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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馬揚鞭的騎士正低著頭疾行,忽然一陣陣悶雷式的聲響傳入了他的耳中。聯想到自己的使命,騎士臉色蒼白的勒住戰馬,隨即爬上道左的矮坡向雷聲傳來的方向努力遠眺。很快驚心動魄的一幕出現在他的眼前,隻見無數逃竄的人群被追趕上來的騎馬武士一一砍到,隻有那些伏地乞降的才能僥幸逃過一死。


    由於過度驚駭,觀戰的騎士身體僵硬,幾乎完全忘了自己的來意,好在隨後出現的那幾麵三色戰旗終於喚迴了他的心神。一如炸了毛的老貓一樣,騎士下意識的轉身就往土坡下跑,以至於心急之下被幾塊不起眼的石子絆倒在地。不過騎士顯然顧得傷痛,捂著磕出血來的額頭,匆匆迴到馬上,隨即驅趕著已經相當疲倦的坐騎向來路跑去


    並不知道噶爾圖的使者已經被嚇了迴去的鄭軍騎軍們在酣暢淋漓的屠殺之後,終於奉命收攏隊形了。殺戮雖然就此停止了,但在他們的馬蹄下已經躺著數千具屍體,另外還有近萬綠營兵驚魂未定的成為了俘虜。


    當然也有一部分清軍逃脫了,不過鄭軍顯然不擔心他們會一股腦的逃入襄樊增強守軍兵力。相比這些人生地不熟的北地綠營潰兵,反而是在日暮之前打掃完戰場以及監視眼前這萬餘降兵更加讓鄭方指揮官感到頭疼。


    “沒有大炮,這就說明外火器營應該是拉在最後了。”樂瑉越根據戰場上的發現如此判定著。“隻是現在不知道這股韃子到了什麽位置,四十位大炮,若是讓他們逃脫了,簡直是天理難容。龍傑兄,對此你有什麽建議?”


    尹民通從侍從兵手中接過手巾擦了擦頭上的汗,這才曼聲迴應道:“龍傑兄,林總鎮戰前早有預計,顯然用不著咱們去攻打襄樊。我的意思,幹脆向北,把整個南陽府拿到手裏,徹底切斷清虜北竄河南、西逃甘陝的道路。”


    “拿下整個南陽府。”樂瑉越接過水壺喝了口水,臉上情不自禁浮起了一陣微笑,尹民通所謂徹底切斷清軍北竄西逃的說法其實是不成立的,事實上南陽境內地域開闊道路眾多,不但西麵有紫荊關可通甘陝,北麵也與開封府、許州直隸州相鄰,東麵還連通汝寧府,若是讓清軍遁入,怕是至少得有六七萬人的防守兵力,否則根本擋不住他們四下逃跑,因此曆史上才有襄樊乃荊鄂鑰喉、南陽是帝王鄉的說法而不是反過來。


    “拿下南陽府倒也是繞開黃淮,北窺中原的前站。”樂瑉越頓了頓,以示自己了解尹民通的真實想法。“但是林總鎮不讓咱們參與攻打襄樊是因為咱們騎軍寶貴,同樣道理,龍傑兄難道舍得用騎兵來攻打堅城?”


    尹民通大笑起來:“誌才兄可真會開玩笑,無論城池是否堅固,隻是騎軍攻城的說法,我就絕對不會同意。”


    尹民通指了指一地的俘虜:“姑且不論我軍兵威到處清虜會不會開城乞降,就算是要直麵堅城,這些是什麽,總不至於讓他們白吃了咱們的軍糧吧。”


    樂瑉越也是這個意思,兩人當即一拍即合:“那就這麽說定了,來人!”


    樂瑉越衝著身邊的參謀斷喝一聲:“立刻派人向林總鎮報訊,就說我部已經擊潰清軍援兵兩萬,斬殺五千,俘敵萬二,我軍傷亡不過五百,唯旗營炮隊不見蹤跡。故我部稍事休整,明日北上尋找清軍炮隊並伺機奪取南陽府及周邊各縣。”


    樂瑉越的報告顯然是經過了修飾,把奪取南陽府縣跟尋找清軍後續部隊聯係在了一起,對此尹民通隻是提醒道:“北逃的清虜怕是原路返迴的,所以大隊或可明日進發,但為了不走漏消息,還是應該派一團精兵先行堵住唐縣四門才是。”


    “龍傑兄說得有道理。”樂瑉越點了點頭。“那就這麽定了。”樂瑉越交代兩句,很快便有一隻小部隊脫離大隊僅直沿河道向唐縣縣城方向開去。“接下來就該收拾這幫降軍了。”樂瑉越用馬鞭指了指遠處黑壓壓的人頭。“傳令下去,讓他們自己交出千把以上的官弁,若是發現有隱匿的,老規矩,十一抽殺”


    就在騎軍上報戰績和未來打算的時候,棗陽的戰鬥也進行到了最後的關頭。棗陽是襄陽府治下的一個縣,自是不像襄陽、德安兩座府城一樣擁有完善的城防工事,更不如德安、隨州兩座前線城池擁有相當豐厚的守備兵力。因此當德安守軍易幟,隨州被嶽昇龍騙開、控製城門進而很快失守之後,棗陽便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陷入了鄭軍重圍之中。


