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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官倒沒有料到幕府的人脈隱藏的這麽深,都宣布實施王政複古了,居然公卿中還有人聯通幕府。”看著麵前一副高家打扮的織田信春,時任駐日國信使的戈衛寧情不自禁的冷笑起來。“也罷,既然是兵部卿引薦,且聽一聽閣下的來意好了。”


    “上國大人明鑒,”織田信春微微躬身行禮之後,直起身子訴說道。“幕府統治日本百多年,藩幕格局已經穩固,此時上國要在日本改天換地,恐怕對日本的衝擊頗大。”織田信春知道自己這話說服不了對方,因此很快拿出了幹貨來。“本家上下以為上國要的是一個穩定的日本,是一個能消化上國出產的日本,而不是一個兵火連天,連武器都要賒購的日本。”


    戈衛寧擊節讚道:“看起來幕府還是有明白人的,請繼續說下去。”


    “聽說上國正欲集中力量驅逐北方的滿清,想來上國也不可能把數萬精兵一直留在日本。”織田信春見到戈衛寧附和自己的觀點,頓時有了更大的信心。“當然,也許這幾萬兵馬對上國來說可有可無,但能集中力量總比分散力量要好,所謂算多勝算少敗也正是這一道理。”


    戈衛寧點頭道:“卻是如此,一旦消滅了幕府主力,剩下的仗還是要日本國內製劑解決的。”


    織田信春立刻順勢問道:“上國大人,不知道若是幕府保守關東坐視近畿、西國變化,上國大軍如何消滅幕府的主力?倘若隻是由朝廷組織軍隊東征幕府,日本的戰事又將持續到幾日才能結束?戰事若是遲遲不決,上國隻怕不僅不能從日本收取賠款、銷售貨物,反而還要加大給予天皇一方的支援,這樣真符合上國的利益嗎?”


    戈衛寧大笑道:“好一張利嘴,隻是閣下是不是漏算了一點?”


    作為好說客的織田信春顯然對戈衛寧的反應早有預判,因此他不溫不火的應道:“在下知道上國大軍可以直指江戶,但一來,幕府在江戶頗多經營,上國大軍即便能攻克江戶,想必也要比前次付出更多乃至十倍的代價,這二來嘛,朝廷的根基淺薄,一旦上國大軍離去,隻怕不用幕府在外用力,內部爭權奪利之下,就有野心勃勃之輩搞什麽毛利幕府、細川幕府了,這豈不是讓上國的一番心思化為烏有嗎?”


    織田信春這番話顯然是有幾重意思在裏麵的。


    首先,他確認江戶是擋不住夏軍的攻擊的,但是德川家完蛋了,有一大幫子人要跟著倒黴,在同仇敵愾的情況下,這些人絕對會拚命的,而一旦拚命的話,夏軍這邊必然有大的傷亡;其次,織田信春強調日本的傳統是武家治理天下,並因此認為朝廷再興勢必不會長久,日本遲早還會陷入內亂,與其等著出現一個武力實現的新幕府,不如讓德川幕府繼續維持下去;最後織田還責問戈衛寧,若是一定堅持朝廷取代幕府,導致日後日本政局出現反複,華夏費盡心機卻落了一場空的話,責任在誰?


    戈衛寧卻看似固執己見的迴應道:“織田大人,迴到過去是不可能的了。”


    這也是事實,關西已經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別的不說,從從忠於幕府的親藩、譜代大名手中攝取的領地已經分配掉了,又怎麽可能老老實實的歸還原主?再說了,反幕的力量已經站在前台了,難不成還等著幕府緩過手來一一整肅不成?


    所以戈衛寧代表華夏朝廷向幕府提出兩個建議:“第一,實現公武合體。”


    華夏主張的公武合體有幾個內容:其一,是將軍駐地從江戶遷迴平安京;其二,將軍以右大臣的身份與關白、左大臣共同處理國政;其三,將軍的天領由朝廷直接管理,將軍保留其中四分之一作為領地;其四,左、右大臣、征夷大將軍、關白以下官位官職的授予權收迴天皇朝廷所有,但將軍和關白有權提名候任人選,也有權否決對方的提名;其五,僧官和寺院、神官和神社的管理權也收歸天皇朝廷;其六,保證各藩的現狀,受到損失的幕府譜代、親藩可以從天領中獲得補償;其七,在地方設置管領以安置強力大名,並在中央設立參議,以邀請各地諸侯一起議政。


    除了公武合體之外,華夏還有第二個建議:“東西分治。”


