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個倪二,雖然左右街坊都知道他是個極豪爽的,又能夠仗義疏財,是個能夠結交的人物,因此得了個“倪金剛”的諢號。可實際上,寧榮二府的後街上就這麽大地方,左右誰不知道誰啊?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個倪二其實是具體放貸、收印子的潑皮。他雖然仗義,可他那些銀子,那一錠不帶著血?

    要說這寧榮二府裏頭,放印子錢的大頭,以前是王夫人,原著裏經過鐵檻寺弄權之後王熙鳳也開始弄這個,她們身邊的陪房、心腹不過是捏著賬本,做個總攬,下麵具體做的人其實還是這些潑皮。

    換而言之,這個倪二原本是跟著周瑞替周瑞跑腿、幫周瑞放印子錢、收銀子的眾多潑皮中的一個罷了。

    因著賈琰把事情捅到皇帝麵前去了,周瑞替王夫人背了鍋,全家連同女兒女婿家裏也下了大獄。如今,周家和賴家的女人們已經官賣,男人們等著秋後問斬,連帶著,原本跟著周瑞混的這些潑皮們也沒了生計。

    有些潑皮跟著周瑞嚐到了甜頭,依舊在做印子錢的活計,可這個倪二有些見識,知道這種事情沒個後台是不行的,之前他們能夠做,那是因為後麵站著王夫人,他們是替王夫人做,現在沒了靠山,他們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為好。

    倪二還特地打聽過,他知道,賈赦極為厭惡放印子錢這種事情,因此,這幾個月,那府裏管得極嚴。就是嫁妝私房被翻了個底朝天、大筆的私房都被抄沒的王夫人,也因為賈政時不時地被哥哥賈赦刺幾句因此無論王夫人見了什麽人,隻要是眼生的,賈政都要懷疑王夫人又要放印子錢。

    因著這些原因,因此最近寧榮二府後街上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作為一個比較有良心、有見識的潑皮,倪二也想攀上賈赦這邊。因此,這印子錢的事兒,他就絕對不能再沾手。

    可是賈赦是榮國府的正經爵爺,不是他這種人能夠見到的;邢夫人雖然貪財,可她跟她身邊的人還真沒有沾過印子錢這玩意兒,據說因為膽子小。

    不過,如果說倪二最想搭上的路子,毫無疑問,非那位西府二姑娘如今的嘉善縣君不可。

    隻是人家是閨閣千金,雖然說庶出,那位姨奶奶還是外頭來的,偏偏活著的時候就不見跟娘家人往來,還死得早,就是從這條路子上找,哪怕是找到了也無用。那府裏早就把這位縣君娘娘記在了第二任將軍夫人的名下,準備往宮裏送,去贏一場潑天富貴。就是他們攀上了那位姨奶奶的

    娘家人,那府裏十有八、九都是不認的。

    再者,他們既然要想著攀上人家縣君娘娘,怎麽能壞了人家的前程?

    隻是如今沒了印子錢這條路子,就等於家裏少了一宗大進項,倪二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日倪二又出門打了二兩酒,才轉迴來,就被賈芸堵了個正著。

    倪二這個潑皮,心情正不好呢,又被人攔住了去路,越發暴躁,提起醋缽大小的拳頭就要打。

    邊上另外兩個潑皮連忙抱住了:

    “好哥哥,是後廊上的芸二爺呢!”

    倪二定睛一看,連忙賠笑道:“芸二爺,對不住。是我沒長眼睛,冒犯了您。”

    這個時候的人們聚族而居,就跟賈家一樣,京裏就有八房,都住在這寧榮二府後街上。

    別說倪二現在沒了周瑞這座大|靠|山,就是他還在替周瑞跑腿,做那印子錢的活計,他也不敢得罪了賈芸。

    再怎麽著,賈芸也姓賈,是賈家人。

    賈芸笑道:“倪二哥說得哪裏話。本來是我攔住了你的去路……”

    賈芸客氣,倪二心裏更沒底,連聲道:

    “哪裏哪裏,芸二爺言重了。”

    賈芸笑道:“實不相瞞。昨兒個母親帶我進府拜見那府裏的老爺太太並二姑姑。大老爺有事兒讓我去做。怎奈我年紀輕,家裏也隻剩下母親一人了,想著倪二哥見多識廣,因此想向倪二哥討個主意。”

    倪二一聽就傻了:“芸二爺,你口中的大老爺是……”

    無論是賈敬還是賈赦,那都是倪二不敢高攀隻能仰望的人物。

    倪二也知道這兩位老爺的做派。

    賈敬喜歡在道觀裏麵混,輕易不會迴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賈赦。

    可是,這可能嗎?

