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東海。


    翠色玉石造就的宮殿之中,圓形的玉桌之旁,十人圍坐,靜靜看著幻化出異地景色的桌麵,始終未發一言。若是仔細看那桌上顯映出的畫麵,可以發現,畫麵正中顯映出的那張臉,正是季單煌。


    此刻桌麵影像中的季單煌,正與禦靈堂三人說說笑笑,沾滿了阿修羅鮮血的衣服也都已經換掉了。早已過了脫塵期的季單煌,身上雖不再會被塵埃沾染,但若不刻意趨避,鮮血還是能夠濺落到身上的。


    “五弟,”一身藍色龍紋錦緞深衣的張淩輕輕點著桌麵,抬頭看向任碧空,“能用一年多的時間,將這樣一個人教到現在這種程度,辛苦你了。”言罷,嘴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任碧空一改往日的嬉笑模樣,臉上顯露出一種超凡脫俗的肅然,搖頭道:“辛苦倒還談不上,愁倒是不少。而且,這樣的突進,實在難以打好基礎,我現在就是在為這孩子的基礎犯愁呢。”


    一年多來的藥物堆砌、改造,倒是讓季單煌成功修到了真人階段,但因季單煌本身資質奇差、又沒有絲毫功底,心性也從未經過磨礪,如此快速的突擊,使得他根基不穩,修行上存在著許多的弊端。現如今,季單煌已然晉升到了煉氣期真人,若再不想辦法好好補救,對以後的修煉當時百害無一利。


    而這裏麵,最重要的一點是,季單煌至今尚不能夠很好地駕馭自身的力量,體內靈氣總是不能被全部調動起來。也是因為如此。季單煌雖然具備了修魔的條件,可是卻仍是不能學習相關法術。


    靈氣尚不能很好地使用,若再加上一個魔氣調動,那勢必會大亂。雖然之前季單煌情急之下,也曾使用魔氣來對敵。但那卻是在身處魔界、體內靈氣實在調動不起來的情況下。若是換在別的地方,恐怕他體內的靈氣與魔氣早就亂成一團,將他活生生地給撕成碎片了吧。


    張淩麵露傷感,歎道:“終究還是我太心急了吧。”


    曾經,時間,對於他來說什麽都不是。他有大把的時間用來揮霍。可是如今他才發現,原來時間是那麽令人難以忍受的東西,每每感受到它從身邊流逝,便猶如一把刀子劃過一般,冰冷而疼痛。


    尉遲憲章道:“大哥。我們心裏,也都很急啊!可是事到如今,也實在急不得了。”


    凡事欲速則不達,這些他們心裏都很清楚。可是在某一件事情之上,所有的道理卻都無法拿來勸動他們自己。心知不能急,但還是忍不住著急。


    事關他們最在乎的那個人,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一時間,十個人中再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有那玉石桌麵的影像之中,傳來季單煌和禦靈堂三人的對話聲。看著那畫麵,所有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便隻有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長歎輕輕顫抖,張淩似在問身邊的兄弟,又似在低聲喃喃自問道:“我現在,究竟該怎麽辦……”


    沒有了你,我究竟該如何是好。究竟要何去何從?


    坐在張淩身邊的胡逸之道:“大哥,現如今也隻能盡力去彌補這孩子身上的缺陷了。紅塵煉心。他也該多經曆一些挫折困苦,方能擁有配得上他修為的心智。或許現在彌補略有些晚。效果未必有想象的那麽好,但多少也能好上一些。”


    張淩點頭道:“嗯,二弟你說得對,現在也就隻能如此了。唉,我還是太過心急了,總想著馬上就能成功。”伸手捏了捏那已經皺成一團的眉心。


    這近四年來,每一個日夜都是對他的一種折磨,他想要及早從這之中解脫出來。


    胡逸之道:“大哥,這事兒……實在急不得了。從這孩子的表現來看,他雖然已經進入到了煉氣期真人階段,但還是不太適合上靈霄山。莫不如就讓他先這樣修煉著,鞏固一下根基,一切隨緣吧。”


    自從發現季單煌以來,他們所有人都很著急他的成長,因此將各種好東西想方設法地往他身上堆去,就希望他能夠迅速成長,一眨眼間便達到他們的要求。


    可是現如今,迴頭仔細想想,他們實在是太不淡定了,以至於這孩子在修行之上留下了許多的毛病。若再不盡早補救,之後的事情成功率可是會大大的降低了。


    張淩點了點頭,再看看桌麵映像之中,那雖然在嬉笑著卻仍是難掩滿麵蒼白疲倦之色的季單煌,伸手輕拂桌麵,映像立刻消散。


    抬頭看向任碧空,張淩道:“五弟,這孩子此次的曆練,就到此結束吧,你去將他接迴來。之後的事情,就麻煩你多費心了。”


    任碧空點點頭,起身正要離去,張淩卻又將他叫住了:“至於另外那邊的人,就先不要管他們,說不得之後還需要他們來幫忙。”


    任碧空道:“我明白,大哥你就放心吧。”言罷,轉身離去。


    看看身邊剩下的八個兄弟,張淩輕歎一聲道:“你們也都散了吧,我想和她單獨呆一會兒。二弟,之後的事情交由你來決定,如果遇到難以決定的事情,再過來找我商議。另外,前幾日犧牲的敖長老的葬禮,辦得隆重一些。”


    胡逸之應道:“大哥放心,我會處理好的。”說完,帶著其餘兄弟們離開了。


    看著眾兄弟離開,張淩緩緩起身,走到身後不遠處的珠翠紗簾之前,伸手輕輕將簾子挑起來,走入裏間。


    在那裏,一張翠玉的拔步chuang上,灑滿了碧綠的花瓣,清香襲人。隻是那chuang榻之上,卻沒有美人沉眠。


    有的,隻是一襲華麗的青色霓裳,以及幾件精巧的珠翠。


    坐在chuang邊,張淩凝視著本應有著美人容顏的位置,神色黯然。他輕輕撫著那襲青色霓裳,深藍如海眸中淚光盈然,一滴清淚順著臉龐滑落而下,滴在chuang邊,撞擊出玉一般的輕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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