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不知道自己的公公婆婆分別給自己找了一個妹妹,更不知道自己的公爹已經挖好了坑,正等著自己跳呢。可是平兒已經感覺到了不對。

    貓有貓道。

    哪怕是丫頭,平兒卻是個極細致的人,王熙鳳生性潑辣厲害,好些事兒都是平兒在背地裏替她描補。這也是平兒的名聲比王熙鳳還好的重要原因,就連王熙鳳自己也清楚這一點。

    可是有的時候,王熙鳳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原著裏王熙鳳都臨近末路了尚且如此,更別說現在她剛剛嫁過來才三年,她二叔還在上升的階段,她的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節節高升的時候。

    如果是王夫人也就算了,如果是賈赦賈璉,王熙鳳才不會把這兩個人放在眼裏呢。

    在她心眼兒裏,她的公爹就是一個貪花好色的老紈絝,她的丈夫就是指望著她二叔才能夠升遷的小白,如今的賈家還是靠著她們王家撐起來的……

    就是因為這樣的心態和認知,王熙鳳才不願意跟賈璉低頭。

    但是平兒卻已經發現了不對勁。

    應該說,從王熙鳳還沒有嫁過來的時候起,賈赦邢夫人那邊的丫頭婆子就對她們主仆心存芥蒂,要不是因著賈璉是賈赦的繼承人又喜歡王熙鳳,這些人才不會給她們好臉色。

    如今,賈璉跟王熙鳳鬧掰了,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進王熙鳳的屋子了,這些人看她們,尤其她這個王熙鳳的陪嫁丫頭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這些仆婦都知道賈赦邢夫人已經為賈璉物色好了良妾人選,有那機靈的甚至還猜到賈赦準備休棄王熙鳳這個不敬公婆的兒媳婦,因此這態度越發不好了。哪怕平兒會來事又性子極好也一樣。

    誰讓平兒是王熙鳳的陪嫁丫頭呢?

    壓著手指頭、數遍了這些日子的異常,平兒也暗暗著急。

    她素來是個有成算的,知道這樣下去不行,琢磨了兩天之後便偷偷地叫了王熙鳳的陪房來旺家的替她張羅著花費了二兩銀子去外頭買了些小玩意兒,什麽紙糊的風車、膠泥的小火爐、藤編的小籃子小箱子什麽的,買了一大車,然後親自從裏麵挑了些雅致不俗的,用小黑漆紅木箱子裝了,親自捧著,又從賈家的庫房裏麵找了些成套的筆啊、顏料啥的,找了幹幹淨淨的大箱子裝好,讓幾個婆子抬著,往賈琰這邊來。

    平兒是王熙鳳的鑰匙,從來都是王熙鳳走到哪

    裏她跟到哪裏的,這會兒,她竟然拿了這麽多東西過來,就是賈琰都驚訝非常:

    “喲!這是哪陣風啊!竟然把你給吹了來!”

    平兒哪裏敢拿大?哪怕她是賈璉的通房丫頭,那也僅僅是通房丫頭而已,用賈家的那些丫頭們的話,她是連聲姑娘都沒有掙上呢,哪裏敢在賈琰這個受了朝廷欽封的縣君麵前招搖?

    進了屋,第一件事兒就是給賈琰磕頭請安,然後才道:“迴姑娘的話,我們奶奶聽說四姑娘要學畫,因此特地從老庫裏頭找了各色筆硯、紙張、顏料等物,湊了這幾箱子來給四姑娘使。還請四姑娘不要嫌棄。”

    賈琰掃過後麵的幾大箱子,笑道:“哎呦呦,上次珍大嫂子也送了這麽幾箱子過來呢。我還說,四妹妹看到這些東西,怕是要嚇壞了呢。”

    說著就讓人去請惜春,問她喜不喜歡。

    如果真的記掛著惜春學畫要用,元月裏惜春剛剛搬來怎麽不送?二月初剛剛傳出惜春要學畫的時候怎麽不送?偏偏要這個時候送?而且還不是直接送到隔壁惜春的屋子裏而是送到她跟前。

