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女官和溫女官一離開,賈琰的大丫頭們就長舒了一口氣。

    方才這兩位女官一開口,白術就帶著眾丫頭們退出了門外,四個大丫頭親自在門口守著,別人聽沒聽見白術不知道,但是白術自己是聽見了。

    作為賈琰的丫頭,白術自然是擔心賈琰的。

    “姑娘……”

    賈琰抬起頭來,淡淡地道:“去看看林妹妹歇下了沒?如果林妹妹那邊已經鎖了院子,那就算了。明兒個一大早用我的帖子請太醫,讓太醫給林妹妹開些調養的藥膳方子。另外,”賈琰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我會以水土不服為由,讓林妹妹暫時在家裏多多休養,你們也照看一二,免得寶玉和他身邊的人冒犯了林妹妹。”

    賈琰話音一落,就有人小步跑著衝出去了,不多時,迴來說:“迴姑娘的話,太太走後,林姑娘偷偷地哭了一場,聽說是因為沒想到老太太和那邊……不過林姑娘哭過之後,精神倒比之前好些,還寫了家書。婢子過去的時候,林姑娘才睡下不到兩刻鍾。”

    無論是傳話的人,還是聽到的人,聽到這話沒有不唏噓的。可不是嘛,賈母還是林黛玉的親外祖母呢!寫信給林如海的時候說得那麽好聽,可人接了來就那麽作踐人,這林姑娘才這麽一點年紀,不哭才奇怪了呢。

    賈琰點了點頭。

    她當然能夠理解林黛玉的心情,寫了十來封信磨著她父親林如海把她送來的是賈母,結果帶頭漠視賈敏的死的人也是賈母,換了成她,她也想哭。

    雖然掉眼淚並不能解決問題。

    賈琰淡淡地道:“林妹妹就是心太軟,所有的事兒都壓在心裏。這裏畢竟不是她家裏,又有哪個會跟她爹娘一樣把她捧在手心兒裏注意她有沒有受委屈?”又吩咐眾丫頭:

    “另外,這段時間,注意府裏各人的反應。包括二房那邊、哥哥嫂子那邊,當然,還有老太太屋裏。”

    眾丫頭一凜。

    賈琰這是連賈母都不信任了。

    可轉念一想,賈敏是賈母的親閨女,還是賈母肚子裏爬出來的,賈母嘴上對林黛玉說她有多疼賈敏可實際上根本就沒想讓林黛玉繼續為賈敏服喪守孝。要知道,這個時代也隻有樂籍和倡門之人才沒有資格享受兒女祭祀,賈母如此對待賈敏,她把賈敏當成了什麽?

    賈敏這個賈母的親閨女尚且落到這個待遇,自家姑娘還能夠指望老太太心裏記著她這個孫女兒?!

    做夢比較快。

    也難怪自家姑娘是這樣的反應了。兔死狐悲啊。

    薄荷最是伶俐,也最是膽大。她迅速掃過她的三個同伴:白術、連翹、蒼耳,卻不想被賈琰看了個正著。

    賈琰立刻開口:“薄荷,你有什麽話說?”

    薄荷一震:“姑娘可是擔心有人會輕慢林姑娘?”

    “哦?為什麽這麽說?”

    薄荷大著膽子道:“婢子雖然愚鈍,也得兩位女官指點過幾日。婢子清楚,在本朝,奴婢是沒有為父母服喪守孝的權力的,隻有正經的良民才有。從老太太到二太太,自詡仁善人家,府裏體麵一些的奴婢,像老太太身邊的八位姐姐們(即賈母屋裏的八個一等大丫頭),還有二太太身邊的人,若是家裏有個什麽事兒,雖然不能為父母披麻戴孝,可大節下不去上房伺候、想尋個清淨卻是可以的。可老太太對林姑娘的態度,就好像拿林姑娘來哄寶玉,甚至連這點子體麵都不曾給林姑娘……”

    薄荷越說越小聲,到後來,聲音都低到幾乎聽不見。

    可不是這話,賈母身邊的丫頭們都能夠在父母去世之後略表心意,反而是林黛玉,打跟賈家扯上關係,父孝母孝都沒有守成,還被那無聊之人編排,牽扯出什麽原型,說什麽林如海是獲罪而死,說林黛玉是罪人之女。

    簡直了!

    原著裏可沒說林如海是獲罪而死,隻說林如海是死在任上,死在揚州巡鹽禦史這個官職上,林如海死後,賈璉帶著林黛玉迴京。原著裏甚至通過賈璉跟王熙鳳的對話,說林黛玉死後,賈家發了一注三二百萬銀子的財!

    林如海死了,賈家,賈母王夫人等人沒人體會林黛玉的傷心,反而彈冠相慶,慶祝他們發了大財!

    林如海死後,賈家更是沒讓林黛玉為林如海守孝,反而讓林黛玉陪賈元春遊大觀園,還讓林黛玉作詩!

    很多人都說,這是林黛玉自己不好,是她不肯為父母服喪守孝,也不想想林黛玉的處境!如果賈家把林黛玉的孝衣孝服都拿走,隻給林黛玉綾羅綢緞的衣裳呢?林黛玉難道還能不穿?她如果不肯穿,就衝著賈寶玉往林黛玉屋裏鑽的德行,就衝著賈家對賈寶玉的各種縱容,要不了兩天,這謠言就會變成“林黛玉不顧父孝在身脫光了勾引寶二爺”了!

    林黛玉還能如何?

    反正讀過原著的賈琰對賈家的人完全沒好感,相信這樣的人會有親情、會真心為自己考慮

    ?賈琰覺得,自己還不如直接自殺比較快!

