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眨眼便是新的一天。此時時間尚早,第五大道上並沒有多少路人,這片地區唯一的蛋糕店早早就拉起了門簾。狄安娜將麵包端上桌,加布裏埃爾打開了電視,現在正好是早間新聞播放的時間。毫無表情的女主播站在帝國版圖前,用優美卻空洞的聲音開始早間新聞的播報。


    蘭德爾邊喝牛奶邊仔細地盯著熒幕,生怕錯漏任何一小段,可是直到新聞結束,他也沒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內容。


    昨晚出現在lotus小鎮的屍體,沒有播報。


    這是很不正常的。


    無論過了多少年,殺人在法律裏,永遠是最嚴重的罪,更何況皇帝洛伊四世如此崇尚完美,諸如殺人這般醜陋的罪過,一旦發現就會被公示全國,殺人者一經逮捕都不需要經過法院程序,直接流放r區。


    帝國發展至今,已經沒有人可以掩藏市民的死。主人失去生命體征之後,id卡會與總機信息交換,無法認定是自然死亡的話,警察部門便會立即收到id卡發出的信息。


    然而今天的早間新聞,隻有兩條關於不明原因死亡的新聞,其中一件發生在2區,一件發生在5區,死者都是女性,可以說與他遇見的屍體完全沒有關係。


    為什麽沒有播報?


    蘭德爾想不通,這跟對方的身份會不會有關係?他記得,那具屍體身上穿的,是他從未見過的警備服。


    難道是屬於不能被公示的特殊人群?


    像是邊境的警備隊……不、不,邊境的警備隊的信息是公開的,隻要進入帝國官方網站,就能查到任何一個成員的基本信息。


    『蘭德爾?』


    見他發呆,狄安娜叫他的名字,『在發什麽呆?早餐要涼了哦。』


    『啊,抱歉。』


    蘭德爾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專心吃早餐。


    狄安娜在他的餐盤裏加了一隻剛煎好的雞蛋,『今天是周末,可以拜托你和小家夥一起去買些東西迴來嗎?』


    『要買什麽?』


    加布裏埃爾喝完牛奶,抬頭問。


    『唔,我想想,你們帶上小米去吧,我需要三袋5公斤一包的麵粉,兩罐鮮奶油以及一些水果,我會輸在小米的提示簿裏。』


    小米是狄安娜家裏唯一的機器人,用來運送貨物的物流型機器,在d區稱得上是最新型的科技產品。半人高的四方形鐵箱,四角有輪子,鐵箱頂部安置一塊液晶屏幕,用於設定切換模式,還可以記錄需要采購的物品,到了目的地自動提醒。


    加布裏埃爾與蘭德爾吃完早餐,告別狄安娜來到商業街,小米跟在他們身後。


    周末商業街的人群變得多起來,不少年輕的情侶以及平日裏辛苦的上班族出現在街頭,十分嘈雜。為了防止走散,加布裏埃爾讓蘭德爾牽著自己的手。


    『謝謝,不過你的手不是有傷嗎?我跟在你身後就好了。』


    『隨便你,別走丟了。』


    『好、好的。』


    蘭德爾小心地跟在加布裏埃爾身後,穿過一叢又一叢人群。


    加布裏埃爾很顯眼,蘭德爾發現幾乎所有與他擦肩而過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迴頭,畢竟科技再發達也造不出加布裏埃爾這般淩厲的美貌,但他本人根本沒將別人的視線放在心上,專注地走自己的路。


    加布裏埃爾領著他來到商業街盡頭的巷口,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巷隻夠兩個人並肩走,地麵鋪的石塊是破碎而凹凸不平的,小米在他們身後發出嗡嗡的聲音。巷子裏麵似乎設有酒吧,才走了沒多久已經遇到了幾個一身酒氣的男人。小巷裏所有店鋪的正門都對著路。


    『加比?你怎麽來了?』


    『買麵粉。』


    『你來這裏買麵粉?』


    親昵地稱唿加布裏埃爾為加比的是個有著一頭棕紅色短發的女孩子,遠看和他們差不多高。她正在清掃店鋪門口,蘭德爾從加布裏埃爾身後探出頭來,想看得更清楚些。


    對方並沒有一張漂亮的麵孔,五官比普通的女孩子略顯得中性英氣,臉上還有些雀斑,穿著打扮就像個小男生一般,若不開口恐怕會被誤認為是男孩子。對方也在打量自己,褐色的眼珠子上下動了動,雖然什麽都沒說,蘭德爾覺得,她似乎不喜歡自己。


