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解開後,溫小良便想起了她和夏唯發生過的爭執;也想起了夏唯曾說,他有辦法讓他們一直留在這個遊戲裏;還想起了他曾反複地問她,喜不喜歡這個遊戲。

    他一再地追問確認,說明他還是有考慮過她的心情,但這點考慮太稀薄了,比起尊重她的意願,他更想滿足自己的*。

    他已經十七歲了,可他的思維方式還像個孩子,喜歡的東西就要牢牢握在手心,寧可弄破自己的手,寧可弄壞了它,也絕不肯鬆開。

    夏唯的母親是一個星球的女皇,女皇心裏裝了無數人無數事,分給幼子的隻有偶爾交匯的眼光。自有記憶以來,夏唯印象最深的就是母親的漠視,還有防不勝防、來自四麵八方的暗殺。

    他不被人所愛。沒有人愛他。

    倘若愛是生命的必需品,他一出生便已枯竭。

    敏感的孩子在沉默中越長越歪,思維方式越來越扭曲,一天比一天病得更重……到了十幾歲,眼看一個嶄新的病嬌即將誕生的時候,溫小良來了。

    她出現的時機太湊巧,扮演的角色也太犯規。她是他的家庭教師,也是他的人生初戀。她身上有他想象中母親應有的模樣,也有他幻想中能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的氣息。

    他想要她,想永遠擁有她,想抓住貧瘠人生裏唯一溫暖的色彩,為此他不擇手段。

    夏唯有病,他的病從沒徹底好過。和一個神經病講道理,告訴他要尊重他人,要富有同情心同理心……那你同時侮辱了你和他的智商。

    萌白甜版的溫小良隻是一個普通人,她無法理解夏唯的腦迴路,但恢複了記憶的溫小良幾乎立刻就推斷出夏唯跟著他們前來奇烈火山的原因。很簡單,奇烈火山這裏,一定有某種他想要的東西,那種東西能滿足他的願望……滿足他“和溫小良一起留在遊戲世界”的願望。

    “……用你的‘暗示’。做得到嗎?”

    她要求他和丁言一起去解決石油廠爆炸的危機。

    地下溶洞裏,探照燈的黃光將黑暗分割成幾個區域,溫小良站在這頭,夏唯站在那頭。

    夏唯的臉色非常蒼白,這種蒼白給了溫小良一個推想:那張遊戲碟是他拿出來的,但他自己,估計也對這張碟也知之甚少,很可能他隻是從某個渠道聽說了這張碟裏有玄機,卻並不知道裏麵藏著的不是許願神燈,而是要人命的惡魔。

    “做得到嗎?”她又問了一遍,語氣淡淡。

    夏唯的嘴唇微微一顫,他望著她,臉上顯出一種複雜的神色,好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這張碟裏有這麽多怨靈。”

    這句話似乎是在道歉,歉意他將她卷進了這種九死一生的事件裏。

    可溫小良太了解他了。夏唯那句話根本不是想要道歉,他是在遺憾!

    碟裏有這麽多怨靈,每個怨靈都要找替死鬼,這意味著什麽?他想要和溫小良兩個人(重點)住在遊戲世界的盤算又落空了!

    神經病的腦迴路如此清奇。夏唯不怕死,他巴不得和溫小良一起狗帶,然後兩人永遠住在這個遊戲世界裏。他隻恨自己事先的調查工作沒做足,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變成怨靈的主意很棒,前提是隻有他們兩個人,而不是所有人都化身怨靈,亂哄哄地擠在一張碟裏。

    精神病就是這種生物,總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捅你一刀。換了其他人被夏唯這麽坑害,就算不恨死他也再不想見到他,但溫小良漫長的生命裏最不缺少的就是各路神經病,極端如慕斯禮,他曾往她心髒上插了一刀,重逢之後她也照樣若無其事地和他相處了那麽久,何況隻是有些病嬌傾向的夏唯。

    活得太久感情就會變得淡薄。溫小良對夏唯沒什麽惡感,最大的不滿僅僅是怪他不該將其他人卷進來。

    “以後我會給你時間解釋。”她看著夏唯,“現在你和丁言去解決爆炸事件,立刻去。”