    “還能有誰?自然是西府裏的大老爺。”

    賈芸雖然年輕,卻也知道規矩,知道有些事兒不能直接指著邢夫人等女眷說話的,更別說賈琰還是個女孩子。

    因此,以賈赦的名義倒是便宜很多。

    聽說是賈赦,邊上一陣低唿。

    “哦~~~”

    “芸二爺竟然攀上了西府大老爺!真真想不到!”

    “大老爺輕易不管事兒,如今看西府裏的情形,怕是不能不管了。既然他對芸二爺這個侄孫兒青

    眼有加。那不等於說,芸二爺要一飛衝天了?”

    ……

    周圍的議論聲此起彼落,就是賈芸也忍不住有些飄飄然。

    可不是,賈氏一族的族人們這麽多,唯獨他,竟然進了那府裏的老爺太太眼,還得了一大筆銀子,這可是族裏頭一份兒!

    倪二的酒立刻醒了。

    他能夠以外姓人的身份在這條街上混得開,可不僅僅是因為他講義氣,還因為他會動腦經、有成算。

    倪二很清楚,如果賈赦真的要管事兒,他要先過賈母那一關。尤其是這種幫襯族人的事兒,一來要顧忌這東府,畢竟東府才是宗族嫡支;二來要顧忌著那位老太太。

    倪二清楚著呢,當初這西府的事兒會交到那位二太太的手裏,西府會由二老爺出來應酬,完全是因為那位老太太的緣故。

    所以,芸二爺口中說的賈赦有事交代他去做,這裏頭大有文章。

    倪二立刻把賈芸一拉,道:

    “芸二爺既然是來找我的,我哪裏敢推辭?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去哥哥家裏,哥哥叫人燙兩壺酒,請二爺喝兩杯,順便賠個罪。今兒個卻是我的不是,讓二爺受驚了。”

    “哪裏哪裏。隻是這事兒十分要緊,我一個人吃不準,因此除了倪二哥之外,我還請了我舅舅。這也是那府裏交代了的。還請倪二哥見諒。”

    倪二哪裏敢多說什麽?

    連忙拉了賈芸,帶著另外兩個潑皮走了,經過一家醬肉鋪子的時候,還特地捎上了一包醬牛肉。

    後廊上,賈芸的家裏,卜氏早就準備置辦了一桌子的好菜,她哥哥卜世仁也早早地過來了,如今正做著跟妹子說話,一見賈芸迴來了,連忙起身道:

    “大外甥,縣君娘娘到底吩咐了些什麽?你倒是跟你舅舅說說。你娘說縣君娘娘有事情交代你去做,還要我幫忙,卻不說明是什麽事兒,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唉!”

    賈芸連忙見過舅舅,又給卜世仁和倪二等人介紹。

    其實,作為寧榮後街附近的鋪子裏的掌櫃,卜世仁如何不認得這三個潑皮?

    為首的是倪金剛倪二,左邊猴子模樣的是張德子,右邊高高壯壯的是樸友良,都是這一帶有名兒的混混。

    不過,這三個混混也算是混混裏麵的數得著人物,也算是矮子裏麵拔高個兒,比較有良心,不像那幾個,把人往死裏逼。

    卜世仁耐著性子待外甥介紹完了之後,就急急地對賈芸道:“大外甥,你還沒說呢。”

    雖然隻是一個掌櫃,可是這條街上哪個不想攀上現在的榮國府,攀上那位縣君娘娘?方才卜世仁坐在這裏已經被妹子勾起了心思,如今哪裏坐得住?

    就是倪二三個,哪怕之前已經隱隱有這麽個想法,可真聽到是跟這位西府裏眼下最風光的二姑娘有關,他們還是小小地抖了一下。

    震驚過後便是狂喜。

    樸友良第一個道:“可是縣君娘娘缺銀子使了?她老人家若是缺銀子,隻要一句話,就是水裏頭我都能提她找出銀子來!”

    倪二一聽,迴手就是一個手肘:

    “說什麽昏話呢!那位二太太的事兒就是縣君娘娘出頭捅出來的。我看西府大老爺和縣君娘娘極厭惡這個。我們要想替人家跑腿,人家還嫌棄呢!”

    樸友良道:“那可怎麽辦?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幹這個了。”

    張德子眼裏閃著精光,道:“別犯傻。若是沒有這個營生,一家子吃什麽?周瑞那檔子事兒已經過去了,若是縣君娘娘忌諱這種事兒,迴頭我們幾個聯合作保,就跟他們考童生一樣,以後大家互相監督,再不做這個。”

    倪二和張德子聽說,連連點頭,道:“看起來也隻有這個法子了。卜掌櫃,要不,你來做個見證?”

    卜世仁連連擺手:

    “事情還沒有聽呢,你們倒是先心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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