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天移目瞧去,一張冷如冰霜的臉龐,登時映入眼眸,那張臉上的冷意,比屋外的冰雪還要冷上一分,任誰看上一眼,都會不自覺地打個寒顫。


    他卻麵上一喜,向那道人影快走幾步,笑道:“南姑娘,怎麽是你?”


    南依霜麵無表情地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能是我嗎?”


    方承天怔住,撓了撓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忽然看到姑娘,有些意外。”


    南依霜緩緩走向那幾個唐兵屍體,收起她的飛刀,迴到窗口,輕歎一聲,瞧了方承天一眼,道:“恭喜你了。”


    這莫名其妙的一名話,令方承天有些詫異,皺眉道:“南姑娘,這喜從何來……”


    話猶未完,南依霜盯著他,冷哼一聲,道:“本姑娘走了。”


    話音剛落,她已縱身自窗口躍出。


    “南姑娘,等等……”方承天衝到窗邊,目光一掃,窗外除了漫天雪花,哪兒還有南依霜的身影。


    南姑娘的神色為何如此奇怪?正在方承天思索時,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傳來南依霜冷冷的聲音。


    “院中守衛已被本姑娘殺盡,樓下那老太婆也被打暈了,趁著援兵未至,你趕緊走吧。”


    方承天衝著雪中大喊道:“南姑娘……”


    雪中再無迴應,四周寂靜無比。


    蘄州城頭,卻是喊殺聲震天,草軍已陸續攻上城頭,與守軍展開肉搏血戰。


    血已成溪,沿著將士們踩出的雪溝緩緩流動。


    許久過去,方承天還未被綁至城頭,張瑁眉頭緊皺,緊咬著牙,眉宇之間,隱隱透著不安。


    這時,一個兵士慌張地跑到他身旁,高聲道:“都尉,不好啦,那方承天殺光別院守衛,已不知逃到哪兒去了!”


    “什麽?!”張瑁瞪著那傳訊兵士,驚唿出聲,“一群飯桶,怎麽讓他給跑了?!”


    說著,他沉思片刻,喃喃道:“他會逃去哪兒呢?”


    忽然,他雙目一張,厲聲道:“著令張校尉領五百人馬,去刺史府找找,一定要將那臭小子搜出來。”


    “刺史府?”那傳訊兵士嚇了一跳,“都尉,這搜索刺史府……恐怕不太妥當吧?”


    張瑁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本都尉叫你去,你就去!哼~~”


    那傳訊兵士麵色一緊,趕緊抱拳領命而去。


    張瑁看著那傳訊兵士背影,咬了咬牙,微微眯了下眼睛,忽然大吼一聲,揚起刀向不遠處剛登上城頭一些草軍衝去。


    刺史府,大門緊閉。


    門外,站著數百個披甲持器的將士,神情彪悍,麵容冷峻。


    一個與張瑁相貌有幾分相似的魁梧大漢,望著刺史府大門上的牌匾,咬牙道:“叫門。”


    門開了,五百將士在刺史府家丁詫異的眼神中,分散著衝向府中各個角落。


    “你們幹什麽!!”


    “快,快去通報刺史老爺。”


    裴思詩的閣樓外,彌漫著淡淡的梅花香氣。


    閣樓底樓大廳中,裴偓正一臉凝重地坐在椅子上,緊著眉頭,緩緩說話。


    “賢婿,那黃巢是否真的這麽殘暴?”


    裴偓身旁椅子上,坐著的少年,不是方承天,又是誰呢?


    方承天也是一臉的凝重之色,點了點頭,道:“嗯,若是讓他的手下進了城,對百姓而言,絕對是一場災難,就算王大將軍也管不了。”


    裴思詩坐在方承天對麵,聞言皺起秀眉,瞧了瞧裴偓,又瞧了瞧方承天,並未開口。


    裴偓沉思著,忽然直起身子,沉聲道:“如此,老夫唯有奪了那張瑁的兵權,停止這場戰爭,以迎王大將軍進城詳談招撫之事。”


    他又瞧向方承天,道:“待老夫控製了城中守軍,草軍那邊......可就得勞煩賢婿了。”


    裴偓每喚一聲賢婿,裴思詩臉上的紅霞便會濃上一分。


    方承天起身抱拳道:“裴伯父請放心,隻要伯父控製住守軍,我便立刻出城拜見王大將軍,請他進城相見。”


    裴偓捋著胡須,笑道:“如此甚好,老夫這便去安排。”說完,他便往門外走去。


    與此同時,門外走廊上,一個神色慌張地家丁跑了過來,遠遠瞧見裴偓,便大唿道:“老爺,不好啦,張......張校尉帶了好多人,闖進咱們府裏來了。”


    裴偓臉色一變,道:“府裏的守衛呢?為何不擋住他們。”


    那家丁迴道:“他們人太多了,足有五六百人,咱們剛打開門,他們便一湧而進,衝往各處,咱們的人少,沒有擋住。”


    裴偓怒道:“放肆,太放肆了!區區一個校尉,竟敢強闖刺史府,傳令下去,命府衛三人一組搜尋闖入之人,見一個殺一個!”


    “喲~~~裴刺史好大的威風,本都尉的人你也敢殺?”


    譏刺的語聲中,十多個全身是血的披甲將士,正大步走來,為首那人,正是張瑁。


    張瑁手提一把砍豁了口的長刀,刀身上尚有血液緩緩地往下流,順著刀尖滴到了地上。


    如此冷的天氣,還能在刀身上流淌的血,必定是尚有溫度的鮮血!


    他殺的是誰?家丁還是丫鬟?


    裴偓已無心思去想這些,他的麵色十分驚訝,指著那張瑁,怒道:“你想幹什麽?”


    那張瑁冷冷一笑,道:“你看不到嗎?”說著,他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又一滴鮮血滴落。


    不等裴偓說話,張瑁又開口了:“方承天那臭小子是不是在這裏?”他用刀指了指閣樓。


    裴偓沉著臉,眯著眼,瞧著張瑁,指著那些渾身是血的兵士,緩緩道:“張都尉,你這是要造反嗎?”


    張瑁仰天大笑道:“臨時年關,草賊來襲,裴刺史率領全城守軍,拚死抵抗草賊攻城,不幸為亂箭所殺。”


    說完,他收起笑容,道:“裴刺史,你看如此上書朝廷如何?”


    “啪啪啪~~~”裴偓笑了,拍著手掌,淡淡地道,“不錯,算你還有些良心,還能為老夫留個名聲。”


    張瑁卻愣了愣,皺起了眉頭,暗道這老家夥為何如此鎮定,怎麽一點也不害怕?難道他還有什麽依仗?


    他扭頭瞧了瞧四周。


    除了飄飄而下的雪花,什麽也沒有。


    靜,靜得有些讓人感到心中不安。


    裴偓搖了搖頭,道:“你若立刻帶兵離開,今日的事,老夫念在你我相識多年的份上,可不追究,否則......哼~~”


    張瑁心中一緊,眉頭漸漸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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