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良脖頸上的傷看起來嚇人,但其實傷口並不深,到醫院消毒止血之後,護士叮囑她近期注意不要讓傷口碰水,就放她迴家了。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溫小良就給夏唯發了短信,讓他早點休息。不久後,她迴到小區,有些忐忑地推開家門,探頭一看:廳裏沒人,隻在牆角留了一盞小夜燈。

    她鬆了口氣。經過這麽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她實在沒有力氣再應付夏唯的某些要求……而且脖頸上的傷口解釋起來也很麻煩。

    她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躡手躡腳地換下拖鞋,進了臥室,溫小良甚至連睡衣都懶得換,外套一丟,往床上一滾,幾分鍾之內就沉入了夢鄉。

    在一牆之隔的次臥裏,夏唯默默地將手從門柄上鬆開,返迴床邊,熄掉了床頭燈。

    這一晚,有人安然入睡,有人輾轉難眠。

    次日,溫小良發現自己發燒了。

    傷口沒碰到水,也沒化膿。大概是夜裏吹了太多風,風寒入體。

    幸好這天是周日,不用上課,更妙的是夏唯去學校補課,家裏少了一個不定|時|炸|彈,她安心在床上養病,期間收到丁言的慰問短信——大概是考慮她現在不便說話,所以選擇發短信而不是打電話——問她身體感覺怎樣。

    發燒當然很難受了,但收到這條短信,她覺得自己病已經好了一半~嗯,就是這麽沒出息呢。

    她窩在被窩裏,臉上的笑一直沒停過,對著手機字斟句酌,好一會兒才敲出了一條短信,按下“發送”。不久,手機又響起嘀嘀嘀的短信提示音,她滿懷期待地看了,再迴一條新的……這麽一來一迴的,半小時過去了,丁言先道了午安,讓她好好休息。

    可是哪裏睡得著呢。如果不是一說話就牽扯著傷口疼,她真想立刻給他打電話,聽聽他的聲音。

    女孩子在床上把短信看了又看,一時笑一時煩惱,一時又發起呆。

    她不知道,在她因為短信內容胡思亂想的時候,丁言和陸常新正因為“真血”的事忙得不可開交。丁言抽出半小時和她談人生聊理想,陸常新肩膀上的重任頓時就重了一倍,恨得牙癢癢,罵了無數遍“重色輕友”。

    溫小良誠然是“真血”的繼承者,軍部的消息準確無誤,正因為這是事實,所以掩飾起來分外麻煩。幸好丁言雖然遠離了政權中心,但軍部裏還有一些他的人,科研部也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隨著他,這才使“

    偷天換日”成為可能。

    有了外力相助,他和陸常新再聯手設了一個局,向某些人證明了當初送檢的標著“溫小良”的那管血受到了汙染,才會被檢測儀誤判為“真血”……如此這般,總算把溫小良從市長大人的“真血·清除計劃”裏摘了出去。

    嘲諷的是,軍部之前用來檢測溫小良血液的那一管血,還是陸常新親手從溫小良身上抽出來的,就在校醫室裏,以“新生血檢”的名義。如果當時陸常新能未卜先知,他一定當時就隨便用哪個普通人類的血頂上去,也就沒後麵這麽多麻煩事了。

    等丁言和陸常新忙完這一頭,時間已經走到了周五。丁言準備迴西普區,走之前特意從科研部取走了幾支解毒劑。

    他懷疑他的手環裏提到的“獲得血液”,就是“真血”,若真是這樣,解毒劑大約很快就會派上用場了。

    另一邊,早已退燒的溫小良幾次來到茶餐廳,都不見丁言的身影,給他發短信問他發生了什麽事,對方隻說他有事迴了一趟故鄉,並無他話……於是她更加患得患失起來。

    眼看一周就要結束,溫小良板著手指一算:胡妙和她都沒能找到恢複“真實記憶”的鑰匙,丁言神出鬼沒行蹤不明,陸常新直接就聯係不上了,夏唯雖然沒再提“親吻”的事,但他的情緒明顯處於低氣壓,害得她每天在家裏都要夾著尾巴小心做人……

    這糟心的一周!還能不能有點好消息了!

    周五夜裏,丁言破天荒地打電話過來,問她有沒有興趣參觀最近新開的“侏堊紀動物園”。

    好消息終於來了!

    這是約會!這一定是約會!這絕對是約會啊啊啊!

