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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一個陰錯陽差的巧合,接替轉任浙江總兵的王新化執掌湖廣帥印的林升是在喀住、郭士傑兩部自襄陽南下的同一天點兵出擊的。隨著林升的一聲令下,已經在黃州隱匿了小半個月的東線鄭軍便以排山倒海之勢沿溳水逆流而上,一路殺向鄂西北。


    由於之前鄭軍探馬與清軍在孝感、黃陂之線布置的探哨多次發生隊、班規模的纏鬥,雙方都在這種規模不大但血腥程度猶在西線主力戰場上的麵對麵的白兵廝殺中損失非小,因此清軍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鄭軍的行動。再加上清軍方麵因鎮南大營主力西調荊州後東線兵力不足的原因,並未在孝感、雲夢等最前沿布置守軍,因而出擊的鄭軍很快的便奪取了上述地區,並隨後繼續向德安府(注:安陸,但與明清兩代安陸府不是一迴事)挺進


    “軍門!”隨著急促的唿聲,兩個親兵扶著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衝進了臨時設在德安府的湖廣提督衙門,出現在提督嶽昇龍麵前。“軍門,不好了,探哨報告,海逆已經奪取了雲夢縣城,如今大軍正向德安進發。”


    因為征討噶爾丹的軍功而受封拖沙喇哈番(雲騎尉)的嶽昇龍是一年前從天津總兵任上升任湖廣提督的,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升任湖廣提督並非完全是褒獎,而是指望著他繼續拚命。說起來拚命也有拚命的好處,譬如軍功什麽,但上有郡王大將軍、荊州將軍和總督三位大員,堂堂提督也不過是唿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卒,根本輪不到他來指揮大軍。


    而且更讓嶽昇龍失落的是,因為前方軍情所需,湖廣的兩鎮經製綠營全部由鎮南大營直接指揮,他堂堂起居八座的提督也隻能管管提標而已,而且還隻是五營提標中的兩營,這甚至還不如當初當總兵的時候呢。


    好不容易等到鄭軍攻打荊州,鎮南大營主力西去,嶽昇龍這才得到在東線的指揮權。但也正是這個時候,他發現所謂的東線指揮權,不過是讓他扼守要津,在鄭軍攻擊的時候充當第一線的盾牌。這一發現,理所當然的讓他產生了憤懣。


    說起來嶽昇龍的名字在鄭克臧前世那個時空的曆史上已經淹沒,但他有一個赫赫有名的兒子嶽鍾琪,到底是鍾琪還是“忠旗”姑且不說,但比起異時空那個身邊都是雍正派來的耳目的兒子,此時此刻的嶽昇龍顯然有更大的自主權。當然這種自主權並非是康熙或者噶爾圖專意給他的,而是因為兵事正急,他身邊隻有兩營提標、一營督標及荊門營、蘄州營等少數營頭,即便有人想搞什麽大小相製,級別上也差的太遠。


    “海逆大軍?”正在提筆寫字的嶽昇龍看著麵前的焦急的親兵和上氣不接下氣的傷者皺了皺眉。“你是哪個營的?在哪遇到海逆的,海逆有多少人馬?”


    “卑職是、是蘄州營的把總,”話音時斷時續的探馬用最後一點氣力報告道。“在雲夢城北十裏店,遇到、遇到海逆大、大隊,卑職拚死逃了迴來,全汛弟兄就剩、剩我一個了。”


    “來人,通知蘄州營的遊擊過來認人。”嶽昇龍斷然命令道,不是他不相信探馬身上的憑證,實在是事情太大了,讓他不得不慎重其事。


    等親衛奔出門了,嶽昇龍丟下筆,從書桌前走到將死的探馬身邊俯下身子,再度探問道:“你看見海逆大隊了,那你看清楚海逆有多少兵馬了嗎?”


    “好多,”探馬的瞳孔已經放大,聲音也微不可聞,逼得嶽昇龍不顧對方身上的血汙將耳朵貼在對方嘴邊。“好多,三萬,三萬”


    話沒有說完,這名把總的頭一垂,氣息全無了。


    嶽昇龍站直了身子,在庭院中疾走兩步,命令道:“關閉四門,命令荊門營、蘄州營、督標後營和提標前營上城牆警戒,另外,再有探馬迴來,立刻引來見我。”


    “大人,”邊上親信的戈什哈建議道。“是不是立刻派出快馬向襄陽報告!”