    夏唯咬了咬唇,走到丁言麵前,冷著臉,一言不發。

    站在特等席上,全程圍觀了恢複記憶的溫小良是如何全麵壓製病嬌少年的丁言,吸了口氣,什麽也沒說,摘下自己的手環扔給陸常新,然後夾起夏唯,朝火山口掠去。

    陸常新接過手環,戴在手腕上。多年好友,無需言語就能心領神會,他明白丁言的意思:丁言走了,他就是唯一的“血族”,要負起照顧兩個弱小“人類”的責任。手環能抵禦輻射,在這個充滿輻射的火山溶洞裏,他比丁言更需要它。

    丁言的身影轉瞬就消失在了視野盡頭。陸常新看向溫小良,隻見她正彎腰拾探照燈,及腰棕發垂落在身體兩側。

    和現實中的齊肩棕發不同,遊戲裏的她棕發又密又長,一直垂到腰間。

    她抬起臉來,探照燈映出那雙秋水般的眼眸,陸常新隻覺得身體裏掠過一陣涼意,立刻就醒過神來。

    不同。非常不同。

    一樣的臉,一樣的名字,但兩個

    溫小良的眼神截然不同。熟悉她們的人一眼就能發現其中的差別。

    過去一個月,陸常新見到的都是那個萌甜軟的溫小良,他甚至都快習慣了那樣的她,可現在一看到這個原裝正版,腦海裏立刻就有一個聲音在喊:是她,就是她,這個才是“溫小良”!

    不但大腦在震顫,甚至連心髒也起了反應,比往常更加激情地跳動,仿佛在期待什麽。

    見鬼,還在期待什麽?還想期待什麽!

    不是已經相處了一個月了嗎,天天見到,也沒見你這麽激動!

    ……

    ……不一樣。

    其實他明白的,不一樣。

    完了。陸常新想,我竟然是個無可救藥的禦姐控。

    他看著這個溫小良,心髒就無法控製地亂跳。他覺得她很美,比過去他愛慕過的任何一個女孩兒都要美。他甚至預感他如果能活著離開這個遊戲,那麽他餘生都會沉迷於姐弟戀這種非主流的戀愛方式……那些和萌妹子你儂我儂互喂冰激淩的時光,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他因為一個女人而對全天下的軟妹失去了興趣,但這個女人卻不屬於他。

    一股悶氣從胸中升起,陸常新逼自己將視線從女人身上移開,踢開腳邊的一塊碎石,口氣煩躁:“好了沒有?走了。”

    溫小良正在詢問胡妙關於怨靈的事,聞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然後麵色微變。

    “陸常新。”

    “幹什麽。”

    “你流鼻血了。”

    他一愣,伸手去摸鼻下,摸到粘膩溫熱的液體。

    ……什麽情況?他隻是多看了她一會兒而已,不至於弄到要長流鼻血以示恭維的地步吧?他已經沒出息到這個程度了?

    溫小良站起身,她朝他走來。

    陸常新的唿吸不自覺地加重,骨子裏躥出一股蠢蠢欲動,血族的獠牙開始疼痛,衝動在身體裏流竄……忽然很想破壞些什麽。

    女人停住了腳步,望了他兩秒,忽然轉頭對胡妙說:“胡妙,你過來一下。”

    胡妙閉著眼迴應:“我正迴想細節呢,快想到了,別打擾我。”

    “那個先押後,過來。”

    胡妙不情不願地睜眼望過來:“幹嘛?”

    溫小良神情有些凝重:“你看看陸常新現在被手環保護著嗎?”

    胡妙

    :“啊?那是肯定的吧,他……”她哽住了,眼睛驚愕地瞪圓,呆了幾秒,猛地站起,“怎麽迴事?手環怎麽沒放出防護罩?!”

    “……果然如此。手環是丁言的,換了別人戴手環就不會啟動保護模式。”

    陸常新受到了輻射汙染,太糟糕了,偏偏在這種關鍵時刻。

    “陸常新,你還聽得到我說的話嗎?”溫小良謹慎地和他保持距離,“你被輻射汙染了……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麽嗎?”

    “這麽大聲做什麽?——我聽得懂。”陸常新挖了挖耳朵,臉上帶著古怪的笑意,“怎麽?怕我變成怪物撲過去吃掉你?”他用手做了個怪物刺出利爪的姿勢。

    胡妙著急:“還開玩笑!你眼珠的顏色都變了!”

