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上,數十個滿臉風霜的江湖漢子占據了當中最大的幾張桌麵,正在那裏談笑風聲,旁邊靠近窗口的幾桌則各自坐了三五人不等,均不是本地百姓模樣。


    最靠東麵的一桌,坐著一對年輕的男女,男子一襲白衣,麵如冠玉,腰紮一條滇玉腰帶,袖口上有一朵淡黃色的雲彩刺繡,手中握著一把尺長的折扇,正在那裏低聲的和身邊的女孩說著些什麽,偶爾舉起折扇對著窗外指指點點,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


    當中那些江湖漢子實在喧鬧,那男子往往說幾句就被一陣陣大笑聲生生打斷,迴頭看看,滿臉厭惡的神色。


    “師妹,那些個俗人可恨的很,如此踐踏這秀美的茭湖夏景,看你師哥如何整治他們。”說罷,手輕輕一揮,折扇刷的打了開來,扇上繪著幾枝桃花,在那花瓣上停著少少幾隻如蜂兒一般的金色小蟲。這扇子扇骨通體發紅,那扇麵好似用金屬織成閃著銀光絕非凡紙,扇麵上的畫也是栩栩如生,那幾隻蜂兒好像活物一般。


    女孩同樣是一身白色衣衫,隻是袖口上的雲彩是七彩顏色,一張瓜子臉蛋,皮膚吹彈得破,白白嫩嫩猶如粉雕玉琢一般,聽著那男子說話,不時的低首輕笑,粉臉上二個深深的酒窩,極為嫵媚。


    見那白衣男子惱怒,女孩柔聲說道:“白師哥,那邊幾位大哥都隻是一些普通的武林人士而已,師哥對他們出手,恐怕師傅知道了會不依的。”


    這對男女乃是南嶽衡山閑雲觀閑雲真人門下。


    閑雲觀名頭並不算響亮,但觀中的閑雲真人卻是修仙界中有數的好手,閑雲本為一大富之家之子,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一本太虛藏經,苦學經年,卻無寸進,後羅浮山中出雲一脈掌教真人妙一看其根骨頗佳將其收歸門下,這才得修仙之真諦。


    這羅浮山在十大洞天(注一)中排名第七,乃修仙界中人人窺探的洞天福地,出雲一脈能將此地據為本派私有,實力可見一斑。


    閑雲投入妙一門下之後辛苦修行,終於八十六歲大成,雖未曾列班仙界,卻也在修仙界中威名赫赫。


    妙一真人飛升之後,閑雲隱隱成了派中第一高手,卻未料得妙一在飛升之前將掌教之位傳於了師弟龐雲,閑雲一怒之下自創閑雲觀,並占得三十六小洞天(注二)中排名第三的南嶽衡山洞,表麵上還以出雲一脈為尊,實際上已和妙一門成分庭抗禮之勢。


    那龐雲原本在出雲一脈之中乃是個碌碌無為的人物,法寶,修為樣樣無一拿手,突然之間得掌教之位,出雲一脈中人人不服。


    閑雲自立門戶之後,一般師兄弟紛紛仿效,出雲一脈頓時土崩瓦解,如不是妙一飛升之前留下一件仙器,隻怕那羅浮洞天也是不保。


    閑雲自創閑雲觀之後,遊曆天下終在九十歲那年於綿竹山碧淵潭得仙器五行戰甲,此仙器能抗金,木,水,火,土五行傷害,在碧雲齋主所排修仙界仙器錄(注三)中排名第十四,得此寶物,閑雲一躍成為修仙界中有數的高手。


    九十六歲時閑雲憑五行站甲防身,孤身闖入天魔之洞最後全身而出,閑雲觀地位由此奠定。


    那男子名喚白郎,乃閑雲觀年輕一輩的有數好手之一,小小年紀就已練得法寶,性格甚是倨傲。


    白郎平素自認風流倜儻,練得的法寶也是物隨主性,手中一把金蠶桃花扇乃采綠蘿山萬年桃木做骨,天山雪蠶之絲做麵,再經九九八十一天煉製而成。


    閑雲考評:此寶甚有靈氣,如日後好好修煉,雖不能踏入仙器之大堂,但於法寶錄之中也能居一前位。


    那仙器世間無幾,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之物,白郎倒不奢望,有一前位法寶已很是滿足,得師尊好評更是引以為傲,但在山中哪裏有機會施展,此時見那些江湖人物厭煩,頓時手癢,哪裏還聽得進勸。


