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照例去給賈母請安,按照慣例,依舊是薛姨媽左一邢夫人右一王夫人左二林黛玉右二史湘雲左三的位置落座。不過,因為賈寶玉不在,因此林黛玉和史湘雲分別在賈母的左右手挨著賈母坐了。

    史湘雲見賈寶玉不在,便笑道了:“過了年,二哥哥也進益了。聽說如今二哥哥一到卯時就起來讀書了?果然是大了。”

    王夫人怎麽能說,這是因為賈寶玉跟襲人鬼混還被賈政抓了個正著,因此才有了賈寶玉每天卯時就被賈政拎到前頭讀書未時才會放人的事兒。

    這種醜事,雖然私底下姑娘們都知道了,可表麵上,大家還是要裝作不知道,還要笑著附和“是啊,寶玉也不小了,很不該繼續耽誤了下去。二老爺把寶玉帶在身邊真真是慈父心腸”雲雲。

    史湘雲見大家的興致不高,心中明悟,怕是這襲人做了什麽非常了不得的事兒,因此才惹得王夫人大怒,連眾姐妹都跟賈寶玉劃開了界限。

    她到底是剛來,年紀又小,對襲人和賈寶玉的事兒並不清楚,因此不知道輕重隻當賈寶玉以後就是她的了,因此反而放鬆了很多。

    隻聽史湘雲道:“二姐姐,我聽說,你那拙園攆出去好些丫頭婆子,可有這麽一迴事兒?”

    賈琰一愣,繼而笑了:“雲妹妹怕是聽錯了。這些丫頭婆子不是被攆出去,而是去了外頭的莊子上做了管事。”

    “咦?竟然有這樣的事兒?”

    賈琰道:“可不是這事兒。對了,雲妹妹怕是還沒有聽說。也就是上迴,萬歲駕臨我們府裏,封了芸兒,也晉了我的位份。我原推說是父親的功勞,卻不想萬歲留下一句,說什麽,如果是是我父親做的,斷不會隻有那一萬兩千畝的紅薯。父親因此留了心,今年更是在京畿道各地置辦了大大小小的莊子。因著怕下麵的新佃戶新莊頭不會侍弄紅薯,這才從我那拙園裏麵調派人手。因此拙園才換了一批人。”

    史湘雲連忙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可是這樣的事兒,為什麽不叫二老爺幫忙呢?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不是嗎?”

    雖然說,這是賈家的事兒,以史湘雲的身份,她是不應該開口的。不過,她心儀賈寶玉,自然是想為賈政賈寶玉做點什麽的,更別說,這裏現坐著賈母王夫人。她這樣說,自然是為了討好賈母王夫人了。

    果然,聽史湘雲這麽一說,賈母和王夫人也留心起來。

    賈母且不說,王夫人已經在心裏嘀咕上了:大房果然有了好處先緊著外頭,把他們夫妻拋在了一邊!也不想想,他們老爺才是大老爺的親兄弟。

    賈琰笑道:“看雲妹妹說的,這種事情我父親既然肯帶上蓉兒薔兒和後街上的菖哥兒菱哥兒,自然不會忘記了二叔。不過,一來二叔不喜庶務,二來二叔要教導寶玉,竟然是不得閑。因此父親隻能一個人先忙著了。”

    賈政哪裏是不喜庶務,那根本就是不通庶務,好好的,別人打理得整整齊齊的事情,到了他的手裏也是一團糟好麽。

    要不然,憑著他的資曆和賈家幾輩子的老臉,他也不會在工部員外郎這個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幾年。

    實在是工部的人被他弄怕了,因此才讓他領著員外郎的名頭,讓他坐冷板凳迴家吃自己了。

    把這種庶務交給賈政,不是賈赦賈琰嫌棄,實際上,隻要略略了解一下賈政的人都知道,這種事情交給了他,絕對是銀子花了十起,還把事情搞得一團糟,迴頭還說你大材小用竟然讓他做這樣的事兒!

    因此,即便是賈赦之前真的問過賈政,也不過是個樣子工程罷了。

    隻不過,賈母王夫人兩個對賈政有著迷之信心總認為他有大才,就跟她們把賈寶玉當寶,認為賈寶玉肯定會光宗耀祖讓賈家更上一層樓一樣。

    隻見賈母皺著眉頭,道:“老大也真是的。這種事情,怎麽說老二不得閑,就丟在了一旁呢?”

