迴桌上,那裏擱著一疊資料,全是關於溫當當的。

    昨天他從溫小良那裏得到許多謎底,可新的謎題也隨之而來。溫當當從未來前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未來究竟發生了什麽?直到最後,溫小良也不肯說出真相。

    ——既然這樣,我親自問他。

    ——當當不會迴答你的,他也不想見你。你看不出來嗎?他不喜歡你。

    ——我現在懷疑一件事。

    ——……?

    ——我懷疑你在他成長過程中向他灌輸了某種錯誤的觀念,才讓他對自己的父親抱有偏見。

    ——什……我沒有。

    ——那就是你雖然沒有言傳但是身教,潛移默化地讓他討厭我。

    ——胡說八道什麽!我怎麽可能做那種扭曲孩子心靈的事。

    ——見個麵吧。

    ——啊?

    ——見麵,你安排一下,就我和他。我有很多話要問他。

    ——……

    ——不敢?怕我套他的話?你在心虛什麽?

    ——……我隻負責帶話。願不願意和你交談,要看他自己。

    ——可以。現在是六點四十五分,明早十點前我要得到答案。

    ——……我討厭你這麽強勢。

    ——哦,你喜歡夏唯那樣子的,那你怎麽不和他一起去水彌星呢?

    ——……

    ——對副校長有興趣?我手上也有類似的職位,要試試嗎?

    ——……

    ——夏唯想暗殺……

    ——十點,給你答複。

    於是今天上午十點,他果然收到了她的信息。她將會麵時間定在了下午三點。

    擱下手機,丁言繼續翻看關於溫當當的調查資料。這份資料他以前也看過,但現在的心境卻與當時截然不同,於是看出的東西也不同。

    這個叫溫當當的少年,竟然是他的孩子……自未來而來的孩子。

    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一旦明白了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再去看溫當當,就能很輕易地從少年的外表中找到自己的痕跡。一樣的瞳色,一樣的黑發,連鼻翼的弧度也相似,隻是之前他從未往這個方向想過。

    翻過一頁,丁言在資料上看到了溫當當的介紹:出生於天河係第三旋臂北辰星,生長於北辰星,溫小良的胞弟……

    胞弟。他派出的人調查出的是這個結果。

    溫當當自然不是溫小良的弟弟。丁言相信自己手底下沒有廢物,但他們又確實給出了這種與事實相悖的結論,究其緣由,是因為“洞天”在其中插了一腳的緣故。

    “洞天”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組織……能翻雲覆雨,瞞天過海,將真相玩弄於鼓掌。它擁有的能力,明顯遠超於這

    個時代,是誰創立了它,創立的目的又是什麽?溫當當借助洞天的力量迴到現在,為的是什麽?

    謎題有無數個,答案零個。

    注視著資料中黑發少年的半身照,丁言感到一絲挫敗。不論原因是什麽,從結果來看,溫當當對自己抱有敵意,這是毋庸置疑的了。

    下午三點的這場會麵,還沒開始,他已經嗅到了火藥味。溫當當對溫小良影響有目共睹,如果不能讓他與自己同一戰線,那他就是最棘手的敵人……

    “竟然慫恿母親和父親分手……你可真行啊。”

    丁言磨了磨牙。雖然在手機裏聽不清溫當當說了什麽,但通過溫小良的對話也能揣測出來,那臭小子一定沒少給他母親灌迷魂湯,攛掇她離開他,收拾包袱走得遠遠的。

    “這種糟心的兒子,還是一出生就丟給本家養好了……慢著,難道就是因為我把他丟出去,所以他才怨恨我?”

    丁言有些黑線地喃喃,忽然門被敲響,管家走了進來,恭謹地將一份文件夾遞上來:“這是您之前要求的,慕斯禮的個人資料。”

    丁言接過文件夾,翻了翻,皺眉:“查到的隻有這些?”

    管家低著頭:“對方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到位。”

    也難怪,畢竟是身為星主的男人。

    丁言重新垂下視線,瀏覽著資料,眉頭越皺越緊。將那薄薄的兩張紙扔到桌上,他看向管家:“讓去斯空星實地調查的人過來,我有話問他。”

    管家抬起頭,麵露為難:“負責實地調查的人,現在正在醫院裏。”

    丁言一怔,“受傷了?”

    “是。”

    “嚴重嗎?傷在哪裏?”