    “師妹,這些粗人隻怕也為那仙器而來,到了前頭,這幫人無道術防身必然徒丟性命,師哥在此給他們小小警誡,讓他們知難而返,等若是救了他們性命,此是善事,師尊也必然不會見怪。”


    那師妹微微搖頭卻不再說,閑雲自己創派而出,對門下卻規矩森嚴,這閑雲觀中最講長幼尊卑,師哥如此一說,那師妹也是毫無辦法。


    白郎手中桃花扇輕揮幾下,扇上所繪的金蠶忽然活了起來,從扇中盤旋而上化為幾道細細的金光轉瞬不見。


    不一會兒,當中那些江湖漢子忽然大唿小叫慌亂起來,白郎微微一笑,端起麵前的酒杯一幹而淨,隨後轉迴頭去笑嘻嘻的看著。


    白郎的金蠶桃花扇上的這些金蠶據說原本是來自十洲中瀛洲的寶物,閑雲在遊曆時偶爾得之,白郎的桃花扇練成之後,閑雲看此寶防禦頗佳在攻擊上卻無長處,故此作法將這些金蠶封印在內,使用時隻要輕念咒語,而後晃上幾下即可放出,極是方便,成了白郎的得意之技。


    金蠶飛行極快,加上頗有靈性,飛行中懂得自掩身形,著實難擋。這些個金蠶體積雖小,但毒性卻很是猛烈,雖然不能立即取了敵人性命,但要被其咬上一口,就算得到救治也起碼得痛上數天方能罷休。


    在幾道肉眼幾不可見的金光飛舞中,當中的那些江湖漢子紛紛倒地哀號,當中的桌子也被撞翻在地,湯水淋漓,那些倒地的漢子滾了一身,狀態極為狼狽,那些暫時還無恙的也是麵色刷白,渾不曉得發生了何事,頓時手足無措呆呆的在一邊看著。


    那白郎頓時樂不可之,指著他們哈哈大笑起來。


    忽然霹靂一聲炸響,那些江湖漢子中站了一大漢,虎背熊腰,人似鐵塔一般,皮膚黝黑發亮,滿臉虯髯,身著一身藏青色短打武袍,大喝一聲,手一抬麵前的檀木八仙桌頓時飛舞了起來朝白郎處生生撞去,口中叫道:


    “定是你這小白臉搞得鬼,還不快快罷手!”


    此人名喚蒼龍,原是北邙山下一農家子弟,自幼天賦神力,七歲之時就能擒狼斃豹,後被一武林中人識得收為弟子,蒼龍為人憨厚人卻聰明,十年學武將師傅一身本事學得幹幹淨淨再無半點可教,藝成迴家卻發現母親生患重恙已經臥床不起。


    武林中人對治療跌打損傷頗有見道,對這些內腑疾病卻是毫無辦法,蒼龍聞得修仙中人多有靈丹妙藥,立時刻意尋訪,但這些仙家中人哪又是那麽容易得見,幾個月下來遇到的盡是一些江湖術士,冤枉錢花了不少可卻毫無所得。


    恰好有傳言說道這茭湖之中有仙器出世,雖然蒼龍並非修仙中人,但也知這法器珍貴,料到必然會有不少修仙之人在此聚會,萬一求到些仙丹妙藥也能解了老母之危,那北邙山離茭湖也就幾百裏地的光景,蒼龍立時起身前往。


    蒼龍原本倒不是和這些漢子一路,隻是恰好碰上,這些江湖人物看他相貌出眾刻意交好,又正是順路也就一同前往。


    前麵蒼龍不似那些江湖漢子一般喧嘩而一直在低頭猛吃,此時看見同伴吃虧又看見白郎笑的那般得意,已知定是此人搗鬼。


    這一站起頓時威風凜凜,他原本天生巨力,這惱怒時全力一擊,那八仙桌直若一塊巨岩般朝白郎飛去,風聲唿唿威勢驚人。


    他這一出手,白郎先是一驚而後臉上突的一紅,心中惱怒非常,白郎人長的俊秀,宛如女子一般,平日裏師兄弟見調笑常被取笑,生平最討厭小白臉三字,當下再不留手,手一脫,那金蠶桃花扇立時化出一道深紅色的光芒往外飛出,而後在空中一頓,唰的張了開來,一道銀色的光芒往下一傾,在其麵前結成一道屏障。


