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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火藥以硝石硫黃為主,草木灰為輔。硝性至陰,硫性至陽,陰陽兩神物相遇於無隙可容之中,其出也,人物膺之,魂散驚而魄齏粉。”---明?宋應星?《天工開物?火藥》


    由於鐵礦石和燃料來源的問題,台灣的生鐵產量不能有質的提高,在這種情況下,主動要求兼領工部的鄭克臧並沒有如之前與陳永華所說的那樣把監國上任後的第一把火燒在冶鐵工坊和官道擴建工程之上,反而出人意料的首先對兵部的火藥的生產進行了幹預。


    “監國,本藩的火藥製造是嚴格按照《武備誌》和《兵錄》的記載來進行的。”


    按照明鄭的官製,在相當於各部侍郎的六官之下各部再設郎中一名主持具體部務,不過兵部很特殊,一來兵部沒有設置兵官,二來等同於兵官的兵部讚畫陳繩武又被朱錦一怒之下罷免了,因此有望再進一步的郎中蔡謙絲毫不以鄭克臧的越權為意,反而希望用自己的仔細講解在這位監國世孫麵前討個好印象。


    “其中光硝石就要分三步來製取:第一步,先將硝石放在淨水中溶解,除去其中的泥沙等雜質;第二步,用雞蛋清、紅蘿卜等放入硝溶液中多次煮沸、吸附其中的鹽堿和渣子;第三步,再用剛剛凝結成的水膠放入硝液中再次煮沸,爾後將溶液放入瓷甕中冷卻凝固,廢水浮於上,泥沙沉於下,純硝居中,最後去水除渣,取出純硝曬幹。這樣煉製後的純硝呈白色鹽粒狀,每百斤硝石隻能得三十斤純硝。”


    鄭克臧拿起一粒兵部吏員奉上的純硝結晶,把玩了片刻,便示意蔡謙繼續為自己講下去。


    “硫磺的純度對火藥爆力影響甚大,民間常言硫多為橫藥,硫少為直藥就是此理。為此本藩在蒸製的過程中共分四步製取:其一,先將硫塊搗碎,撿去沙粒、雜物;其二,將搗碎的硫黃放入鍋中加淡水煮沸,去除雜質倒入瓷盆中沉澱一日後將沉澱物剔除,得到粗硫;其三,在每十斤粗硫中注入二斤半牛油及一斤麻油後進行煎煮,使油不粘糊硫磺,再用柏葉加入鍋中與硫黃同煮,吸去鍋中成黑色的渣子;最後,將去渣的粗硫放入沸油內煎煮,待油麵泛起黃沫後,放入盆中冷卻,最後去除黃沫和雜質,便得到品相上佳的純硫。”


    鄭克臧一麵聽著講解,一麵心底暗自盤算。也就是沒有黃鐵礦,否則製取硫磺根本不必如此繁瑣和花費巨大。不過,這話不好當著蔡謙麵上說,說了反而會讓對方產生自己是在信口開河的胡說和雞蛋殼裏挑刺的感覺,說不定還會讓對方產生馬屁拍在馬腳上的挫折感,更說不準蔡謙會因此心懷不滿,所以鄭克臧隻是靜靜的聽著,並不將所思所想放在臉上。


    “木炭的優劣關係到火藥能不能快速、均勻的引燃,所以向來造藥用炭隻用柳炭、杉木炭、茄杆灰三種,其中柳炭為最上,後兩種為次。不過即便是柳炭,通常情況下也隻能選用清明前後的柳條,因為此時柳條葉將萌未萌,精華全在於柳條上,故而質地最佳。選柳條時還必須枝直條勻,取下後去皮除節自然風幹。”蔡謙解釋著。“去皮是為了減少發煙,除節是為了避免燃時爆突,同時也是為了點燃後火力均勻,至於風幹則是為了減少水分提高柳炭的品相,爾後方可焙製成炭最後研磨成粉末狀。”


    聽到這,鄭克臧說了一句:“餘在製水泥的過程中試作了一處幹餾窯,對木炭的製作也有些幫助,兵部可以派人過去了解一番如何生產,或可以有所裨益,至於柳炭嘛,來源甚為苛刻,餘或建議以竹炭代之,不過隻是一家之言,兵部或可嚐試比較一下再做定論。”


    “諾!”以蔡謙這個級別當然也知道水泥是什麽,也知道在水泥生產中鄭克臧所起的作用,因此便投鄭克臧所好的當場答應了下來,甚至他心裏還做了決定,不管幹餾窯好不好用,兵部是一定要造一處的,至於柳炭、竹炭哪個更好用嘛,更是要讓下麵人試著比較比較,以免“寒”了這位喜好雜學的監國世孫的心。


    對於蔡謙的識相,鄭克臧很是滿意,於是衝著蔡謙微笑的點了點頭。蔡謙一看,臉上更是笑開了花,不過他明白鄭克臧這個笑臉是看在自己的態度上賞的,至於真的要入對方的法眼還得看自己接下來的作為。一念及此,心頭火熱的蔡謙便講解的更賣力了。


    “等以上三種材料備齊了,接下來才能真正開始製造火藥。本藩匠工依據《兵錄》也其分為四步:其一,將硝、硫、木炭用石臼碾成粉末;其二,將三種粉末按勾兌成數放入木臼中加純水浸濕,然後將其混合成泥狀再反複搗碾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期間藥泥漸幹時,加水再搗,使藥泥勻和細膩,爾後取出日曬;其三,將成品取一樣置於紙上,點燃火藥,火藥燃盡不損紙者為佳品,其餘為劣品不合格者,需再次搗碎直到成品成色至上品為止;最後再篩選藥粒,將幹結的上品藥塊破碎成粒,用粗細不同的羅篩分篩出大銃(炮)、佛朗機、鳥銃所用的大中小各種火藥粒,不成顆粒的則用作火門引火藥,至於粉末則全部剔除。”


    “慢?”鄭克臧突然出言喝止道。“蔡大人適才所言,本藩炮銃裝藥是一般無二的嗎?”