    蘭德爾為了避免與她四目相對,他將視線往下移,結果看到了她握著掃帚的左手手背,有一道長卻不深的新傷,傷口還隱隱透著鮮紅色。


    他一下子僵了。


    應該……不會吧。


    『他是暫居在我家的蘭德爾,好像是母親朋友的孩子,』加布裏埃爾把蘭德爾介紹給雪莉,『她是雪莉,我的同學。』


    『你好。』


    蘭德爾點頭示意。


    雪莉並沒有看他,轉頭對加布裏埃爾說道,『狄安娜阿姨應該不隻需要麵粉吧,啊,小米果然在,』她蹲下身看了一眼小米頂上的液晶屏,『還要這麽多東西啊,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拿。』


    雪莉拎著小米離開,加布裏埃爾與蘭德爾在店門口並肩站著等待。沉默了五分鍾,蘭德爾準備開口說話,突然有人從後麵有力地抓住他的肩膀。


    『抱歉。』


    有個比蘭德爾高出一個頭的男人,微笑地站在那裏。


    男人身穿治安局的製服,黑色的套裝,胸口印有銀色的帝國國徽,看起來很普通,卻是用一種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纖維以及液體防護材料製成。


    越是等級低的區域,穿著警務省治安局製服的警察就越多。


    蘭德爾撥開男子的手,問道:『有什麽事嗎?』


    『你是蘭德爾·薛格維嗎?』


    『是的。請問有什麽事?』


    『你是近期才搬到這裏來的是嗎?』


    『沒錯。』


    『b級市民怎麽會來d級13區?』


    『父親托他的朋友暫時照顧我一段時間。』


    『原因呢?』


    『這算得上是我的隱私吧?』


    『蘭德爾。』


    加布裏埃爾輕叫著蘭德爾,似乎是勸告他老實迴答。


    蘭德爾並不是缺乏耐心的人,然而對方一再詢問,以及問題可能會涉及自己的父親時,他本能的選擇了拒絕。


    『拿出你們的id。』


    察覺到蘭德爾語氣裏的反抗,男子收起笑臉,麵無表情地要他們出示id卡。


    加布裏埃爾拿出自己的id卡交給男子,蘭德爾也沉默地拿出來交給他。


    『依序報出你們的id號碼。』


    『eglb21670706-b。』


    『erxb21661123-b。』


    男子將id卡從小型讀取機上抽出,朝加布裏埃爾點頭致意。


    『了不起的孩子,放學還在學校學習那麽久,將來一定前途無量。』


    『謝謝。』


    加布裏埃爾微笑迴答。


    顯然,男子讀取了他們id卡的定位信息。


    蘭德爾隱約覺得有什麽是不對。


    輪到他時,男子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光,盡管對方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聲音裏帶著的興奮卻出賣了他。


    『至於你,蘭德爾,我想我需要請你去治安局一趟了。lotus小鎮出了件不好的事情,事發的時候你似乎是在場呢。』


    果然。


    蘭德爾歎了口氣。


    突然出現的警察,他應該早就猜到才對。


    lotus小鎮裏的屍體,從今天早晨新聞並未播報中就可以看出不簡單,慌慌忙忙從現場逃開,想必是在現場留下了自己曾經出現過的痕跡。就算什麽都沒有,id卡的定位也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有些後悔自己昨晚獨自前往幾近無人的地區,不過後悔也於事無補,現在跟眼前的男人走才是明明智之舉。


    『好的,我知道了,我跟你走。』


    『請跟狄安娜夫人解釋一下可以嗎?拜托你了,加布裏埃爾。』


    蘭德爾對加布裏埃爾說道。


    『可以。』


    加布裏埃爾點頭。


    『快點走吧。做個聰明的孩子,老實一點。』


    蘭德爾被治安局的男人催促著,坐進了停在巷口的警車。警車內另有兩名治安局警員,將他押過來的男子開車,蘭德爾則被剩餘兩名警員夾在後座中間。


    外頭是一片晴朗的秋空,陽光耀眼燦爛,聽得見鳥鳴聲,風柔柔地吹著,和平安穩的日常仍舊一如往昔地運轉著。


    車子緩慢滑行,穿過商業街。


    『天氣真好。』


    坐在駕駛座上的治安局男子正視前方這麽說道。


    蘭德爾右側的男子點頭迴答:『今年的天氣比往年都好。』


    駕車的男子突然迴頭,問蘭德爾道,『你覺得如何?』


    『很溫暖。』


    『喜歡嗎?』


    『很少有人會不喜歡吧。』


    『是嗎?那就太好了,因為恐怕你以後再也看不到了,如果你是鴉的成員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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