    “右腿粉碎性骨折,以及輕微腦震蕩。”

    丁言靜了靜,站起身。

    “我去看看。”

    ……

    丁言在醫院裏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住院的下屬醒來,遺憾的是,那人也沒能給他提供進一步的訊息。

    也就是說,關於慕斯禮的一切,他所能知道的,也就隻是那薄薄幾張紙上所寫的了。至於“溫茉茉”,事隔百年,能查到的信息就更少得可憐,隻有寥寥兩句話而已。

    【溫茉茉,百年前斯空星世襲貴族溫家的獨女,其母與慕斯禮的母親是多年好友,兩家常有來往,因此溫茉茉很早就與慕斯禮相識。溫茉茉喜歡慕斯禮,但

    慕斯禮沒有接受她,而選擇了同校的洛蓮。後溫茉茉和洛蓮的屍體同時在一間密室中被發現,慕斯禮下落不明。推測可能是溫茉茉因愛生妒殺死了洛蓮,慕斯禮為洛蓮報仇,殺死了溫茉茉,之後畏罪潛逃。】

    畏罪潛逃?那個慕斯禮嗎?

    丁言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個情景,結果腦子裏冒出來的全是慕斯禮站在屍體上、在警察的包圍中放肆狂笑……對,就是那種三流連續劇裏,殺人狂陰謀得逞之後的笑法……

    丁言抽了抽嘴角。畏罪潛逃什麽的,真的不太可能。那種狂妄分子,就算殺了人也是理直氣壯的,怎麽肯像喪家之犬一樣夾著尾巴逃走?

    總之,關於溫茉茉這個人,調查出來的結果就隻有這些了。至於“洞天”,負責實地調查的人連聽都沒聽過這個詞。

    於是慕斯禮這邊的線索也斷了。

    結果,還是隻能從溫當當這邊入手啊。

    下午三點十五分,丁言開車來到溫小良所在的小區。

    他那輛排氣量6.8l的黑色名車一出現在馬路拐角,就立刻被溫小良捕捉到了,她轉頭對溫當當說:“他來了。”

    溫當當起身往外走,走到門邊停住了,迴過身來叮囑了一句:“催眠藥,一定要多放。”

    包含了納米機器人的失憶藥劑,隻能以皮下注射的方式進入人體,整個注射過程至少持續十分鍾。最關鍵的是,注射藥劑後到藥劑生效前,絕對不能引起被注射者的警戒,人在戒備時大腦會分泌某種物質,這種物質將導致納米機器係統紊亂,無法製造血栓。所以失憶藥劑的最佳注射時間點,是在被注射者深度睡眠或失去意識的時候。

    溫小良點頭:“我心裏有數,你去吧。等我電話。”

    溫當當最後瞧了她一眼,打開門往樓上走,到天台待命。溫小良轉身去廚房泡了一杯甜奶,添上新鮮草莓片,又從儲物櫃裏取出一個棕色小玻璃瓶,拔開橡膠塞,往甜奶滴了兩滴液體,晃了晃,很快消融在甜奶中。

    收起小玻璃瓶,將那杯滴了催眠劑的牛奶擱在餐桌上,她重新走到窗前往下看,隻見丁言的車停在小區樓下,車裏已經沒了人影。

    她走向門邊,隔著門板,漸漸地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皮鞋踏在水泥台階上,咚,咚,咚。

    終於,那聲音來到她家門前,然後門鈴聲響起。

    她打開門,與門外的男人視線相對。

    溫小良:“你遲到了。”

    丁言展示手裏的見麵禮:“繞道去買了夾心蛋糕,那家店今天人多,排隊排了很久。”

    溫小良對甜食無感。這盒蛋糕顯然是用來討好某個嗜糖少年的。

    “……進來吧。換鞋,這雙。”

    她引他坐到室內唯一的沙發上,自己去餐桌上拿起那杯特供甜奶,端到他麵前。

    “當當沒等到你,就出去了。你先坐著,喝點東西。我讓他盡快迴來。”

    甜奶氤氳熱氣,草莓片鮮紅欲滴。丁言接了過來,抿了一口。

    溫小良鬆口氣。從昨晚到今天,她和溫當當討論了無數次,反複完善計劃,尤其重點考慮了如果丁言懷有戒備,不肯吃她提供的食物怎麽辦。沒想到他想都不想地就喝下了加料甜奶。

    他的毫無防備,讓她原本壓在心裏的幾絲愧疚又浮了出來。

    很快他就會陷入昏睡。等他醒來,他不會記得這兩天發生的事,她也絕不會再讓他有知道真相的機會。

    他們的聯係,就到此為止了。

    丁言一放下玻璃杯,就看到溫小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怎麽了?”他問。

    她笑了笑,笑容似乎有些勉強:“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非要我喝下一杯甜死人的糖水。”

