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良立刻反手握住少年的手,小手指在他的手腕內側輕輕一劃——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有外人在場不方便說話的時候,她就會這麽提示他。

    少年一愣,已經衝到嘴邊的一連串質問就這樣咽了迴去。心中分明還有不滿,但卻微妙地被安撫了,因為那個飽含迴憶的小動作,也因為她對他的態度,仿佛在說,她對他與其他人都不同,有些秘密,隻有他才有資格和她分享。

    他沉著臉閉上嘴,溫小良鬆了口氣,拍拍他的手,然後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中,從容解釋:“這是我以前的學生,很久沒見了。”

    陸常熙微笑:“之前沒認出來嗎?春令營成員的名字應該會提前送到班主任手裏的吧?”

    溫小良迴笑:“我以為是同名同姓,哪想到這麽巧。”

    確實沒想到是故人,早知如此,就算班主任工資翻三倍,她也不會接這份兼職。

    夏唯……這個有著美麗綠眸的孩子能第一眼就認出她,因為當年她接近他的時候,用的是自己的真實相貌。鮮明對比的是,丁言和陸常新一開始就沒把她和陸筱良想到一起,正是由於她的麵貌和“陸筱良”大不相同。說到底,外貌是一個人最重要的身份標識,除了陸常熙那樣自帶第六感作弊器的人,誰也不會沒來由地把兩個不相關的女生想到一起。

    重新將視線投向夏唯,溫小良也不得不感歎世事的湊巧,同時體會到時間的力量。

    上次分離時他氣色蒼白,模樣瘦弱,氣息介於男孩和少年之間,今朝重逢,他已徹底脫離了“男孩”的範疇,長成了一個帶些陰鬱氣質的少年。

    象牙白皮膚,亞麻色短發,綠眼睛,單眼皮,耳廓有點尖——最後兩點是水彌星人的典型特征,這個種族由魚類進化而來,尖耳單眼皮,心髒在胸腔正中。祖母綠的眼睛則代表了他高貴的血統。

    夏唯算是她“女配生涯”裏的編外人員。原本她和他不該有任何交集,但為了還某個老流氓的人情,她不得不在退役之後,重操舊業,扮演夏唯生命裏的某個重要人物……幫助先天缺愛的少年重塑三觀的家庭教師。

    順帶一提,計劃裏本沒有“從家庭教師進一步發展成少年的暗戀對象”這一項,隻能說在沒有劇本全靠自由發揮的情況下,溫小良為了完成任務,不自覺地走上了“白(毒)月光女配”的套路,畢竟她最擅長這個。

    當年溫小良抽身離開的時候,根本沒想過將來還會再見到夏唯,水彌星和

    北辰星隔了好幾個超大星係,從概率上來講兩人碰麵的幾率。比撒旦突然信奉安拉還低。

    今天真的很特別,她不但見到了退役前最後一單任務的男主角,還見到編外任務的男主角,這兩人外貌不同性格迥異,相同的是……她對他們都有點小心虛。

    陸常新笑眯眯地邀請她:“既然不用接人了,接下來的時間就可以自由安排了吧?一起喝杯茶?”

    溫小良真有點佩服他這份執著勁,但她現在更想帶著夏唯到無人角落裏,好好順毛……她賭一根金條這位少爺的脾氣根本沒有隨著年齡的增加而降低,說不定還見長了。

    她將視線投向場中最好說話的人,眼神流轉。

    丁言發現自己很神奇地秒懂了女教師眼裏的信息,但這個笨蛋並沒有細想其中的緣由,隻是循著“助人為快樂之本”的座右銘,站出來替她轉移了陸常新的注意力,於是溫小良得以脫身,並在二十分鍾後,打開自家的門,側身,將身後的陰鬱少年迎進來。

    ——這是一間三室兩廳的單元房,屋裏各處都擺著形態各異的綠植。客廳的透氣窗上掛著米白紗窗帷,它的作用不是遮光也不是美化家居,而是過濾大氣中特定波長的光線,保護窗邊那盆嬌弱的蝙蝠草。為了找到這種質地特別的通透白紗,溫小良足足跑了三個星球。

    夏唯記得這盆蝙蝠草,他還記得當年還有一隻花貓,常年趴在蝙蝠草旁邊打唿嚕。那是隻快成精的老貓,尾巴上的毛都禿了,架子比誰都大,誰來撩它都不理,隻有溫小良騷擾它的時候,它才懶洋洋地撩起眼皮,意思意思地抬一抬爪,仿佛在說“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想跟朕玩朕就勉為其難配合你一下”。

    “那隻叫小咪的貓呢?”他問。

    溫小良榨好的橙汁倒進玻璃杯裏,說:“年紀太大,去天堂養老了。”

    這句話裏聽不出什麽悲傷的意味,一個單純的陳述句。但夏唯卻覺得她倒橙汁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仿佛有些觸動。

    雙手環胸,他輕輕哼一聲。還以為這個人除了對溫當當,其他任何生物都不能激起她的反應呢。說起來……

    “溫當當呢?”

    溫小良走過來,將橙汁放到他麵前,自己端著一杯檸檬水,在他對麵落座。

    “在學校。他今年十六歲,讀高一。”

    夏唯一愣:“十六歲?”他明明記得溫當當比他小三歲,怎麽現在隻小一歲了?