    這桃花扇原本就是一件防禦型的法寶,結成的這桃花木幛堅固非常,尋常法寶都不可破,那普普通通的檀木八仙桌又怎可能傷他分毫。


    喀嚓一聲聲響,那八仙桌撞的粉碎,而後那桃花木幛一閃又化迴扇子模樣輕飄飄的飛迴白郎之手。


    白郎口中叫道:“你這蠻人,今天不給你瞧些好看來是不識小爺我的好意了。”桃花扇急速揮舞幾下,那空中飛舞的金蠶頓時一股腦的往蒼龍撲去。


    蒼龍雖然身有巨力,一身武學造詣也是頗深,但遇到這仙家法寶又怎是對手,幸好武林中人大多練氣,蒼龍的師傅也是武林中的奇人,所傳護身真氣倒也不弱,運起之後在身邊結成一層薄薄的淡金色氣罩,那些金蠶在他身邊飛舞不休暫時卻攻不進去,但那些金蠶甚有靈性,眼看強攻並不可破,飛舞了開來竟列成一條直線,頭尾相貫的專朝蒼龍眼部撲去。


    這護身真氣最弱之處就是眼前,金蠶連續攻擊之下蒼龍的護身真氣頓時岌岌可危,那金蠶在身上皮粗肉厚處咬上一口已不得了,如果被刺中眼睛恐怕非死即瞎,白郎心中知道已經必勝無疑頓時一臉得色,身邊的那位師妹卻是滿臉不忍輕輕搖搖頭方想開口卻又忍住不言。


    就在此時忽生異端,那蒼龍頭頂忽然嘩啦啦潑下一道熱騰騰的水柱,水花四濺中化成一片水霧,頓時將那些金蠶籠罩在內,與那水霧一觸,那些金蠶頓時悲鳴一聲,化為金光投入扇中,無論那白郎怎麽唿喚卻再也不見動彈。


    白郎又驚又怒,定神看去,卻看見一小二正手端一湯盆愣愣的站在蒼龍身後,似已傻了。


    此人正是任傑。


    樓上一陣打鬥,恰好任傑正好上來送湯,見到此場麵頓時驚了,說來也巧,這三樓布置有些奇怪,上樓之後先有一高坡,而後在逐級而下才到當中,正中幾桌好似擺在一盆地當中,和二邊有數十公分差距,蒼龍個子極高,但站在那盆地之中,卻正好到任傑胸前,任傑手一軟一碗熱湯潑下,恰好倒在蒼龍頭頂解了蒼龍之危。


    這金蠶本是瀛洲寶物,生平隻怕一物,就是茴香,那湯中恰好又有茴香作料,金蠶受此一驚再也不肯出來。


    白郎心中一陣心疼,金蠶世間極少,憑閑雲的手段也就得了寥寥數隻,被這小二用熱湯一撲頓時不知生死如何,心中著急異常,俊臉頓時漲的通紅,哪裏還管別人隻是普通百姓傷之不武,低喝一聲,手一指,桃花扇化為一道銀光朝任傑胸口射去。


    眼看任傑就有開膛剝肚之憂,一聲低低的吟聲傳來。


    樓邊雅座中飛起一道青光,後發先至,擋在了任傑麵前,等到那白光飛到立馬糾纏一起,拚鬥起來。


    白郎這桃花木扇原本也能做飛劍之用,隻是修為尚淺,當下看見有物迎出,雖然還未看清是什麽寶物卻也立馬慌了手腳,想收迴卻已不及,隻聽見當當幾聲脆響,那桃花扇斷為幾截掉落在地。


    白郎頓時幾欲暈去,修仙之人法寶來之不易,很多人畢生都無緣得到一件,此時卻被人輕易毀去,就算拿迴山去讓恩師設法複原,恐怕以後功效也大不如前。


    那青光見已得手,轉頭朝一邊飛去,投入一人懷中轉瞬不見。


    那人正是集市上那一老道,一縷長須已然花白,但麵如童子看不出多少年紀,身著一襲青色道袍,雖然破舊但卻整潔,身邊攜著一支長長的竹竿,竹竿頂頭停著一隻小小的黃鸝,正在那自斟自飲頭也未曾抬起一下。隻是那竹竿頗為稀奇,通體碧綠隱隱散著玉光,如果不是上麵那累累竹節,頂頭還有幾片枯黃的竹葉,真要懷疑是玉石雕成不可。


    見那青光飛迴,老道這才放下酒杯,拍拍肚皮站了起來,轉臉過來眼神似電狠狠的瞪了白郎一眼。


    “修仙中人最忌用法寶傷害普通百姓,也不知你師傅是怎生教你的,給你一小小警誡趕快滾蛋,別惹老子生氣,你師傅問起就說是我老道出手便是。”