    賈琰笑道:“老太太,要孫女兒來說,您誤會父親了呢。其實六部裏頭大家都是這麽做的。事情交給一個或者幾個人去做,迴頭大家署個名兒就是了。二叔既然是父親的親兄弟,到時候事情看著差不多了,讓二叔跟著去意思一下,然後署個名兒不就完了?父親跟二叔既然是親兄弟,又何分彼此?反而是教養子孫這種大事,這才是頂頂要緊的。寶玉天資過人,若是好生教導,將來金榜題名,說出去,我跟大姐姐臉上都有光彩。”

    這番話卻是賈琰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什麽賈赦賈政親兄弟不分彼此,他們兩家都快撕破臉了。隻不過這裏現坐著薛姨媽薛寶釵母女,還有史湘雲,因此她還要顧著家族的臉麵。

    更重要的是,不能讓賈政給賈赦添亂。因此才把賈寶玉的事兒拎出來,提了又提。

    聽說迴頭讓賈政署名,賈母也不那麽著惱了。

    她摟著林黛玉和史湘雲兩個,道:“可不是這話。

    我這些兒孫裏麵,最疼寶玉,為的是什麽,還不是家族前程。不過,寶玉這麽一點點大的孩子,如今寅時就起來,卯時就要讀書,未免幸苦了些。珠兒已經折進去了,我哪裏舍得寶玉也……”

    說得王夫人和李紈都紅了眼睛。

    尤其是李紈,不敢在太婆婆、婆婆跟前流淚,少不得背了人,偷偷地抹去。

    薛姨媽也知道他們賈家兩房的官司,當下就指著賈琰跟林黛玉身上的衣裳岔開話題:“老太太,二丫頭如今一年年大了,模樣越發整齊。如今再換上這新衣裳,竟然跟當年府上的姑太太年輕時候一般模樣。您說,她跟林丫頭兩個,像不像親姐妹?”

    賈母還沒有開口,王熙鳳便笑道:“姨媽不知道,二妹妹和林妹妹如今穿的可不是這府裏的份例,而是去年萬歲親口賜下的禦用衣料。”

    這宮中用度,有禦用的、上用的、官用的各種等級。官用的自然不用說,各種官服、外命婦的鳳冠霞帔,都是官用。上用的,一般是給宮裏的妃嬪們使用的,有好有差,得寵的呢,自然是頂好的,不得寵的呢,那就隻能次一等。

    這裏頭的水分多了去了。

    至於禦用的,肯定是專供太上皇和皇帝兩個人的。前朝的皇後的份例是歸於後宮這一塊,不過本朝講究的是太上皇後和皇後“體同天王”,因此,太上皇後和皇後在禦用之中也有一部分份例。

    如果是蔬菜瓜果這種時鮮玩意兒,供給禦用的肯定不是最好的,但是,衣料、首飾、工藝品,這些東西,肯定是禦用的最頂尖。

    皇帝賞給賈琰的二十塊彩緞,自然就是禦用的。

    也許在外頭也能夠弄到跟禦用一個等級了衣料,可是,你是自己偷偷置辦的,而賈琰卻是皇帝親口賞賜下的,自然是不同的。

    就是淡定如薛寶釵,她也隻有豔羨的份兒。

    是,薛家是豪奢,如果薛寶釵願意,她也的確置辦得起這種等級的衣料裁製衣裳,無非不過是多花些錢費些門路去弄這種名貴的、各地織造漏出來的禦用衣料罷了——橫豎各地織造府每年都會漏出那麽幾塊頂好的衣料,甚至有禦用等級的衣料——畢竟,這些織造府的官兒也要貼補家用、填補虧空的。

    可是薛寶釵舍不得。

    她很清楚,打她父親去世之後,她哥哥是個混世霸王,家裏的生意日漸消耗,竟然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更何況,衣裳這種東西年年都要置辦季季都要換新,一旦開了這

    個口子,以後每年都要花費大量的銀錢去高價采買名貴的衣料,那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所以,薛寶釵寧可打扮得素淨些,也不想把大把大把的銀錢往這個無底洞裏頭扔。

    她終究不過是給商家女,打扮得太過招搖了,隻會給家裏惹麻煩,還會落人口舌,還不如打扮得素淨些,至少還能夠得一個體恤家人、儉省能持家的好名聲。

    隻是,這年輕女孩兒,哪裏不喜歡穿身鮮亮的衣裳?

    就是薛寶釵,也早就注意到了邢夫人、賈琰、林黛玉和惜春身上的衣服的不同,因此聽到王熙鳳開口,也跟著笑道:“鳳丫頭隻注意到了二妹妹和林妹妹,卻沒有發現大太太和四妹妹身上也是新衣服呢。”

    邢夫人便道:“是啊,我們二丫頭真真是孝順到了十二分。那二十塊衣料才到手,就孝順了我四塊。另外又給林黛玉四丫頭分別做了兩身。我原說讓她儉省些,可她偏說,衣料子這種東西,都是一年一個花樣兒的,與其擱在箱子裏麵白白的黴爛了,還不如現在就拿來穿。她父親也寵她,竟然全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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