    賈琰心裏明白著呢。隻不過,她今兒個心情好,不願意計較這些。

    惜春果然很喜歡,拉著入畫的手親自監督婆子們抬到她屋子裏去了。

    她到底年紀還小些,不到盤算這個盤算那個的年紀。

    那些大箱子抬出去之後,平兒這才奉上了那個小箱子,道:“這是幾樣小玩意兒,上迴聽寶二爺跟雲姑娘說什麽劉禹錫的詩,裏頭就有個紅泥小火爐的,聽著就帶著幾分雅趣。可巧,我們奶奶的陪房裏麵就有人會做這個,想著姑娘必定也喜歡,因此叫人做了些個。姑娘看著,若是中意就留著把玩,若是不中意,隨便找個箱子擱著便是。”

    賈琰笑道:“我看這話不是你們奶奶說的,八成是你自個兒的意思。”

    平兒垂著手,低著頭,陪著笑臉兒,隻是道:“婢子哪裏敢跟姑娘耍心眼子。”

    賈琰道:“罷了,我知道了。東西我收下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不過,從來沒有妹妹把手伸到哥哥屋裏的理兒。你看,我就是有心為哥哥的前程盡力,還要先跟父親報備得到父親的首肯呢。更何況其他。如今也不比往年,我也一年年地大了。跟哥哥能夠見麵的時間也越發少了。你有這個心思,還不如多花些在我哥哥身上……”

    說得平兒臉上又紅又白。

    平兒當然知道,這是賈琰

    的推脫之詞。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

    以前忽略這個親小姑子的正是王熙鳳自己,作為王熙鳳的陪嫁丫頭,當年又是經常陪著王熙鳳出入賈家的,忽視賈璉這個親妹妹的,平兒自己也有份。如今想要描補迴來,哪裏這麽容易?

    而且人家說得也是堂堂皇皇的。

    做妹妹的的確不好管哥哥屋裏的事兒。

    平兒磕了頭就帶著那些仆婦們迴去了。

    不想,沒兩刻鍾,史湘雲跟探春、薛寶釵三個就過來了。

    史湘雲一進門就高聲嚷嚷著:“二姐姐,你今兒個怎麽不在拙園?是不是嫌拙園太臭了?”

    賈琰道:“我看是你自個兒嫌拙園太臭了吧?”

    史湘雲笑道:“何止是我,還有寶玉呢!在拙園養那麽多的雞!也虧得二姐姐想得出來!如今寶玉想從拙園抄近路都不能夠了。”

    賈琰不覺失笑:“難不成,你今兒個是專門為寶玉打抱不平來著?”

    史湘雲笑嘻嘻地往炕上坐了。賈琰屋裏的丫頭從來都是訓練有素的,早就換了新的茶果來。

    史湘雲年紀尚小,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立刻被手裏的花神杯給吸引住了。

    “哇!好漂亮的杯子!我在老太太跟前都沒有見過呢!”

    賈琰笑道:“你才多大,又見過多少好東西!這樣的話也虧得你說得出來!誰不知道老太太那裏的好東西多。可惜,寶玉是個能折騰的,這一年到頭,他那裏要折騰掉多少東西!因此老太太才把頂好的都收了起來罷了。”

    薛寶釵立刻道:“可不是這話。上次我就看見寶玉屋裏的襲人把一個前朝的官窯細瓷蓋碗收了起來,說是蓋子跌了。我雖然來了才半年,這種事兒已經是見了好幾迴了。”

    史湘雲立刻道:“寶姐姐,你慣會在這些事兒上留心。你怎麽不說,二姐姐這套杯子不是這府裏的份例呢?”

    薛寶釵立刻住嘴了。

    她還小心翼翼地看了賈琰一眼。

    賈琰笑道:“的確不是這府裏的份例。是我父親上次去琉璃廠那邊淘的。因著我們是姐妹,又是從小一塊兒大的,方才拿出來。你若是不喜歡,我叫人換了冰裂龍泉的如何?”