    這道人麵目文雅,說起話來卻是粗魯不堪火氣十足。


    白郎麵色已是慘白,那老道的模樣全界聞名,原先白郎沉浸在溫柔鄉中並未注意,現在一看哪裏還會不知道人家來頭,心中暗唿倒黴,低頭向前揀起那破破爛爛的扇子便欲離去。


    “等等,難道還想吃白食不成?”耳邊一清脆童聲響起,卻是那周道兒不知何時也跑了上來。


    白郎尚未說話,身邊那位師妹卻粉臉一紅,從懷中掏出幾塊碎銀擱於桌上,二人急步離去。


    那周道兒迴家之後歇息了一會,等母親從集市上迴來,吃了晚飯便又迫不及待的跑出來尋任傑玩耍。等到尋到樓上,恰好看見那老道的法寶將白郎的桃花扇斬於地下,大感有趣,知道那老道本領了得頓時心中拜師之意大動,攔得白郎一攔就笑嘻嘻的朝那老道行去,口中已是甜言蜜語不斷。


    那老道卻不搭理他,走到當中倒地的那些江湖漢子麵前,蒼龍逃得大劫心中感激非常,當時就跪倒在地大禮參拜。


    老道卻不領情:“咦,你這小子怎麽這麽不懂事?你跪我做甚?救你的是那位小兄弟。”說罷朝還傻愣愣站在原地的任傑一指。


    蒼龍臉上一紅,連忙轉身過去道謝不已。


    老道往那幾個被金蠶所刺的江湖漢子麵前一蹲,看了幾眼,站起身來掏出一小小的陶瓷瓶子,往下一傾一道白茫茫的光波一散,樓內頓時一陣清涼,那些江湖漢子慘唿之聲立斂,躺在地上大口唿吸起來。


    蒼龍見到這老道妙手迴春的本事,連忙上去再次磕頭見過,而後把自己母親之事原原本本說來,周道兒站在旁邊卻大感不耐,心中嗔怪這大個子誤了自己拜師的大事,卻又無奈,隻能在一邊焦急等待。


    等那蒼龍說完,那老道點了點頭從懷中又掏出二顆火紅的藥丸遞了過去,頓時一陣異香撲鼻,蒼龍大喜拱手接過,周道兒見事已了也連忙走過去‘師傅’‘師傅’的亂叫一通。


    那老道瞟了他一眼,卻仍舊不睬,起身走到任傑身邊打量幾眼,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拉著任傑就飄然下樓而去。


    周道兒心中大感奇怪,自己伶俐‘乖巧’,怎這老道卻好似絲毫未見,那任傑呆頭呆腦,那老道倒好像很是欣賞,也不知那老頭拉著任傑往何處去,連忙拔腳追了上去,蒼龍一見恩人離去,也連忙跟上。


    二人急匆匆的衝出了店門抬頭望去頓時呆了一呆,前後隻差一會兒,那老道和任傑卻已走的老遠,連忙一個狂叫‘恩人’一個大喚‘師傅’狂奔而去,隻留下身後任傑的母親正在大聲叫喚不休。


    注一:道家十大洞天


    第一王屋山洞,第二委羽山洞,第三西城山洞,第四西玄山洞,第五青城山洞,第六赤城山洞,第七羅浮山洞,第八句曲山洞,第九林屋山洞,第十括蒼山洞。


    注二:道家三十六小洞天


    霍桐山洞,東嶽泰山洞,南嶽衡山洞,西嶽華山洞,北嶽常山洞,中嶽嵩山洞,峨嵋山洞,廬山洞,四明山洞,會稽山洞,太白山洞,西山洞,小溈山洞,火氓山洞,鬼穀山洞,武夷山洞,玉笥山洞,華蓋山洞,蓋竹山洞,都嶠山洞,白石山洞,岣嶁山洞,九嶷山洞,洞陽山洞,幕阜山洞,大酉山洞,金庭山洞,麻姑山洞,仙都山洞,青田山洞,鍾山洞,良常山洞,紫山洞,天目山洞,桃源山洞,金華山洞。


    注三:碧雲齋主所排修仙界仙器錄


    碧雲齋主,修界之人,不知正邪,消息靈通,善於分析天下大勢,人物,法寶能力大小,做排行榜,列其高低,析其優劣。著有修道名器錄,上載靈器七十二件,修道名寶錄,上載法寶二百一十六樣,此二錄每三年從新摘錄一次。由於其排行公道,本身見識又是極廣,修界之人無不以自己的法寶能上榜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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