    “不必了。”嶽昇龍搖了搖頭。“不過是一人孤證,若是就此向襄陽報告,也太過草木皆兵了,還是再等等其他哨隊的消息。”嶽昇龍說道這忽然想起了什麽。“傳令下去,沒有本提督的命令,概不準讓一人出城。”


    親衛們帶著屍首退了下去,嶽昇龍迴到書房,抬頭看著麵前的地圖突然狂笑起來:“好算計,好算計啊,隻要奪了襄陽,鎮南大軍便隻有死路一條。”


    嶽昇龍是從一品的湖廣提督,軍情瞞什麽人,也不可能瞞他,因此鎮南大營屢戰屢敗之後軍心動搖以及川東禍亂、川中糧道切斷的消息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因此當鄭軍最後圖窮匕首見的時候,他立刻了然了對手的布置。


    “三萬大軍,姑且算是看錯了,那也少不得一兩萬之數,先鋒就有一兩萬,海逆,不,鄭軍總兵力怕是沒有十萬也有七八萬了。”嶽昇龍在地圖上重重一擊。“若是這七八萬來攻我,以德安城內這不到萬餘兵馬,自然是螳臂當車。若是舍我去攻襄陽?”嶽昇龍的眉頭一凝,隨即舒展開來。“隻要徐州的援兵不在襄樊城內,必然也能一擊得手,看起來,我這個小卒子還真有大用場呢,嗬嗬,嗬嗬。”嶽昇龍又是一陣大笑。“怕是當初把我當棄子的根本想不到有今天吧。”自言自語了一番後,嶽昇龍突然衝著窗外吼了一聲。“讓嶽康滾進來。”


    以嶽昇龍同族子侄的嶽康很快出現在嶽昇龍的麵前:“陸夫,我有一樁機密要你去辦!”


    聽著嶽昇龍在耳邊細細的交代,嶽康的臉上出現了極度震驚的神色,他嶽昇龍交代完畢,左右看了看,然後壓低了聲音問道:“叔父,私通海逆,這,這,可是夷九族的,咱們全宗可是還留在甘肅,這,這”


    “愚鈍!”嶽昇龍嗬斥道。“若是按你的說法,不用夷九族,我們就死在德安城了。”嶽昇龍拍了拍嶽康的肩膀。“如今天下大勢,大清可是風雨飄搖啊,咱們不能一味死忠,再說了,海逆舍得用數千被俘旗員、旗兵換曹仲英部的眷屬,難道不能幫咱們換?”嶽康一琢磨還真是這個理,這個時候就聽嶽昇龍繼續道。“當然,讓你去聯絡並不一定就是立刻易幟,總得讓他們答應我們的條件。你不必擔心,你叔父我已經想過了,若是沒有咱們易幟,海逆此役輸贏也就是對半,但若是加上我們,海逆將大勝,因此他們不能不答應咱們的條件。再退一萬步,即便不同意,那咱們也爭取了防守的時間,還能仔細探明了鄭軍的實力”


    “什麽?嶽昇龍要降。”假意作為新的探馬的嶽康出城後不久就遇到了鄭軍前鋒,雙方還沒開打,嶽康就擺出一副投降的架勢,因此很快就被送到了指揮官的麵前,然後因為他說的事情太大,所以一級傳一級,在入夜前,終於被帶到了林升的營帳裏。“有什麽條件。”


    有底氣的嶽康盡管知道麵前所站之人在鄭軍中的地位頗高,但還是毫無懼色的侃侃而談:“大人讓我向夏王請求三項許諾,第一,我家大人是大清的提督,到了南朝自然不能低過這個職位;第二,大清朝廷給了我家大人拖沙喇哈番的爵位,真要臨陣易幟的話,少不得要一個伯爵;第三,嶽家的宗族尚在甘肅,若是歸附,怕遭到清廷加害,還要南朝予以保全。”


    “保全宗族倒也算了,提督、伯爵。”林升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你家軍門不過是我軍甕中之鱉,漫天要價豈不是惹人恥笑,錯非,爾等是在使緩兵之計嗎?”


    被林升說中一部分心思的嶽康心頭狂跳,但他依舊麵色不改:“不可否認,一路上小人看見貴軍旌旗招展、軍勢浩大,但德安乃是府城,城內又有萬人據守,若是我家大人一意死守,恐怕貴軍未必能趕在鎮南大軍麵前奪取襄陽吧。”


    林升點了點頭:“嶽軍門果然是沙場宿將,本藩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不過,我軍既然兵力充裕,難道不能以一部包圍德安,其餘直指襄陽嘛?對於襄樊防務,本官還是清楚的,噶爾圖手中怕是沒有多少人馬吧。”


    “這位大人錯了。”嶽康輕笑一聲。“噶爾圖大人手中是沒有多少兵馬,但是前兩天,從徐州調來的大軍先鋒已經過了襄陽,稍後還有三四萬人馬將陸續來到,”嶽康看著色變的鄭藩眾將,有些賣弄的說道。“如此大人還以為噶爾圖守不住襄樊嗎?”


    “四萬徐州兵馬?”站在林升身邊的樞密院一等讚畫洪輝按捺不住,脫口問道。“此言當真。”嶽康倨傲的點了點頭,洪輝又道。“那我且問你,這四萬之敵何時能到?”


    嶽康此時笑而不答,看到嶽康的做派,在場的眾將倒吸了口冷氣。


    “茲事體大,本官要飛報夏王知曉。”提督和伯爵的要價已經不是林升能答應的了,所以林升必須報告鄭克臧,此外他也要去查證清軍援兵的真實性。“你且下去稍候。”


    “是。”嶽康應了一聲,但臨轉身前卻提醒道。“事不宜遲、遲則生變,還請這位大人抓緊了才是。”


    林升不悅的擺了擺手:“本官不必你來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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