    所謂東西分治即以如今雙方的實際控製線為界,東部依舊有幕府控製,實行藩幕體製,至於西部則由天皇朝廷管理,實行朝廷-藩的兩級體製,進而完成所謂的王政複古。


    “公武合體”的好處是日本保持統一,繼續執行兩元政治,隻是幕府的權利受到縮減,將軍的地位被虛化,德川家康時代製定的針對天皇、朝廷、寺社、武家的三個法度完全廢止;而“東西分治”雖然保持了幕府在日本東部的權威,但意味著日本從此走向分裂。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要保持日本完整的市場的華夏其實更傾向於“公武合體”,如此既可以給各方一個交代也便於日後操縱日本朝局以確保華夏在日本的最高利益。


    不過織田信春卻被戈衛寧的兩個建議嚇壞了:“這,這是不是太過苛刻了。”


    “苛刻?沒有把德川家連根拔起,本朝已經夠寬容的了。”戈衛寧似笑非笑的看著織田信春言到。“再說了,織田大人此來議和真是代表幕府代表將軍本人的意思嗎?”


    織田信春一滯:“上國大人,何處此言,在下不是代表幕府代表將軍,又能代表誰呢?”


    “那麽就請織田大人出示幕府的授權文書吧。”戈衛寧嘴角掛著一絲譏諷的笑容。“經過上次議和,幕府不要說到現在還不知道規矩吧。”


    織田信春是參加過上次夏日談判的,自然知道所謂的規矩,但他卻拿不出幕府的證明來,隻好抵賴道:“隻是私下接觸,並非正式談判,在下又如何有所謂的授權文書。”


    戈衛寧隻是冷笑,好半天,信春最終承認道:“好吧,在下說實話,這次接觸是水戶黃門殿私下主張的,然而貴方的條件如此之苛刻,顯然是無法說服幕府上下接受的。”


    戈衛寧陰森森的挑唆道:“想來隻要下麵重臣取得一致,就算是將軍也不能否決吧。”


    “下克上?”信春似乎想到了什麽,渾身發抖。“上國是要徹底毀了幕府的基業嗎?”


    日本百年無事,時人很難想象戰國時代子殺父、臣弑君的慘烈,不過作為織田氏的子孫,家學淵源的信春當然知道曆史上那血腥的一幕。


    “毀了幕府的基業?有嗎?”戈衛寧自然不可能承認信春的指責,他無辜的表示道。“我隻是再勸貴方識時務罷了。”戈衛寧這番解釋實在有脫褲子放屁的嫌疑,但是對於將程朱理學作為統治基調的幕府來說的確是具有毀滅性的。“再說了,將軍也不是日本真正的君。”


    “將軍也不是日本真正的君,將軍也不是日本真正的君。明白了。”思想劇烈鬥爭的信春此時完全沒有了公卿般的優雅,隻見他喘著粗氣麵色猙獰的問道。“在下已經明白上國大人的意思了,不過,在下該如何說服幕府上下接受上國的好意呢?”


    “若是公武合體的話,為了日本將在關東八州置一名管領,在出羽、越後、會津設一名管領,在東海道設一名管領,在中山道設一名管領,想來可以安置禦三家和會津鬆平氏了,至於北陸道,也將安置一名管領,隻是越前鬆平氏怕競爭不過加賀藩吧。”戈衛寧報到的這些地名如今都在幕府的掌握之下,無論是“公武合體”還是“東西分治”由幕府親藩來充當上述地區的各藩代表都是應該的。“不過有一句說一句,管領隻負責監管本地各藩,至於上交天皇朝廷的天領的控製權及國司、郡司、總地頭、地頭職務卻是不能過問的。”


    “明白了,上國是除大留小,廢止了幕府卻保留管領以牽製京都朝廷,真是好算計。”織田信春明了的點點頭。“如此倒也能保證德川家的存續和大部分支族的利益。”信春頓了頓。“隻是陸奧地方的管領交給誰?”


    戈衛寧也不怕信春聯想,直接挑明道:“地方強藩也是要安撫的。”


    “仙台藩已經投靠上國了嘛?”對於信春的猜測,戈衛寧笑而不答,信春隻好歎息道。“虛虛實實,上國這番寢反的手段用的高妙啊,如此看來,幕府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好了,信春大人,你不必旁敲側擊了,隻管迴去如實稟報就是。”戈衛寧站起來身來。“京都這麵,我朝已經快壓不住了,所以還請你轉告水戶大人,決斷趁早,若是再遲了,就算本朝想維護幕府也不成了。”


    “這?”信春苦笑起來,正所謂形勢比人強,這已經不是戈衛寧的威脅了,事實也是如此,隨著西部各藩大名的陸續抵京,市麵上的確有再打一次關原的聲浪,因此他此刻隻能伏下頭來應諾道。“請上國大人放心,在下這就迴轉江戶通報??????”


    離開會麵的公卿府邸,戈衛寧隨即向身邊的隨員命令道:“立刻派快船聯絡仙台,就說江戶大變在即,讓他們抓住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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