    她一說,丁言也想了起來,於是他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時我以為你低血糖。”

    不是低血糖,而是因為生理期。“陸筱良”的身嬌體弱,每次來例假都跟在熱油裏滾一遍一樣。

    溫小良微笑著,低下頭去撥弄了會兒手機,然後起身:“我給你拿些曲奇吧,牛奶配曲奇。”

    丁言看了桌上的蛋糕盒一眼,溫小良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那個等當當迴來再開吧。”

    他點頭:“也好。”

    她轉身去了廚房,在那裏站了一會兒。

    滴進甜奶裏的催眠藥是她自製的,隻要一小滴,就能讓一個成年人睡上一整天。

    她在廚房裏數著自己的心跳,心跳越來越急,她情不自禁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髒跳到兩百下的時候,她仿佛聽到了塵埃落定的聲音。

    她慢慢轉身,一步步地往外走,走進廳內。第一眼,先看到了玻璃幾上空了一半的牛奶杯,再繼續向前,才看到了沙發背後

    的青年。

    他靠著沙發,闔著眼,姿勢放鬆,眉目安詳。

    她輕輕走過去,靠近他,將他看了又看,心裏很不是滋味,明知他聽不到,卻還是低聲說:“對不起,我……”

    “你找不到曲奇了?”

    “……!”

    溫小良傻了,看著丁言睜開了眼,他的眼神竟然非常清醒,隻是聲音有些不滿:“我等得都快睡著了。”

    ……不是快睡著,而是你本來就該睡著啊?!這怎麽迴事!我給你吃的可不是假的催眠藥!

    瞪目結舌了好幾秒,她才想起對方還在等自己的解釋:“……曲奇罐空了,估計是當當吃光了……我打電話讓他再買一罐迴來。”

    匆匆圓場,她轉身走向廚房,沒看到丁言改變的眼神。

    進了廚房,她合上門,抓出手機,劈裏啪啦一通按:【計劃有變,執行計劃d。】

    那邊幾乎是秒迴複:【他不肯喝?】

    【喝了,但催眠藥沒起作用。】

    【……你是不是沒舍得放夠量?】

    【我肯定下了足量的。……看來,他屬於那種極少數對醚類催眠劑有抗體的特殊人群。】

    【……小良你在我心裏的可靠形象正在迅速崩塌。之前怎麽沒想到這點?】

    不是沒考慮到,而是她曾經對他用過醚類氣態催眠劑,就在北辰星的時候,期中考試那會兒……難道那時他就是在裝睡?

    心中一沉,她嗅到了某種危險氣息。

    丁言……莫非已經知道了他們在算計他?——不,甜奶裏的催眠劑確實是無色無味的……他不可能察覺。

    然而不安感揮之不去。她凝著眉,再次編輯信息:【是我考慮不周。計劃終止吧,今天到此為止,你不用下來了,我和他說會兒話,然後送他走。】

    但溫當當不同意。像是怕錯過了今天,將來她就再也不肯施行失憶計劃一般,他難得態度強硬地,要求將計劃繼續下去。

    【計劃d一樣可以應對現在的情況。】他表示,【你現在出門,我五分鍾後下來,搞定了我給你電話。】

    【……你確定要這麽做?】

    這次,溫當當那邊靜了一陣,才給她迴複:【小良,你知道我希望迴到以前的生活。但如果你舍不得他……我聽你的。】

    這話說得有些傷感了,溫小良心裏一軟。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你自己小心,見機行事不要勉強。】

    【放心,就算失敗了,他也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她無言望天。確實,如果你失敗了,他不會和你計較,他會把賬直接算在我頭上……

    【總之,別勉強自己。】

    溫當當迴應了個微笑的表情。

    對話至此結束。

    關掉對話框,溫小良心裏沉甸甸的。

    所謂計劃d,就是在“甜奶催眠”這一方案失敗後,她退居二線,換溫當當上。他右手的指環中藏著麻醉針,隻要刺入人體,十秒內就能致人昏迷。指環的機關設計得也很巧妙,在溫當當和丁言握手時,麻醉針會自動彈出,細如蚊蟲口器的麻醉針,普通人絕對不會察覺到自己被紮了一下。

