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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12-09-03


    “德庵兄,朝廷大開恩科的消息如今可是沸沸揚揚啊。”


    在蘇州城外馳名天下的寒山寺的某間待客禪房裏,幾名青衣士子正在一邊品茗一邊輕聲交談著。這些年齡不一的士子都按照福州朝廷和南京大都督府的要求剃去了腦後的金錢鼠尾般的發辮,重新穿上了大衣寬袖的漢裝。但盡管如此,泰然安坐的彼此或多或少都有些別扭的感覺,這也難怪,蘇南子民不見漢官威儀已經超過五十年了,從心理上來說,他們已經都成了夷狄了,就連說話的人口中昔日的海逆今日的大明朝廷聽起來也是那麽的古裏古怪。


    “是啊,據說這次恩科不同常科,隻要鄉試及第便有職官分發,李子兄他們一個個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被稱為德庵兄的中年男子淡淡的迴應著。“不過這當前戰局變化莫測,朝廷雖說已經全取江南,但是北朝依舊勢大,會不會卷土重來尚未有定論,實在不宜過早投著,也免得押錯了寶。”


    “我倒不這麽認為。”另一個士子接口道。“北朝雖然勢大,但朝廷的炮船當時無雙,北麵的大兵過不了長江,維持一個南北朝的格局或許可能。”說到這,此人頓了頓。“我等學得錦繡文章,自然是要貨賣帝王家的,北朝、南朝,選哪個不是一樣,而且既然要下注,自然是最早最好,從龍之功可爭朝夕啊。”


    “隻是聽說這次恩科不重八股策論,獨重實務,而且正榜出身也不過是從八品的吏員。”第四個人也搖頭晃腦的說道。“看起來此科那些刀筆吏要得意了,與我等讀書種子怕是無涉。”


    “夏王祖孫三世起於行伍,本就不學,焉知道讀書人的重要,”德庵兄冷笑起來。“這也是正是在下不看好南朝的地方,朝廷中樞大權旁落,而秉政權臣格局又小,縱使一時僥幸占有江南一隅,長久對抗又豈是北朝聖主明君之敵手。”


    “德庵兄慎言呢。”最初說話的士子聽到這立刻阻止其繼續說下去。“你我算是至交好友,知道兄長不過是就事論事,若要讓旁人聽了去,必定以為兄傾心北朝有事虜的嫌疑,若以漢奸罪上告官府,那可就是大麻煩了。”


    蘇浙地區如火如荼的抄沒漢奸家財的行動告誡世人明鄭對甘心事敵者的打擊是毫不留情的,因此一聽到說自己會因言論牽扯上漢奸罪名,德庵兄當即便啞了火。


    “不過我看夏王此番開科倒也不是不學無術,而是別有深意的。”也許是為了緩和室內的氣氛,此時剛剛說話的第三人繼續說道。“如今蘇南皖南連帶浙閩贛粵等地新定,夏王為了安撫地方還不好將一應降官盡行開缺了,自然要從等而下之的吏目著手,且大明新政的具體實施也要著落在這些吏目頭上,故此才有開如此古怪恩科的舉動,想來熬上三五年,隻要大明江山穩固,這最早的一批吏目必然青雲直上。”


    “青雲直上,這是當然,竊國大盜的首批門生嘛。”德庵兄顯然有些不甘心,他雖然不敢再說北麵的好話,但也忍不住不說鄭克臧的壞話。“鄭氏要竊取大明江山,也總得三五年的積蓄才成,到時候新朝新氣象,少不得由此加官進爵。”


    “北狄未滅,夏王會不會行操莽之舉尚不敢妄下定論。”最初說話的士子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這才繼續道。“不過就算夏王行了南北朝的故事,也與大局無妨,要知道當年朱重八還是從小明王的手中奪了江山呢。”


    “之楚兄此言甚是。”第四人擊掌道。“當年太祖皇帝繼位之前,曾有人力主趙氏子孫為帝,可誠意伯斥道,趙氏子孫於驅除韃虜恢複中華有何裨益,如今也是同理,朱氏既然坐享其成,其國當不永祚,唯今隻看夏王能忍多久了。”


    “忍多久?忍再久也逃不脫一個篡字。”德庵兄咬牙切齒道。“唯今隻盼朝野之中有正人君子以為阻擋,縱使不能遏止其野心,也要讓其醜態流於文字傳於後世以為正本清源。”


    “德庵兄偏激了。”第四人聽得心驚肉跳,當即阻止道。“如今不是大治之世,人家手中握著刀把子,還是隻論風月不談國事的為好。”


    “就是,就是,”被稱為之楚兄的士子也應和道。“今日我等隻論風月”