    眼珠顏色變了?陸常新想,怪不得他感覺視線清晰了許多,這是往能夜視的野獸方向發展了。

    真的,被輻射汙染了。

    奇怪,理智上很清楚自己正走向滅亡,但卻並沒有慌張的感覺,反而有種暢快感,身體充滿力量,似乎做什麽都會成功,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視野越來越清晰,嗅覺越來越敏銳,人類血液的甜香,好誘人……

    這就是那些npc血族被輻射後的感受?感覺並不壞嘛……變成怪物也沒什麽可怕的……

    ……等等,他怎麽會這麽想?變成怪物!那種醜陋又嗜血的東西!

    驀地迴神,陸常新心裏一陣發寒。身體的異變將會影響思維……他早就明白這一點,但沒想到這改變如此潛移默化,他甚至都沒注意自己的思路從什麽時候開始扭曲的……

    受了輻射的血族會變成什麽樣子……他很清楚。

    陸常新:“……煩死了!你們自己想辦法離開火山!”

    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溫小良的表情,轉身飛速朝火山出口奔去。

    胡妙在後麵叫他的名字,接著是溫小良的聲音,他咬著牙讓自己什麽也別想,悶頭向前。

    視野盡頭,微弱的光從上空落下來,形成一道道細小光柱。火山口越來越近了,他卻忽然聽到胡妙的驚叫:“我想起來了!火山口……迴來!不能去那邊!”

    幾乎同時,火山的某處傳來一聲巨響,隨即無數巨石順著傾斜的溶洞滾落,仿佛泥石流現場,轉眼間巨石就迫近了栗發青年。

    千鈞一發之際,變異後的身體發揮出了百分之兩百的潛力,陸常

    新用力一踏地麵,借著反衝力向後掠去,避開了最近的一塊火山石,接著身體在火山石中不斷騰挪閃避……

    數分鍾後,巨石終於全數落於地麵,陸常新踏在其中一塊巨石上,不停地喘息。

    身後傳來踢踢踏踏的奔跑聲,接著胡妙的聲音響起:“陸常新!你怎麽樣?”

    怎麽樣……勉強避免了被巨石砸成肉醬的命運,但是……

    陸常新抬首往前望去:那裏,通往火山口的道路已經被巨石堵得嚴嚴實實。

    看了看自己肌肉鼓起的手臂,他抬起雙手按上某一塊巨石,使出十分力氣……

    石頭動也不動。

    趕到這裏的胡妙和溫小良,同樣看到了那堆石頭門神。

    “……出不去了。”胡妙失神地喃喃。

    溫小良皺了皺眉,借著探照燈的光,打量陸常新:他的頭發已經長到脖頸,耳廓也開始發尖,皮膚下冒出細小青筋。

    比起剛才,他身上變異的地方更明顯了。

    洞口被封住了,洞裏全是輻射,手環派不上任何用場……

    變異的血族和新鮮的人類一起呆在被封住出口的溶洞裏……這不就跟把饑餓的獅子和小白兔關在一起一樣嗎?

    不止她一個人想到這個問題。

    陸常新的視線從兩個女孩身上掠過,然後走到一旁,撿起一塊棱角尖銳的石頭就要往手臂上砸,一直關注著他的溫小良立刻喝止他:“你砸斷自己的手也沒用,陷入瘋狂的時候,隻要還能喘氣你都會追過來,難道你要把自己全打爛嗎?”

    陸常新轉頭瞪過來,他的瞳仁變成了介於猩紅與暗黃之間的顏色,仿佛血族和野獸的混合體:“那你有更好的辦法?”

    溫小良沉默了幾秒,取下襯衣上的花紐扣型胸針,用它尖銳的針端在手指上紮了一下,一滴鮮紅滲了出來。

    陸常新倒抽口氣,猛地捏住鼻子,氣急敗壞:“你有病啊!這時候放血!”

    胡妙也嚇到了:“小良……”

    溫小良將那隻受傷的手指伸到陸常新麵前:“喝了它。”

    陸常新憋著氣,一臉兇惡:“不喝!神經病!”

    那滴鮮血躺在女人的指尖,飽滿得像一粒紅寶石,色澤和氣味都如此誘人犯罪。

    溫小良:“真血對血族是劇毒,喝了這個,你會變得衰弱,自然就沒力氣追殺我們了。”

    陸常新:“……”

    他的表情十分古怪,臉色忽青忽紅,好一會兒,才說:“……不會直接讓我狗帶嗎?”