    就是因為真正看過原著,所以賈琰才會覺得,賈家上上下下那麽多男男女女,邢夫人是自己做不得主兒的,賈赦心裏是有點親情的,賈璉有點良心是可以指望的。也許還要加上賈琮是可以栽培的、惜春是可以伸把手的。

    至於其他人,跟賈琰有一個銅板的關係嗎?

    反正賈琰是不會在這些人身上浪費一滴眼淚!哪怕那僅僅是眼睛的排泄物!

    “沒錯。物傷其類。說起來,姑媽還是老太太肚子裏爬出來的呢。可結果呢?我今日如此維護林妹妹維護姑媽,未嚐不是給自己積點陰德、希望將來有個人能夠維護我而已。你們雖然是新上來伺候我的,可在此之前,你們已經在這府裏呆了不少時日了。你們應當清楚我父親在這府裏的處境。如果你們想要離開,我可以給你們賣身契。”

    言下之意,隻要這些丫頭們想走,賈琰連贖身銀子都不會要,直接讓她們走,賣身契白送。

    賈琰屋裏的丫頭們的賣身契是她自己收著的,這是某日她跟賈赦撒嬌,硬要來的。這也意味著賈琰對她屋裏的這些丫頭們掌握著生殺大權。

    聽賈琰這麽說,屋裏的丫頭們,無論是一等大丫頭,白術、連翹、薄荷、蒼耳,還是下麵的二等丫頭、三等丫頭、粗使丫頭,隻要現在還在值的,唿啦啦地都跪了下來。

    白術更是流著眼淚,道:“姑娘,婢子除了姑娘身邊,哪裏都不去。”

    雖然是丫頭,可賈家也有很多家生子,像賈母的心腹賴嬤嬤一家,雖然賴嬤嬤的孫子賴尚榮打一出生就上了良籍,可賴嬤嬤和她的兒子兒媳依舊是這府裏的奴才。

    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世道艱難?沒了賈家這棵大樹,誰家都有可能上賴家敲詐!

    對於白術這樣的丫頭們來說,能夠做賈家的丫頭並且成為賈琰的貼身丫頭,已經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離開賈家,更不知道離開了賈家她還能去哪兒。

    不止白術如此,其餘的幾個丫頭也是如此。其中薄荷膽子最大,竟然抓住了賈琰的裙擺,哭著懇求賈琰不要趕她走:

    “姑娘,我原是被家裏賣了的,我若是迴家去,不過是被他們又賣一迴!說不定就流落到哪裏去了。姑娘,婢子求您,若是婢子錯了,姑娘打得罵得,就是把婢子吊起來狠狠的抽都不要緊。隻求姑娘不要趕婢子走!”

    說著

    ,就抽起自己的耳光來:“都是你,胡說八道什麽!”

    在她要打自己第二個耳光的時候,賈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沒有做錯事,我也沒說要趕你們走。”

    聽賈琰這麽說,這些丫頭們都鬆了一口氣。

    賈琰道:“方才想必你們在外麵也聽見了,不過,我在這裏還是再說一次好了。父親乃是老義忠親王舊人,這也是為什麽父親隻能呆在家裏、二叔卻代替父親外出應酬的原因。老太太怕上頭計較父親這個老義忠親王的舊人,怕上頭因為父親記恨整個賈家,這才使勁兒地壓著父親,不許父親和哥哥出頭。父親和哥哥尚且如此,作為父親的女兒,我的處境也未必會比三妹妹好到哪裏去。所以我不能軟,因為我已經沒有退路。紅薯給了我和父親一個希望,哥哥出任戶部員外郎更是讓我們看到一線曙光。眼下我跟父親又找到了一條路,挽救我們家免於未來的悲慘命運的路。隻是紅薯之後,那邊盯我們這邊盯得很緊,而我自然是不願意把這條路子讓給那邊的。你們都明白我的意思了?”

    眾丫頭都是一凜,紛紛表示她們會跟賈琰共進退。

    她們是賈琰的丫頭,自然是應該跟著賈琰的。背主之人從來就不會有好下場。

    更何況,賈琰也說了,賈璉出任戶部員外郎是一線曙光。想那位二老爺,在工部混了一二十年了還隻是個工部員外郎,戶部比工部要緊,因此雖然都是一樣的品級,可在人們的印象裏,戶部員外郎就是要比工部員外郎體麵一點。

    賈政都快五十歲的人了,還隻是一個工部員外郎,還是經常不去衙門隻在家玩耍的,而賈璉才結婚兩年、年紀比賈元春還小一些,卻已經是戶部員外郎了,而且還是公務繁忙經常不能按時迴家的。

    誰更得上麵的心,一看就知道。

    以前是太上皇在位,所以老爺沒有機會。可是現在,太上皇禪位了,當今萬歲給了自家二爺官職又封了自家姑娘,顯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爺和二爺的機會來了!

    既然老爺和二爺的機會來了,自家姑娘的前程還會差嗎?

    想到這裏,眾丫頭立刻信心滿滿。

    看何奉儀和溫奉儀就知道,這兩位以前還是當今萬歲跟前的得用的人呢!如果不是當今萬歲要用自家老爺和二爺,她們會對自家姑娘這麽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知道為什麽老是有人說:前科探花就是三年前的上一科科舉的探花嘛。

    每次看到這樣的話,我也非常無語。

    前科探花跟今科探花相對,就跟我們現在說的往屆畢業生和應屆畢業生一個道理。今年是2017年,所以今年畢業也就是在2017年畢業的大學生被稱為應屆大學畢業生,所以2016年的畢業生就是往屆畢業生,但是2015年的畢業生、2014年的畢業生一樣是往屆畢業生啊,不是2016年以前的畢業生就不是往屆畢業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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