    麵對城外如火如荼的軍勢,守城清軍自然想投降,但是正在棗陽的湖廣參政銜糧儲道傅圖卻連斬兩名提議投降的千總,並以手下親隨挾持守將和棗陽縣令繼續抵抗。說起來,傅圖即便發動城內百姓上城頭抵抗也是螳臂當車,不過鄭軍為了避免自身傷亡並未在第一時間發動進攻。直到收編了隨州守軍後的嶽昇龍部抵達後,戰事才真正爆發。


    明清世替之際,新附軍一向是清軍最殘暴的助力,反過來也是一樣,為了在新主子麵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嶽昇龍也不吝拿小小的棗陽開刀,因此戰事一開就極其的火爆---盡管清軍營造火炮的做工較差,火力遠不如鄭軍所用的野戰炮,但由於嶽昇龍第一時間調用德安、隨州兩地超過五十位城防火炮對棗陽狂轟濫炸,因此很快便將棗陽東城城牆打垮---隨後雙方就圍繞了被打垮的城牆進行了反複爭奪。


    雖然棗陽守軍在滿人道台的威逼下進行了頑強的抵抗,雖然因此城內壯丁死傷累累,但是距離炮擊結束不過半個時辰,嶽昇龍部還是利用人力上的優勢衝入了棗陽城內,隨即在不大的縣城內展開了新一輪的廝殺。


    “嶽大人,”城內的喊殺聲已經漸漸淡了下去,衝天的黑煙也在暮色的遮掩略顯黯淡,此時跟著嶽昇龍身邊的鄭藩監臣表情嚴肅的告誡著剛剛完成華麗轉身的某人。“此城既然易手在即了,就是本藩治下的國土,還請嶽大人立刻約束部伍,不得誤傷無辜。”


    要是別人這麽說,嶽昇龍早就一句慈不掌兵給堵了迴去了,但今時不同往日,自己畢竟是剛剛投靠過去的新人,總不能太過跋扈了,誰知道自己身邊這位監軍是什麽來路能不能直達天聽,因此嶽昇龍理所當然的接受了建議。


    “郝大人所言甚是,來人,”嶽昇龍摘下自己腰間的寶劍丟在馬前。“持本官之劍巡視全城,凡是有作奸犯科違背軍紀的,力斬不赦!”部將領命而去,又等了一會,嶽昇龍做了個請的手勢。“郝大人一起進城如何?”


    郝姓的監軍也不敢給笑臉待人的嶽昇龍難堪,畢竟人家先是獻了德安府城,又提供了清軍援軍的詳細情報,接著又誘騙開了隨州城門,讓鄭軍得以順利突入城中,再加上剛剛攻克了德安,這一樁樁功績加起來,別說林升已經答應保薦對方為總兵、伯爵,就算重新記功,這也能讓對方在鄭藩中位居高位,因此自是點頭答應。


    不過兩人還沒有進城,幾個俘虜就已經拉到了兩人的馬前:“軍門,這個是”


    “不必說了,本官認識。”嶽昇龍俯視著麵前被打斷關節的某人。“傅大人,別來無恙。”傅圖破口大罵,不過嶽昇龍卻如微風拂麵,絲毫不為惱怒。“嶽某乃是武穆子孫,原先屈節從寇也是因為無奈,如今隻是不做數典忘祖之輩而已,傅大人,何必喋喋不休。”嶽昇龍這話當然不是說給傅圖聽的,而是想通過邊上的郝某人向明鄭高層解釋為什麽自己會歸附,當然這隻是某種程度的掩耳盜鈴罷了,但世人或許就吃這一套。“來人,”既然郝監軍已經聽到了,嶽昇龍自然不會跟傅圖繼續說下去。“將傅大人送往林大人。”


    “軍門,小的,可不是故意抵抗天兵啊!”被傅圖劫持的遊擊自是不知道林大人為誰,他還以為要送自己上路,當即匍匐在嶽昇龍的馬前痛哭流涕的懇求著。“軍門,給卑職一條生路吧,卑職一定做牛做馬報謝軍門大恩啊!”


    嶽昇龍開始還笑眯眯的聽著,但眼睛的餘光忽然注意到郝監軍不屑的表情,心中頓時一動,是的,主動歸附還立下大功,自然是自己在鄭軍立足的本錢,可以此自喜卻是取禍之道,一念及此,嶽昇龍頓時把微笑變成了冷笑:“呱噪,來人,一並帶下去。”


    等到一路叫嚷的清軍遊擊連同死狗一樣的傅圖被拖遠了,郝監軍突然開口道:“嶽大人,棗陽我就不進了,大人巡視之後也需要及早退出,城池還是交給林總鎮派人守備為好。”


    嶽昇龍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就聽郝監軍繼續道:“明日一早,我軍還要繼續東進,隻有拿下襄樊,堵住鎮南清軍北撤之路,大人才能在王上麵前有一席之地。”


    嶽昇龍悚然而驚,當即應道:“大人所言甚是,本官這就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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