    “拋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你先喝一滴,感受一下,不夠再加。”

    “……”

    十分鍾後,陸常新躺在冰冷的火山岩上,睜著眼。

    火山岩冰涼,中毒的人心情也十分蒼涼。

    “怎麽樣?”溫小良蹲在他旁邊問。

    “……沒死。”他有氣沒力地說。

    真血對血族的殺傷力果然不可小覷,他隻喝了五滴而已,就從熱血沸騰的怪物變成一條廢咩了。

    溫小良說得沒錯,他現在衰弱成這樣,連抬一抬手都困難,“獵殺獵物”什麽的想都別想了。

    五感變得非常遲鈍,視野昏暗不清,幾乎聞不到氣味,她的聲音像隔了好幾扇門,忽遠忽近,沉悶變調地傳進他的耳朵裏:“……剛才喝到第三滴的時候就該停止的,唉……”

    第三滴……啊,確實有那麽一段時間……當時他喝下了第三滴,感覺那種破壞欲已經被壓製下去了,她也說他皮膚上的青筋已經褪去,但他卻擔心劑量不足,要求她繼續提供毒血。

    有點不妙啊……□□的攝入似乎有些過頭了。

    他聽到溫小良又問了他些什麽,他吃力地分辨著她的話語,大腦艱澀地運轉著。他張了張嘴,做出了迴答,但卻無法確定自己的是否有好好地迴答,也許他根本是答非所問。

    他已經很難集中精神了,腦袋沉重,思維渙散,身體像暴露在雪地裏,沒有一處不冷,不疼。

    額間忽然多出了一片暖意。是她在用手輕輕撫摸他的額頭……

    好溫暖……

    “……休息……丁言……很快……”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過來,他在昏昏沉沉間,仍然被那個名字驚醒了神經。

    丁言。

    對了,她是丁言喜歡的人……

    不但這樣,她還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女人。就像阿熙說的那樣,陸家不會接受這樣的女人做他們的長媳……

    他沒有丁言那樣的勇氣,為了一個女人敢和族裏的長輩正麵交鋒。

    當初陸筱良被查出根本不是陸家的血裔,甚至不是一個血統純正的哈斯星人,身份一夜之間跌入泥沼,她本人又卷入“謊報身份妄圖成

    為陸家千金”的負|麵|新|聞……那時他和阿熙都以為丁言一定會放棄她,但他沒有。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們的戀情,但他一直在爭取,直到最後也沒有放棄。

    “其實我也想過直接帶著她遠走高飛,兩個人的話,在哪裏都能活下去,也會很快樂。”那時丁言這麽說,臉上在苦笑,眼睛卻很明亮,那是心懷希望之人才有的眼神,“不過想到這樣丁姑姑他們都會傷心,就覺得,還是再努力一下……”

    並不是舍不得那些榮華富貴,隻是舍不得那個家裏曾對他好的人,不願讓他們傷心。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本性溫柔,溫柔得有時讓旁邊的人都替他著急。

    但最溫柔的人,也有比磐石更堅硬的時候。陸筱良就是那個他想要化身磐石守護她的人。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擇的那天,他一定會選擇她。丁家嫡係多出情種,為愛私奔,一直是丁家繼承人的“優良傳統”。

    陸筱良的離開給丁言造成多大的打擊,陸常新全看在眼裏,他也親眼見證丁言這些年的改變。所以當他從陸常熙口中得知丁言重新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作為好友,他真心為他感到欣慰,可下一秒陸常熙說出的那個名字,他的心情頓時跌落穀底。

    【溫小良。】

    【丁言的意中人是溫小良。】

    ——他們喜歡上了同一個人,他們都喜歡那個叫溫小良的女人。

    必須有一個人退出。

    我不想放棄。陸常新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必須有個人退出,但為什麽那個人必須是他?就算對手是丁言,就算是那個丁言……他也沒有二話不說就退讓的道理……

    但陸常熙的話,就像一道鐵柵欄,將他攔在原地。

    她說:“當初丁言能為了陸筱良放棄一切,現在他也能溫小良做到,你能做到嗎?”

    能嗎?

    能放棄現有的一切,為愛遠走天涯嗎?

    ……他不知道。

    大概是可以的……如果再讓他繼續和溫小良相處下去,如果繼續任情思生長的話……

    但現在……他膽怯了。

    他膽怯了,他退縮了。

    他成了退出的那個人。

    ……

    和陸常熙那番推心置腹的交談,已經是很多天以前的事了。

    現在陸常新躺在冰冷的火山岩上,閉著眼

    ,心神渙散,渾身發冷。

    好冷。背後貼著的火山岩好冷,身體裏更冷,血液似乎凍住了。

    不久前撫摸著他額頭的那隻手,不知何時離開了。

    她呢?她去了哪裏?

