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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西湖三十六,就中最好是杭州。”吟誦著蘇東坡的詩句,鄭克臧在浙西都督柯鼎開的陪同下漫步蘇堤之上,當然在他的外圍不但有內廷侍衛、禁衛軍的保護,更有杭州駐軍及當地官府衙役的屏障。“不過以孤看來,蘇東坡與其說是讚美杭州西湖最好,不如說是在為自己的功績塗脂抹粉。”


    柯鼎開雖然鄭成功時代的大將軍儀賓,名義上也算得上是鄭克臧的姑父,但畢竟君臣有別,所以不敢學佞臣的樣子附和說笑,隻是有些嚴肅的應道:“王上此言道盡做官三味,如今誰人到了杭州不來西湖,不誦幾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詩句,不忘走一走蘇白二堤,由此看來,蘇軾可謂真不朽了。”


    “立功、立德、立言。”鄭克臧的目光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掠過,嘴裏卻吐著毒舌。“蘇軾不過是一介詞臣,有幾句詞才卻自傲自滿,難怪會深陷黨爭,一生坎坷流離,所謂真不朽卻是誇大其詞了。”鄭克臧的表情有些詭異。“北宋亡於黨爭,前明也亡於黨爭,由此看來,所謂朋黨可謂治政大害,不論利弊,隻論遠近,黨同伐異****??”


    柯鼎開心中大駭,他不知道鄭克臧怎麽就說到這番大題目上了。不知道鄭克臧心意的他自是不敢輕易接口,好在鄭克臧也是有感而發,並未發揮下去,此事才告以段落。


    不過鄭克臧的這番信口之言,此後一直在柯鼎開的腦海裏迴旋,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鄭克臧有意的告誡,是不是鄭克臧在發泄對東寧舊人抱團抵*製新血的不滿,所以在未來的從政生涯中,他在華夏朝政壇上愈發顯得沉默寡言、小心謹慎、獨來獨往起來。


    “看起來孤也是俗人,品不出西湖勝景有多少美感。”鄭克臧又沿著長堤走了一會,忽然感歎道。“還擾了百姓的雅致,不值當,不值當啊。”鄭克臧這話是指的杭州地方封湖的舉措,對此杭州府不敢接口,柯鼎開隻好上前解釋,但他還沒開口,鄭克臧卻擺了擺手。“不看了,擺駕前宋禦園****??”


    南宋皇城遺址位於杭州城南鳳凰山東麓,宋高宗趙構定都杭州後,在北宋州治舊址的基礎上修建宮城禁苑。禁苑禦園東起鳳山門,西至鳳凰山西麓,南起苕帚灣,北至萬鬆嶺,整個麵積大約有十二、三平方裏之大。整個大內共有城門三座,南稱麗正,北為和寧,東曰東華。皇城內,宮殿巍峨林立,光耀奪目。有金鑾殿、垂拱殿、選德殿、福寧殿、勤政殿、複古殿等殿、堂、樓閣約一百三十餘座。此外還有華美的禦苑直至鳳凰山巔。


    這座精美的皇城在南宋滅亡後不久就開始損毀,元代曾以皇城舊址為五座佛寺,五座寺院在元至元十四年因為民間失火延及,焚燒殆盡,至明代已經徹底變成了廢墟,從而完美的演繹了一個王朝的興衰更迭。


    “柯卿,”走在遊人踩踏出來的小徑中,鄭克臧懷古感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扭頭對柯鼎開言道。“昔年宋高宗言道: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得當所得動以百萬計,豈不勝取之於民?此誠金玉良言呢。”


    “王上所言甚是,”迴想從東寧一路走來的曆程,柯鼎開也頗有感歎的迴應道。“本藩能從建虜包圍中走到今日,也獨賴海貿之力。”


    “是啊。”鄭克臧點點頭。“與國如此,與一省也是如此。”這話出口,柯鼎開忽然一激靈,他已經猜到鄭克臧接下來要說些什麽,果然,就聽鄭克臧言道。“分省之後,浙西經濟民生頗受影響,不知道柯卿和闔省上下有何應對之策?”


    原本在明清兩代,浙江雖然不是產糧大省,不過有海貿的補益,至少財政上是充足的,甚至每年還能上繳中央相當數字的漕米、稅銀。但是明鄭實施分省之後,浙西卻因為喪失出海口及官府下鄉耗資巨大等原因,一舉變為財政受援省份,在這種情況下,鄭克臧關心的當然是地方上自我挖潛,以緩解中央財政的壓力。


    “臣與本省(計部)鹽鐵使衙門、(水部)都水使衙門曾多次會商,討論下來,臣覺得本省在經濟上還是尚有可為。”由於不是大對,所以柯鼎開說的也比較散亂,但鄭克臧還是饒有興趣的聽著。“首先,臣以為雖然海口喪失,但杭湖有絲、米之利、徽商也天下聞名、宣州的紙業或可以壯大,嚴、衢的茶葉也大有可為,至於池州,雖土地貧瘠,但地處江西、江淮、浙西三省交匯,且有長江航運之利,亦能有所作為。”


    鄭克臧沒有立刻表態,因此不知道鄭克臧對此有何評價的柯鼎開隻能繼續說下去:“所以臣曾多次召集各府議事,覺得還是應該因地製宜****??”