    周六上午,懷春少女將自己收拾得簇簇新,歡欣雀躍地推開房門往玄關走,忽然一個幽幽的聲音從身後飄過來——

    “你要出門?”

    溫小良僵了僵,轉頭看向聲源:“……嗯,我出去一下。”

    夏唯站在他的房門前,小半臉龐隱在陰影裏。

    “和人約了逛街?”

    “嗯……”

    “中午迴來吃飯嗎?”

    她故作輕鬆:“都這個點了,特意趕迴來太麻煩了,中午在外麵隨便吃點。”

    “晚上呢?”

    “嗯……到時候看吧,不迴來的話我給你短信。”

    夏唯沒再說什麽,站在陰影裏看著她。溫

    小良幹笑兩聲,“那我走了,你中午記得按時吃飯哦。”

    少年不出聲,她有些不安地轉身走向玄關。她刻意放慢了步子,但直到她擰開門,也沒聽到那句慣常的“路上小心”。

    她忍不住迴身望去,隻見剛才站著夏唯的地方,現在已經空無一人。

    ……生悶氣,迴房睡了吧。

    無奈地合上防盜門,也將對夏唯的擔憂暫時關在心底,她告訴自己接下來的時間要開心度過……至少今天先讓她幸福一把,然後再來考慮夏唯的事。

    比約定的時間提前十分鍾來到“侏堊紀動物園”,溫小良正想摸出手機給丁言發條短信,就在動物園的“路線展示牌”處發現了他的身影。

    她雀躍又忐忑地走過去,一直來到他身後半步遠的地方,輕咳一聲。

    丁言轉過身來,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視線落在他的下頷處,緊張地拋出了剛剛想好的台詞:“對不起我來晚了……等了很久?”

    丁言一下子就笑了:“現在還不到九點。”

    是啊,他們約定的時間是九點……所以不是她來晚了,是他們都來早了。

    “走吧。”他說。

    “票……”

    “已經買好了。”

    於是兩人進了動物園。一路上溫小良一直在想丁言什麽時候會來牽她的手,心不在焉的,撞翻了某個遊客的果汁,偏巧那還是個外國人,兩個人語言不通,溫小良越解釋越著急,臉都憋紅了。最後還是丁言幫她解了圍。

    外國人離開後,她羞愧地低著頭:“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心裏沉甸甸的,既希望聽到他說“沒關係”,又覺得這樣的客套話其實沒有意義。

    他一定覺得她馬虎大意……啊啊,為什麽她那麽不小心!

    她不敢看他,怕在他臉上看到藏不住的輕視。她甚至有點想找個理由離開這裏……今天的約會已經注定不完美了,因為她的錯……

    她聽到他在說:“裙子髒了。”

    ……咦?

    她錯愕地抬頭,發現他的視線正落在她的裙擺上。

    淡藍色的百褶裙上沾了一小片紫紅色的汙漬。是剛才那個外國人的果汁……

    太糟糕了!但是……也好,這樣她就有充足的理由告辭了。

    一麵遺憾,一麵鬆了口氣,她正想說話,手卻被他牽住了。

    ……被牽手了?在這種情況下?!

    他牽著她向前走,她完全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

    “那個……我覺得我還是迴家換一下衣服……”

    “換好衣服後再過來?”

    “……不,今天就……”

    “那就別迴去。”

    “……”意思是要她穿著髒兮兮的裙子陪他逛動物園嗎?

    “……丁店長。”

    “‘丁言’。”

    “……丁言,你可能不知道,雖然髒的是我的裙子,但現在在旁人眼裏,我們兩個是共同體……”

    “所以?”

    她微微鼓起了臉:“所以丟臉也是我們兩個人一起丟。”

    他似乎笑了起來,她感覺他握著她的手收緊了。

    ……他好像心情不錯?

    “到了。”他說,“進去吧。”

    她奇怪地抬起頭,然後發現那是一家寫真館。

    “……”

    ……

    不得不說,某人的腦筋真轉得挺快,動物園裏沒有賣衣服的地方,但有寫真館,寫真館裏的服裝可不少,而且花樣繁多種類齊全。

    溫小良剛開始還有點抗拒,覺得那些衣服都太浮誇,被丁言半誇半騙地試了幾套,不知不覺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一旦接受了這個畫風,超帶感的有沒有!在動物園這種地方就該穿得開放點閃亮點,百褶裙什麽的簡直俗氣得掉渣啊!