    冰裂龍泉,就是龍泉哥窯的冰裂紋細瓷。這便是賈家的姑娘們的份例了。

    史湘雲聽賈琰這麽說,這才喜笑顏開,道:“二姐

    姐待我的一番心,我自然是知道的。”

    探春在邊上也一直笑,直到此刻方道:

    “大老爺待二姐姐可真好。”

    賈琰隔空點了點探春的額頭,道:“你呀!是了,那時候你還小,不記得,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年大姐姐在家的時候才叫金貴呢!可饒是如此,大姐姐還比不得姑媽當年的一半。這也是為什麽二太太一直對林妹妹心存芥蒂的緣故。要我說,老太爺在的時候,我們府裏是最顯赫的時候,姑媽在家時體麵,那是老太爺有本事又心疼女兒,姑媽在家,當然是一腳出八腳邁、矜貴非常。到了大姐姐那會兒,家裏不如當初,比不得姑媽年輕那會兒也是有的。如今,我們家的庫房都被那膽大包天的給掏空了,自然又差些。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哪裏有那麽多好計較的。”

    聽得探春和薛寶釵都訕訕的。

    她們都知道,這說的是王夫人和周瑞一家呢。

    史湘雲道:“二姐姐還說呢。二姐姐如今是縣君,難道還比大姐姐當初差了不成?”

    賈琰道:“縣君這個頭銜,不過是個名頭而已,真正過日子,這裏頭的學問多著呢!這些啊,等你再大些,你嬸娘開始教你管家理事的本事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薛寶釵連連點頭,道:“二妹妹說得極是。”

    王夫人是薛寶釵的親姨媽不假,可賈琰才是薛寶釵眼下最想討好的人,更別說她跟王夫人之間還擱著薛蟠的事兒呢。

    所以,對於現在的薛寶釵來說,能討好賈琰的時候,她絕對是不遺餘力的。

    史湘雲道:“二姐姐,你還沒說呢,你怎麽在拙園養了那麽多雞?我數了數,好幾百隻呢!怪不得那麽臭!”

    賈琰道:“幾百隻又如何?還不夠這府裏一個月嚼用的呢。”

    探春嚇了一跳:“二姐姐,你該,大老爺該不會把這裏頭的廚房采買也交給你了吧?”

    在探春看來,以賈赦對賈琰的偏愛,這非常有可能。

    探春從來就是一個極精明的。賈赦親自管著外頭大帳的事兒,別人不知道,她卻已經從趙姨娘那裏知道了。

    賈琰笑道:“怎麽可能?其實我不過是好奇。我們都知道的,多大的地就有多大的產能。這地裏頭的出產都是有數兒的。隻是我偏不信這個邪,因此想要試一試。”

    薛寶釵連忙道:“二妹妹,這種事哪裏能鬧著玩兒的?二妹妹也不怕雞瘟?

    ”

    史湘雲連忙問什麽是雞瘟。

    薛寶釵便一一說了。

    其實,也隻有大富之家才講究什麽雞瘟的雞不能吃,而在小門小戶的人家,尤其是那些農戶人家,雞瘟的雞還不是照樣吃?

    這也要看人。有的人吃了雞瘟的雞照樣沒事兒,有的人吃了,就會大病一場。

    當然,也要看什麽雞瘟。

    總之,一句話,體格好的人,就是吃了病死的雞也不一定有事兒。但是體格不好的人,吃了這種雞就容易出事。

    食品安全,那是有錢人才能夠講究得起的。

    薛寶釵說得聲情並茂,史湘雲聽得是一驚一乍,就連探春也入了神。

    至於賈琰,她根本就沒有當一迴事兒。

    這種養殖方式,她原來是打算獻給皇帝的,至於皇帝是用在邊關,還是用在宮廷改革,這都不關她的事兒。

    她隻需要知道,內廷號稱光內侍就有十萬人,更別說那些宮女、妃嬪。宮裏每年的開銷海了去了,皇帝都在為這裏頭的開銷頭疼呢。就跟賈赦最近在為了錢的事兒上躥下跳一樣,皇帝也在為皇家巨大的開支而頭疼。

    因此,隻要是能省錢的、能夠拉攏人心的,就不怕皇帝不買賬。

    雞瘟算什麽?

    一流的太監有的是好東西吃,才不會要這種填鴨一樣喂出來的、肉質糙了一大截的玩意兒呢。

    可是皇帝喜歡,還有那些三流末流的內侍,他們原本摸不著的,現在摸得著了,他們會感激皇帝、偏向皇帝。

    這裏頭能做的文章,就是說上十天半月都說不完。

    而賈琰需要的,就是讓皇帝知道,自己是站在他那邊的,她也能夠幫他加強皇權。

    至於別的,都是次要的。

    所以,探春和史湘雲聽得一驚一乍的,而她也隻是聽一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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