    說這些還真是難為了柯鼎開,畢竟在明鄭之前沒有一個朝代的地方官會想到主動發展地方經濟,因此沒有先例的柯鼎開們隻能摸索著前行,至於通過官府政令的形勢能不能取得好效果,還需要時間來拭目以待。


    “柯卿幹得不錯。”這句話讓柯鼎開舒了一口氣。“期間可有什麽困擾之處?”


    “臣以為浙西群山橫貫、地形崎嶇、商旅因之不暢,若要貨物能順利流通,這道路怕是至關重要。”說這番話柯鼎開有些忐忑,須知道修路是要錢的,而浙西偏偏是沒有錢,因此隻能指望從中央財政裏讚助,可是中央也不寬裕,給了浙西就給不了浙東、贛南、福建,更不要說還有偏遠的滇黔桂在嗷嗷待哺呢,因此他也沒有把握幾句話就打動了鄭克臧。“所以,臣請王上能額外加撥浙西工部、水部開支。”柯鼎開吞吞吐吐報了個數字。“三十萬兩,若是不行,二十五萬兩、不,二十萬兩也可以。”


    “不要說二十萬兩,就是十萬兩都沒有。”鄭克臧給了柯鼎開一瓢冷水。“而且就算給浙西三十萬兩,一年下來能修幾裏路。”鄭克臧很清楚內中的花樣,以現在的技術水平,要在浙西山地丘陵中修一條兩輛馬車對開的水泥官道,所費的人力物力絕對是極其浩大的,所謂一年二、三十萬兩的開銷不過是引子,說不得修上幾裏就得偃旗息鼓了。“孤告訴你,如今本藩嚴令禁止攤派勞役,若是浙西地方打算借機生事,國法就是為爾等所設的。”


    “臣不敢。”話雖如此,但柯鼎開的臉色卻十分難看,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他柯鼎開又不是神仙中人根本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是****??”


    “不必說了。”鄭克臧擺了擺手打斷柯鼎開的話。“孤明白,隻是地方上還要集思廣益。”看著不明白的柯鼎開,鄭克臧不得不指點道。“徽州商賈天下聞名,湖州絲商暴斂巨萬,有這些大戶在,浙西官府難道不會向他們借錢修路嗎?”


    柯鼎開不可思議的看著鄭克臧,猶猶豫豫的探問道:“王上的意思是勒令地方樂輸?”


    “胡說,”鄭克臧嗬斥道。“本藩又不是建虜要訛詐地方財物。”看到柯鼎開還是一副不明白的樣子,鄭克臧隻好詳細解說道。“你以浙西地方的名義向徽商、湖商借款修路,待路修好了,你可以在官道上設卡收取通行費,以此償還商賈借貸的本息。當然每人次的通行費肯定不會很高,但勝在長久,能積少成多,想來有此長久保障,商賈們也能樂意出錢。”


    “王上此策甚好,隻是臣擔心,胥吏弄奸,會不會把善政變為惡法。”


    “未雨綢繆是很好,但本藩各級監察院可是虛設?”鄭克臧對於柯鼎開的擔心表示理解,畢竟是前無古人的新法,期間出了岔子是難免的。“當然你也可以整個把官道收益發賣給商賈經營,想來精明的商人該不會殺雞取卵的。”


    鄭克臧的這個主意更加匪夷所思了,對此柯鼎開可不敢接受:“臣以為還是前策較善,畢竟商賈之輩不乏利欲熏心之徒,況且官道乃國家道路,又豈能掌握在私人之手****??”


    “孤隻是建議,具體章程如何,還是得由卿等來操辦。”鄭克臧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或許卿等還可以發賣股本,以道路收益為紅利,官中收一分,舉資商賈收一分。”


    柯鼎開的眉腳跳了跳,下意識的說道:“王上的意思是官商分肥?”


    “此言大謬。”鄭克臧搖了搖頭。“不過是官督商營而已。”鄭克臧進一步解說道。“第一項乃是官辦官營,卿不是已經考慮到經辦下吏的操守問題了。第二項乃是商辦商營,卿也有擔心,所以孤以為或許可以官府監督,商人經營,利益共沾,彼此雙贏。”


    柯鼎開直覺鄭克臧的話裏有漏洞,但是他怎麽也說不上來漏洞在哪,所以隻好鼓著眼珠在那瞠目結舌,好在鄭克臧並不要他立刻作出迴應:“卿迴衙後還是跟各部商議一二,實在不行,拿一條路來試行,若是有所紕漏也好及時修正。”


    鄭克臧隨後提醒道:“修路關係重大,卿等應該先易後難****??”


    “臣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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