    丁言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原本隻想一飽眼福,之後就挑件中規中矩的連衣裙讓她換上,可溫小良看中了一套“史前人·豹皮套裝”,穿上後兩條胳膊都露出來,背後還露了白生生的一大塊,大腿在風裏敞亮清涼……豹紋誘惑!

    她兩眼發光振振有詞:“之前進動物園的時候我就看到了,有個女生穿著這個,在草地上拍寫真!超帥!”

    沒錯他當時也看到了。那麽請問溫小姐那時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個豹紋女生的男朋友呢,他臉都綠了。

    丁言微笑著,將一件從脖子包到腳踝的連衣裙遞給她:“穿這件。”

    溫小良皺眉:“好土。”

    丁言堅定地將衣服塞進她手裏:“你脖頸上還有傷口,穿上那種衣服,隻會讓人覺得你剛從野獸的爪下逃出來。”

    溫小良

    :“……真的?”

    某人,一本正經:“真的。”

    於是溫小良遺憾地打消了這個念頭,但她也不肯穿丁言選的那套“土到掉渣”的連衣裙,兩人一番拉鋸戰,最後溫小良穿了一件裙口落在膝蓋上方兩寸處的豹紋a字裙,上身搭著清涼的淺橘色吊帶衫。

    丁言勉強接受了這個結果,同時暗暗下了決心:接下來的約會,盡可能往人少的地方走。

    動物園裏,人最少的地方……大概是建在動物園西北角的“史前植物園”了。

    植物園前有甜品站,溫小良問丁言想吃什麽,他點了甜筒,溫小良有點詫異:“說起來,你以前在店裏的時候,也會吃些紅豆三明治什麽的……血族也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嗎?”

    丁言頓了頓,說:“不,我屬於例外。”

    “例外?”

    “嗯,我母親是人類。”

    溫小良手一抖,差點把檸檬茶摔了,瞪大了眼:“……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雖然人類與血族幾乎無法誕下後代,但也有極少數例外。他的父親是市長,是血族,但母親隻是個普通人。

    他忽然起了壞心眼:“現在你知道了市長的秘密,今後要小心,留神別被人滅口。”

    溫小良靜了一會兒,忽然把檸檬茶往桌上一放,然後轉過身來,張開雙臂抱住他。

    丁言愣住了。溫熱的氣息將他包圍,像記憶裏母親的手,溫暖,帶著人類獨有的血香。

    他怔了好一會兒,然後彎了眉眼,抬臂迴擁她。

    “這是在尋求我的庇護?”他低低地笑,“我說了會保護你。”

    “才不是!”她嚷了這麽一句,卻沒再解釋了,埋在他胸前,手緊緊圈著他的胳膊,像要把勇氣傳達給他。

    嗯,不是。他其實明白的。

    她大概是在同情他,因為聽說他是人類和血族的孩子,又想起之前“暗閻”的殺手說“市長不會同意你和人類在一起”,於是擅自腦補了一出暗紅色的虐戀慘劇……然後這個軟心腸的小東西就撲過來安慰他了。

    怎麽說呢,其實真相沒她想的那麽慘烈……他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可憐,實話實說而已,竟然賺到一個擁抱,真是意料之外……他不討厭這種送上門的甜點,或者應該說是……很喜歡。

    “……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溫

    小良沒聽到,她鬆開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退開一點,然後低聲說:“我不太懂那些事,但是……如果你哪天覺得很難受,很想找個人說說話,我會很認真的聽的,而且絕對不會說出去。”

    她用手在嘴邊做了個合上拉鏈的姿勢:“我嘴很嚴的。”

    丁言忍俊不禁,摸了摸她的腦袋,溫小良有些害羞地受了,然後退後一步,迴到自己的座位裏,重新伸手去拿檸檬茶,卻不慎被塑料杯薄薄的杯沿劃破了指尖,鮮血立時就滲了出來。

    “……”她驚愕又鬱悶,“我怎麽這麽倒黴?”

    之前被剔骨刀劃破手指,這次竟然是被塑料杯……最近半個月她命犯血光之災?犯的還都是同一隻手?

    丁言也看到了那抹猩紅,他眼裏起了些異色。

    “帶雙氧水了嗎?”他問。

    “沒有……”

    “我看看。”

    他探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將那隻命運多舛的手帶到自己眼前,瞧了瞧。

    “傷口不深。”

    她頓時又好氣又好笑:“被塑料杯劃一下,你想要多深……等下,你該不會……”

    丁言將那根手指含進了唇裏,溫小良臉上立刻浮現驚恐:“丁言!”

    慢了一步,她的血已經在他口中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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