    用力睜開眼……隻看到一片昏暗。毒素侵蝕了他的視神經。

    什麽都看不到……也聽不到。全身上下,最後的感覺,隻有一片看不到邊的冷。

    他忽然有點害怕。他會就這樣死去?

    ……

    ……會死吧,死在這裏,這見鬼的遊戲……該死的都市傳說……

    ……

    ……好冷。好安靜。

    竟然死得這麽孤獨……就算沒有人握著他的手給他送別,哪怕能有人坐在他身旁也好啊,安靜地坐著也好……如果她願意給他念一段黑博士的台詞,那他也算沒白喝那幾滴毒血……

    額頭上突然多出了一片溫熱……她迴來了?!

    原本連睜一睜眼都困難的,可此時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力氣,他竟然抬起手,抓住了那隻撫摸著他額頭的手。

    那隻手似乎呆了一呆,隨即乖乖地由他握著,沒有掙脫。

    啊,好溫暖……

    眼神冷淡的女人,手卻這麽溫暖。現在這樣順從地由著他握著,是對將死之人的溫柔嗎?

    他睜著什麽都看不到的眼,向著想象中她的麵龐所在的方向,努力調動喉嚨,將心中的聲音送出來:“……我喜歡你。”

    那隻手僵住了。他仿佛看到了她怔忪的臉。她望著他,望著這個垂死的人,慢慢蹙起眉,為難和糾結透出來。

    才不管你多為難。

    他在心裏做了個鬼臉。我都這樣了,這時候不任性,什麽時候才任性?

    他剛想再說些什麽漂亮話,死前最後努力一把,在自己意中人心裏留下一點痕跡,可他還沒開口,就感到自己的手被反手握住了,握得緊緊的,然後一個女音響起來——

    “我也喜歡你啊!笨蛋!我喜歡你!”

    ……咦?

    咦?!——

    “笨蛋常新!笨蛋!混蛋!都快死了才和我告白,這樣我永遠都忘不了你了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混蛋笨蛋臭蛋混蛋嗚嗚……”

    “……”陸常新覺得他好像已經死了,睜著什麽都看不到的眼,抖著唇,“……胡妙?”

    “叫我的名字也沒用!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我也不會做你女友!除非你活著!”

    ……完了他瞬間就失去求生意誌了。

    “啊啊你不要閉眼!不可以閉眼!我答應你答應你我做你女朋友!你睜開眼!睜開眼看著我啊!別睡!”

    陸常新死死閉著眼。我已經死了我一定已經死了,我死了化作怨靈守護我喜歡的人,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幻……我已經死了!

    【————】

    忽然從極遠極遠的地方傳來奇異的聲響,仿佛世上所有的彩色氣球突然一齊爆裂,又像是從時空彼岸傳來的一聲哨聲。

    【“解決狂化石危機”事件達成】

    【遊戲進度百分之百】

    【恭喜五位玩家,成功通關~】

    輕快的女音直接傳進了腦海裏,然後,陸常新發現自己恢複了視覺,身體的痛苦也完全消失了。

    在他麵前,溶洞開始旋轉,褪色,淡化……仿佛在電影院觀看3d電影時,情節銜接替換時的場景,舊的背景退去,新的故事拉開序幕……昏暗封閉的溶洞變成了落滿陽光的遊艇,海鷗在海天之間飛翔,海麵波光粼粼。

    陸常新完全怔住了,甚至忘了自己的手還被胡妙握著,胡妙也忘了她剛才還在威脅某人不準死,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最先從震驚中迴神的是溫小良,她伸出手,摸了摸遊艇……手感非常真實。

    她看向仍然呈石化狀態的另外兩人:“我剛才聽到有聲音說我們通關了,你們聽到了嗎?”

    陸常新轉過頭來,眼神有點遲鈍:“我也聽到了。”

    胡妙舉手:“還有我……”

    匆忙的腳步聲從遊艇的另一麵傳來,迅速接近,溫小良幾人朝聲源望去,看到了夏唯和丁言。

    兩撥人麵麵相覷。

    溫小良:“……”

    很好,全員到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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