    “我們的時間流不一樣。”溫小良知道他在疑惑什麽,解釋,“對你來說,我隻消失了四年,但對我和當當來說,我們已經在其他世界度過了七年。”

    夏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理解了這一點,反而讓他勉強壓抑的憤怒重新熾熱:“你們這麽厲害,連時間都能操控,為什麽這些年從來沒有聯係我?”

    擅自闖進別人的生活,又擅自離開。說走就走,除了最初給他寄了兩封信,之後音訊全無。

    他一拍桌子,杯裏的橙汁都濺了出來:“你究竟把別人當什麽了?!”

    少年精致的臉因為激動而泛紅,聲音也拔高了,尾調不穩。他的脾氣來得又快又急,上一秒還閑話家常,這一秒就拍案而起,根本不合常理,換了任何一個心理諮詢師在這裏,都會判斷這個少年存在心理問題。

    溫小良卻很欣慰。換了兩人剛相識的時候,夏唯少年的吼聲必定會穿透牆壁直抵門外,連街上的賣蘋果的老伯都聽到。沒準他還會抓起橙汁杯砸到地上。可現在他竟然隻是好端端地坐在那裏,用眼神和嗓音謀殺她的細胞。

    這麽看來,她那兩年的罪真沒白受,當年那個歇斯底裏的病嬌男孩,在她一次次奮不顧身用身體刷好感的努力下,終於成長為一個比較符合大眾審美的傲嬌少年了啊~

    嗯?所謂的“身體刷好感”當然不是指羞羞的事了,想汙的都去麵壁,她隻是替他擋住了來自他繼父的暗殺而已,無數次。坦白說這早已不屬於“家庭教師”的職責了,不過反正效果挺好,就不要在意細節了。

    她笑吟吟地望著他,那種親切喜愛的感情不加掩飾地從身上散出來,似一種無聲的撫慰,澆熄了夏唯心中的怒火。他依舊瞪著她,但臉色已經不像先前那麽陰沉了,嗓音也穩定了些,微揚下頷:“給你兩分鍾,解釋。”

    兩分鍾呢。其實隻要一句話就夠了。

    溫小良啜了一口檸檬水,慢慢說:“我在離開水彌星後,接受了一個帶有保密條約的科研任務,在完成那個任務之前,不能和以前認識的人聯係,否則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夏唯半信半疑:“那現在呢?我接觸你了,你會受到懲罰嗎?”

    溫小良微笑:“不會,隻要不是我主動聯係就沒關係。”

    夏唯懷疑地看著她,她坦然迴望……至少看起來非常坦然,毫無心虛。

    最終夏唯決定放過她。她的解釋當然不能讓他完全滿

    意,但他本來也不打算在這件事上一直糾纏下去,他要的其實隻是一個台階,讓他可以跨過中間兩人毫無交集的四年。她給他解釋,他原諒他,兩人重歸於好,萬事大吉。

    四月微涼的風中,兩人在客廳裏聊了許久舊事,被時間劃出的溝壑一點點地彌合著,直到窗外暮色四合,時鍾敲響了六點,溫小良站起來,說:“晚飯就在我這裏吃吧。我這裏沒甜食,海鮮燴飯可以嗎?”

    夏唯沒異議,卻有點好奇:“我記得你不喜歡吃海鮮。”

    “哦,丁言他海鮮買多了,塞了一些給我。他本來還想給我一隻海斑魚,我沒要。”她皺皺鼻子,“我討厭處理魚鱗。”

    她也很討厭碰魷魚。她討厭所有的軟體動物。

    結果,最後海鮮燴飯裏的海鮮隻有蛤蜊和蝦皮,蝦皮不知道是用什麽蝦製成的,味道發苦,像發黴的葵花籽……

    一頓飯吃下來,夏唯的陰沉氣場有複發的趨勢,溫小良安慰他:“出門走兩千米有家甜品店,他們家的蘇打汽水據說能吃出海洋的味道。”

    於是兩人出了門,朝著不思議的甜品店進發。到了那裏,發現人家今天休業。

    夏唯:“……”

    溫小良:“別激動,前麵還有一家,他家的手工巧克力能吃出初戀的味道。”

    二十分鍾後,巧克力店門前。

    胖店員憨態可掬:“不好意思啊,今天生意格外好,巧克力已經全部賣光了。”

    夏唯豎起眉毛,溫小良連忙拉住他。“等下!我想起還有一家!這家一定沒問題!”

    十五分鍾後,曲奇餅店門前。

    愁眉苦臉的老板:“女店員全請假了,曲奇餅也沒做出來,今天隻能提前關門了。”

    溫小良:“……”

    夏唯轉過臉來,陰森森地看著她:“你還有什麽話說?”

    溫小良沉吟,“……我覺得這個情況有點異常。”

    夏唯冷笑一聲。

    溫小良安撫地拍拍他的肩,然後走到正把卷簾鐵門放下來的曲奇店老板身旁,問了他幾句話,然後迴到夏唯麵前,麵露猶豫。

    她問:“小唯,你和陸家姐弟關係好嗎?”

    夏唯:“同班同學而已。”狐疑地看她,“問這個幹什麽?”

    溫小良有些躊躇:“我也有幾年沒見他們了,不知道他們現在喜好怎樣,所以

    想找個人問問……這麽說吧,陸常新現在有女友嗎?”

    夏唯很警覺:“你想幹什麽?”

    “如果他沒有女友的話,接下來我就不管了,直接迴家,如果沒有的話……”

    她歎口氣。“我得去救他。”從一群狂熱的姑娘們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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