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蘇梓璿在美食街裏麵轉了一大圈,兩人吃得肚子滾圓,手裏還拎著一些沒吃完的小吃。季單煌暫時不想迴酒店,就帶著蘇梓璿又迴到江邊繼續坐著,看看夜裏的江麵,喝著冰鎮的啤酒。


    “季大哥,我們說點兒什麽吧。”蘇梓璿道,“這兒都沒什麽人了。”


    “好啊。”季單煌道,“你想說點兒什麽?”


    “說什麽都好。”蘇梓璿道,“你最近不太開心,能說說發生了什麽事嗎?”


    “這個嘛……”季單煌想了想,“就是有很多事情沒想明白而已,感覺特別的累。璿兒,我最近不想修煉了,也不想用任何的法術,我想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


    “誒?”蘇梓璿有些驚訝,“為什麽呀?”


    “不為什麽。”季單煌笑了笑,“就是忽然覺得,現在的生活實在太不真實了。在遇到師父之前,我就是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大慫波伊,長得醜不說,還招人煩,總被小混混打劫,還經常被人堵著一頓揍。可是現在呢,估計已經沒有人還記得原來的我了,我變得越來越不像我自己。有時候,看著鏡子裏的這張臉,我總是在想,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我?原來的我又應該是什麽樣子的?我感覺,我已經把自己給弄丟了。”


    曾幾何時,他十分厭惡那個膽小懦弱的自己,時常沉浸在動漫英雄的世界裏,幻想自己就是那個無所不能的英雄,是套著主角光環的救世主。可是現在,當自己真的擁有了動漫主角一樣的外貌。擁有了開了掛一般的修行速度,擁有了永生的機會,他卻又開始懷念起曾經那個平凡到讓人生厭的自己。


    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便也就背負上了沉重的命運。他多麽想迴到從前,變迴曾經那個平凡的自己。不再被那麽多人惦記,不再麵對著一張張分不清真假的笑臉。隻可惜,他現在早已忘卻了曾經的自己究竟是何模樣,能記得的也就隻有幾個形容詞罷了。


    他已經迴不去了。


    蘇梓璿沒有說話,她知道季單煌還沒有說完,便靜靜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季單煌摸起酒瓶子。“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幾口,冰涼的酒液順著喉嚨滑落,留下滿口的苦澀。


    “有些東西,還是要等到失去之後,才會發現那其實才是最好的。”季單煌苦澀一笑。“至少,在那個曾經讓你無比厭惡的歲月裏,周圍人麵對你的表情都是真的,你不必去猜測他們是不是帶了假麵具,也不用猜測他們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更不用去琢磨誰是在算計你。那樣的生活,單純,不虛偽。也不累。可是那時候的我,做夢都想著要逃離那樣的生活。等到真的改變了,卻發現身邊一切都是假的。連我自己都是假的!我不知道別人為什麽會對我好,也不知道為什麽有人來害我,所有人心裏都藏了個我不知道的目的,我永遠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來針對我。嗬嗬,也許他們針對的不是季單煌,而是另外一個人吧。”


    另外那個人的靈魂。藏在他的身體裏,可他卻根本就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或者應該說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從2012年末那場車禍開始,季單煌其實就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隻不過是個占據了季單煌的身體和記憶的另外一個人,而他身邊對他好的人想要殺他的人,也都隻是為了那個靈魂而已。


    他丟失了記憶,不知道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他就像是一個忽然有了思想卻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行動的棋子,身不由己地被人爭來奪去,永遠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下一步又會被人推向哪裏。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去找迴靈魂丟失的記憶,是不是應該找迴那個不知身份的自己。如果找迴了記憶,看到這個靈魂的過去,他又是否真的能夠接受曾經發生的一切,接受那個未知的身份。


    他有些害怕,害怕找迴丟失的記憶,害怕變成另外一個人。


    “季大哥……”蘇梓璿緊緊握住季單煌的手,“我不管你是叫季單煌,還是叫別的什麽名字,那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在我眼裏,你就是季大哥啊,是我的季大哥。所以,不管別人怎麽對你,我都是始終站在你身邊的。不論你將來是要拯救世界,還是要毀滅世界,我都隻認你這個人而已。我喜歡你,不在乎你究竟是誰,所以季大哥,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好了,璿兒永遠都跟在你身邊。你不想用法術,就由我來保護你,你要是也不想看到我用法術,那我就用拳頭保護你。不要看人家是個女孩子,人家的拳頭可硬著呢!”說著,晃了晃一對粉拳,努力做出一個強壯的姿態。


    季單煌哈哈一笑,將蘇梓璿攬在懷中:“璿兒,其實我現在最怕的,就是你也和別人一樣。現在想來,雨竹當初會和我在一起,後來有選擇離開,應該也是有什麽目的的,隻不過她心裏不是很清楚而已。我看得出來,她的心裏其實並沒有真的喜歡我,一切都隻不過是亂七八糟的人生軌跡偶然重合罷了,最終還是要各自走上正軌。我和她,從來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蘇梓璿“嗯”了一聲。其實,她早已經看出,唐雨竹早晚是要離開的。龍慕妍他們八個人,和已故的龍神龍夢淩那般相似,便已經注定她們不會擁有普通的人生,更不可能會擁有長久的戀愛。即便短暫地墜落人間,她們最終還是要迴到屬於龍神的世界。


    而這些,恐怕也就隻有季單煌一個人,沒有看明白吧。


    季單煌低聲道:“不過我相信,你不會和他們一樣的。”


    “嗯,我不會。”蘇梓璿嘻嘻笑道,“人家才不會和他們一樣呢!人家呀,要永遠賴在你身邊,你可不許嫌棄哦!”


    “不嫌棄。”季單煌道,“永遠不嫌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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