    在鄭克臧前世留下的記憶中,鴉片戰爭期間英軍的火槍與火炮之間的發射藥是有區別的,這會不會就是鴉片戰爭中清軍大炮射程不遠的奧秘之一呢?


    “不,不,是臣說的快了,監國有所誤會。”蔡謙的解釋讓鄭克臧打消了一部分疑惑。“事實上國朝在火藥上有五十幾種配方,用於不同種類的火器,本藩簡化了之後,大銃、佛郎機炮等炮用一種,鳥銃、密魯銃等銃用一種。”


    “原來如此。”鄭克臧想了想繼續追問道。“兩者,藥中硝石、硫磺、木炭各為多少?”


    “這?”蔡謙一愣,這可是絕對機密的東西,但鄭克臧的身份不同,所以蔡謙在片刻內便作出了絕不隱瞞的決定。“炮藥硝七成半,餘數硫磺與木炭各半,銃藥硝約合七成六分,硫磺一成六厘,餘數為木炭。”


    鄭克臧比較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英軍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所用裝藥的配方,發現鄭軍的這兩個配方跟一百五十多年後英軍所用的槍用火藥和炮用火藥的配方都有很大的區別,但不言而喻的是,經過一百五十年多年的實踐,英國人配方應該更加實用才是。


    “蔡大人,餘這個有兩個方子,你或可以嚐試一下。”鄭克臧把數據報了一遍。“銃藥中硝占七成半、硫磺占一成、餘皆用木炭,炮藥中硝占七成八、硫磺占八分、餘數用木炭,”蔡謙運筆如飛的把鄭克臧所說的東西記錄在紙上,還沒等他把墨跡淋漓的紙拾起來細讀,就聽鄭克臧說道。“另外,炮藥也好、銃藥也罷,顆粒不能太大,最好悉數改作米粒大小,除粉末外越細越好,至於其中好處,兵部也可以跟之前比較一番。”蔡謙此時已經有些苦著臉了,但鄭克臧的話還沒結束。“最好所有裝藥,按炮藥四兩一份、槍藥四錢一份裝包,原本最好是用絲綢包裹,但本藩財力不彰,用絲綢過於靡費,該用質地略好些的紙也行。”


    之前改變裝藥的配比以及成藥的顆粒或許有些說法,然不過最初隻要生產數量不多的一批,接下來隻有比較成功了才做大規模的改動,影響還不算很大,但用紙定裝可不一樣。


    別的不說,紙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一件廉價的商品,好紙更是價高難求,鄭克臧嘴邊一張就要成千上萬兩銀子花出去,即便是有心曲意阿附的蔡謙也有些猶豫了。


    “臣請教監國這是為何?”


    “這是餘請的法蘭西國的炮手做的射表。”鄭克臧給蔡謙一張紙。“當然每門炮的射表不一,但隻背熟了射表就能知道自己麵前的大炮抬幾分高降低幾分後射程有什麽變化,裝幾包藥減幾包藥就能想打多久就打多遠。”鄭克臧看著瞠目結舌的蔡謙問道。“蔡大人,你說這樣做炮手以往是不是一將難求?”


    “監國所言可是真的?”蔡謙的氣息混亂,他當然知道要練出一名百發十中的好炮手是什麽難度,更了解要想控製火炮射程的遠近向來隻能靠炮手的感覺,但現在,過去的常識被推翻了,也難怪他由此誠惶誠恐。“莫不是那紅夷在開玩笑。”


    “他敢!”鄭克臧霸氣十足的喝了一聲。“蔡大人放心,童子營已經試過多次了,除了海上顛簸,炮手尚要加意訓練外,陸上發炮已經八九不離十了。”為了打消蔡謙的懷疑,鄭克臧甚至發出邀請。“若還是不信,蔡大人可到童子營炮隊一觀。”


    “當然要去,當然要去。”蔡謙明白自己是在見證一段曆史,因此盡管鄭克臧有拿出鐵範加速鑄炮的先例在,他還是要第一時間過去確認。“還請監國安排!”


    “今日怕是不行了,那就明日吧,兵部有關的都可以去,但是看了就爛在肚子裏。”


    “臣省得。”蔡謙忙不迭的保證著。“臣省得的。”


    “既然省得,餘也就不說了。”鄭克臧剛準備站起來,忽然又重新坐穩。“木炭,本藩可以自行燒製、幹餾,硫磺和硝石哪裏來?”


    “硫磺多從日本、琉球販來,也有一部分與台灣內陸高山生番交易,至於硝石。”蔡謙迴答著。“可以從硝土中提煉,兵部每年定期派員從各地豬圈及五穀輪迴之所挖硝”


    “怕是數量也不多吧。”鄭克臧截斷了他的話。“去跟英圭黎商館買,英圭黎人在天竺擁有數個大的礦藏,想來用瓷器茶葉跟他們換,他們一定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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