    但丁言不是普通人。比起悄無聲息的攝食麻醉,針式麻醉被他發現的可能性要大得多……然而現在已經不是瞻前顧後的時候了。

    深吸口氣,她走出去,對廳裏的人晃了晃手機:“我去拿快遞。當當要是迴來了,麻煩你給他開門,他沒鑰匙。”

    丁言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裏,啜了一口牛奶,然後抬眼朝她笑:“我等著他。”

    溫小良看著那空了大半的牛奶杯,後背竄起一絲涼氣,勉強笑了笑,轉身走向玄關。

    樓道裏清冷寂靜。溫小良略一斟酌,在“在樓道中待機以便和兒子裏應外合”和“演戲演全套必須下樓”之間選擇了後者,事實證明她太明智了,當她走出建築物的陰影,一抬頭,就看到丁言正站在窗邊,見她望過來,還對她招了招手。

    她麵上揚起笑,心裏歎口氣,揮一揮手,轉身往小區外走,一直走到丁言看不見的地方,這才停下來,抱著手臂想,在這待個三分鍾,差不多就可以往迴走了。

    手機就是在這時響起了消息提示音——一條來自快遞公司的消息,提醒她有快遞包裹已經到了她家附近的快遞自取屋。

    溫小良先是一愣,然後才想起來,她還真有一個快遞……是慕斯禮寄過來的,說是重要的新部件,讓她收到後,按照包裹裏附帶的機械構造圖,妥善安裝到靈魂分離機上。

    快遞自取屋就在她左手邊三百米外,去拿了再迴家,也耽誤不了什麽。

    等到了快遞屋,她才發現事情和她想的很不一樣。包裹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並且第二個包裹上特意用橙色警示帶標注:保價三十萬。

    三十萬!

    包裹內容物那一欄寫著兩個字:禮物。手寫,她識得那是慕斯禮的筆跡,除了這貨,她再沒見過誰能把象形字寫得如此騷氣外露,真正字如其人。

    禮物?給她的?

    包裹兩分米見方。她掂了掂,比等體積的《奧丁星大百科》還重些;晃一晃,聽不出動靜。

    “什麽鬼……”

    撇撇嘴,她先撕開了另一個包裹,在裏麵看到了那據說包含了最新科技的機器零件,還有一張朱色紙箋,同樣是手書:實驗辛苦了~禮物送你的,你一定喜歡。不用太感謝我,記得繼續幫我實驗就好~

    什麽“禮物”……不就是“打工費在這裏了請收好今後也繼續努力哦”的意思嗎?

    鼻子裏哼一聲,她伸手撕開了那個神秘兮兮的包裹。厚厚的包裝紙扯開後,露出的是一個半透明的方盒子,金屬嵌邊,盒子裏充滿了淡粉色的不明液體,液體中懸浮著一樣拳頭大小的事物。

    第一眼溫小良沒瞧出那是什麽,再仔細一瞧,臉色就變得極其難看。

    她深吸口氣。如果慕斯禮此刻就在一旁,她會揪住他的衣領問他究竟想幹什麽。可惜他不在,更糟的是現在還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等著她處理,所以她隻能火大地將方盒塞迴包裝外殼裏,一麵心裏狠狠記上某人一筆,一麵轉身朝家裏趕。

    還沒走進家門,溫小良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門是半敞開的,門板與牆壁的那道間隙像一抹嘲笑似的,就等著她走進去。

    她歎口氣,認命地穿過木門,走進玄關,沒幾步就看到了廳內的景象——

    溫當當坐在沙發裏,姿勢十分僵硬,丁言站在他麵前,把玩著一枚銀質指環。

    那指環,溫小良太熟悉了,不久前它還被戴在溫當當的手上,充當關鍵的作戰道具,但現在它落到了丁言手裏……

    不必說,計劃d失敗了。

    溫小良發現自己竟然毫不意外,仿佛內心深處早就預見了這一幕。更糟的是,作戰失敗了,她居然還有些開心。

    這份不合時宜的喜悅令她心情複雜,甚至錯過了溫當當欲言又止的目光。

    屋內靜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麵,然後,丁言開口了:“人都齊了。誰來解釋一下……”

    他將那枚指環丟到玻璃茶幾上,微笑:“麻醉我之後,接下來準備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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