    “大明朝廷實在是欺人太甚。”就在寒山寺內士子們莫談國事的時候,定南王鄭根的府僚(注:等同於日本幕府)裏,一幹北河的文武重臣們眾口一詞的聲討著剛剛遣使索要鴻基地方的福州朝廷。“無故索土,難道還沒有接受當年的教訓嗎?再說今日之大明朝廷也為禦宇整個中華,自己還在與清廷爭鬥,居然還不忘染指我大越國土,實在是欲壑難填,此等癡心妄想,我輩絕不能答應,主上也絕不能答應。”


    當然,在場的眾人中也不是都失去了理智,極個別頭腦尚屬清醒之輩此刻不合時宜的作出了提醒:“幾位大人莫不是忘了當初塘裏(注:廣南阮主統治區)的境遇,難不成想讓升龍也如會安一樣化為廢墟不成。”


    “明軍不過是一群海盜,隻會沿海襲擾而已,會安之失也是亦然,又安敢入侵內陸。”國公副都相太尉金紫榮祿大夫趙杜粗聲粗氣的高喝著,隨即向高坐禦座的第六代鄭主鄭根拜伏下來。“若是明軍敢來,臣用頭上首領保證決,不讓明寇能活著看到升龍城。”


    “明寇隻敢沿海襲擾,昏話。”普郡公柱國輔國上相軍王朱大聲斥責道。“若是明人隻敢沿海襲擾,又如何能席卷北國東南,打得清軍鼠竄。”說著,此人進一步補充道。“聽聞明軍正在北方向柳州進攻,此時若是不答應了明人的要求,接下來大軍轉而南下怎麽辦?”


    “那我們就與大清的兵聯手應對。”趙杜顯然不善言辭,不知道該如何迴應才好,不過站在他一邊的也有口齒伶俐之輩,其中任牆侯段輝遊便主動站出來替他還擊。“我朝本來就向大清朝廷稱臣,如今高平莫氏已滅,南境又為阮氏所狙,無力擴土,正好借機向北擴展,想來大清朝不會吝嗇一點土地賞賜給忠心耿耿的外藩吧。”


    “無論大明還是大清,本朝與之相比都是區區螻蟻而已,螻蟻偶爾占了大象一點便宜便自鳴得意,殊不知這才是取禍之道。”嘉郡公上相軍都督承政使阮公慎也站出來為王朱幫腔。“何況如今南掌國王sourignavongsa新逝,南掌內亂,我朝當向西擴展而不是向北。”


    激進派那群中則有人大聲鼓噪道:“南掌山高林密,素來貧瘠,與其向西不如向北。”


    “荒謬,正值明軍可能海陸夾攻之際,還在奢談什麽向北,這是誤國。”憲郡公都校點司左校點陽平出列向鄭根拜伏下來。“主上,明軍或許不用親自出兵,隻要把南方阮氏的兵馬悄然北運,我朝就力有不逮了,更不要說乘機西進了。”


    提到南麵好不容易休戰的老對手,鄭根的眼神變了,他探問道:“愛卿的意思是?”


    “明人雖與阮氏交惡,當不能不防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舉動。”先危言聳聽了一番之後,陽平這才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臣觀明人索要鴻基之意不過是為了當地有煤,並無得隴望蜀進一步侵占我大越國土之意,故此臣以為主上與大明秉政之夏王同姓,或說不定祖上有同宗之誼,可敘宗親,可叔侄相稱。”邊上一陣嘩然,叔侄,自然是鄭克臧為叔,鄭根為侄了,這分明是阿附明廷,實在有越奸的嫌疑,但邊上再怎麽喧嘩,可陽平卻混不在意,隻是自顧自的說著。“想來以區區卑稱和鴻基一地,近可保我朝西進背後安全無虞,遠。”聲音在此頓了頓。“說不定日後突破南方長城也不在話下。”


    “突破南方長城?”鄭根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雖說在清廷的調解下鄭阮雙方已經實現和平,但祖輩的宿怨以及多少年積蓄下來的仇恨讓他做夢也想進軍順化。“若是真能如此,委屈一點也就算了。”話雖如此,但鄭根還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不過鴻基乃大越國土,又怎好輕易許人,即便明人橫強,本王也不惜一戰。”


    鄭根的話聽起來強硬,但聽話聽音,已經全然明白鄭根心中所思所想的芳祿侯阮如高卻暗自笑了起來,隻見這位伶俐人進前一步:“主上且放心,臣願與明使據理力爭,一則要明人償付煤價,二來國土歸屬當不容質疑。”


    “若是如此當為大佳。”鄭根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他又給出了一個底線。“若是明人執意,可許他們建港、設商館乃至駐留部分護衛的便利,一如紅夷之前例。”


    毛遂自薦的阮如高得到授權自然明白該怎麽做,與此同時他建議道:“紅夷與明人曾有衝突,或可以使之彼此牽製,如此可保我朝高枕無憂。”


    “準奏。”鄭根點頭嘉許,隨後他環視眾臣。“接下來還是繼續商議西進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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