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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曆三十年二月底,朱錦與尚可喜父子正式達成和議,尚氏傳令提督嚴自明從撤惠州撤出,將惠州以西及瓊崖領地交與明鄭,雙方分界而守。朱錦隨即冊封東莞守將張國勳為征虜將軍、苗之秀為滅虜將軍,調兩部及水師五鎮章元勳、蕭琛等部出兵增援耿部水師。


    苗之秀果然抗命不從,後經使者勸說方才表態赴願與耿藩大將曾養性部聯兵,不過需要時間整修老舊船隻,朱錦不願逼迫太急,表示同意。隨後,朱錦又派劉國軒鎮守惠州,調潮州劉進忠南下瓊州征無地百姓入東寧屯種。劉進忠雖然號稱領命,然以所部眷屬眾多,治下又有小部清軍為患及浮海所需舟船不足等理由一拖再拖


    消息傳迴台灣,鄭克臧自是感歎萬分,曆史的軌跡還不是如今翅膀還沒長成的他可以輕易煽動的,不過些許的改變已經很不容易了,當量變足以積累到質變的時候,未來就再也不是不可變化的了


    “這位是安大工,這位是謝大工,這位是齊大工。”鄭克臧把五個紅夷工匠陸續介紹給蘇大工,當然還有一位禮部派來的通事。“這位是高通事,蘇大匠跟夷人工匠有什麽要交代的,可以讓他居中翻譯。”蘇大工瞅著幾個穿著花格襯衫打著白色長襪的英圭黎人輕哼了一聲,倨傲的點了點頭。“你們需要什麽,也可以跟船場主事要。”同樣的話鄭克臧也向英國佬交代著。“若是船場做不了主,你們也可以通過高通事跟餘來說。”


    “尊敬的殿下。”事實上高通事並不懂古典英語,他隻不過能將其中一個叫安德森的工匠說得結結巴巴的荷蘭話翻譯成同樣詞不達意的中文而已。“餘等的住處、薪水還有平常的飲食希望能夠得到保障”


    大致聽清楚對方說什麽的鄭克臧一指遠處掩映在竹林中的吊腳樓:“幾位的房子都安排好了,隻不過沒有壁爐,希望幾位能習慣,至於飲食,當幾位吃過了大明的菜肴,想必英圭黎的土菜和天竺的咖喱飯將再也吃不下去,而薪水嘛?當然要看幾位的表現,若是有符合各自薪水的能力的話,這些小錢,餘自是不在乎的。”


    幾個英圭黎人聽罷便衝著鄭克臧躬身一禮:“請殿下放心,在神的鑒證下,餘等一定竭盡全力為殿下造成最好、最快的遊船。”


    “那是最好。”鄭克臧輕笑起來,當然他可不想要什麽遊船的。“對了,爾等之中誰會畫船圖?”這就話甚至連高通事都不會翻,因此鄭克臧不得不勉強的用已經忘了差不多的現代英語說了一遍。“結構線圖?”


    幾個英國佬交頭接耳了一番,才確定鄭克臧所說的是什麽:“殿下是準備製作船模嗎?”


    “也許!”鄭克臧模棱兩可的答複著。“希望能從幾位這裏聽到好消息。”


    但鄭克臧注定要失望了,就聽安德森很是尷尬的搖了搖頭:“很抱歉,這是隻有倫敦等少數本土造船場才掌握的高級技術,需要很高深的製圖技能和數學知識,餘等還不會。”


    “那太可惜了。”鄭克臧遺憾的說著。“罷了,高通事,你且帶幾位英夷工匠先去休息,三日後再來上工,上工後首先讓他們完成一艘三百料左右的獨桅縱帆船(注:獨桅縱帆船比單桅縱帆船的等級要略高一點,其主桅位於船身中部,有兩個或多個船首斜帆)。”高通事應了一聲,記下鄭克臧的要求後,帶著幾個英國佬退下了,這個時候鄭克臧才衝著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蘇大工說到。“蘇大匠,童子營中可有能入眼的?”


    “那群小崽子。”話出了口,蘇大工才知道說漏了嘴,要知道,每日來幫工的可都跟鄭克臧的年歲一般大小,於是急急改口。“餘還沒看出誰有這個天分,不過,倒是還有一兩個機靈的,隻是三天才來一次未免耽誤了。”


    “若是大匠看的中,餘到可以安排他們幾個每日來,隻不過他們父輩安排子弟入營多半是打著越龍門的心思,是不是願意轉來學習造船,還要問問他們自己的意思。”


    “是啊,跟上陣殺敵和讀書比起來,船匠不過是賤業,所謂大工大匠也隻是嘴上說的好聽。”蘇大工感歎的搖了搖頭,顯得有些心灰意冷。“大公子,餘也就那麽一說,千萬可不要因為小老兒的胡言耽擱了人家孩子。”


    “其實餘倒不這麽看,船匠怎麽啦?本藩憑什麽保據東寧,關鍵還是海上舟多,若是沒有爾等船匠,又哪來如此浩蕩的戰船。”鄭克臧顯然是有感而發,中國為什麽會從領先世界落後西方,關鍵就是因為明清以降,在技術創新上落後了。“再說了,前宋還有伎官之說,要是餘”鄭克臧說了一半把話吞了進去,是的,他還不是延平郡王,此時說這話就未免有些僭越。“說不得還請父王賞蘇大匠一襲綠袍呢。”


    “綠袍?那有七品?”蘇大工又驚又喜,心說老了老了,還有機會當官?不過他畢竟見多識廣,知道鄭克臧如此許諾必然是有所要求的,當下便衝著鄭克臧拜倒下來。“大公子讓餘幹什麽,小老兒絕無二話。”


    “起來,快起來,餘早就說過,爾等白發蒼蒼之輩來跪拜餘這個小子,餘可是生受不起啊。”鄭克臧一邊說著,一邊攙扶起對方。“至於要你幹什麽,倒也簡單,你看的好的苗子,餘會盡量說服他跟著學徒,但你不能拘住他們,要讓他們也跟著紅夷那邊去學,餘需要一批學貫中西的船匠,日後自有大用之處”


    “馬原、章慈、唐通、吳虎、李平。”蘇大匠在甲申、乙卯兩期生中一共看上八個少年童子,但其中有三個是將門子弟,顯然這幾個即便自己同意了,家中也不會答應的,因此鄭克臧直接放棄了,但剩下五個他還想試著溝通一次。“把爾等五個叫來,知道是怎麽迴事嗎?”五個少年齊齊搖頭。“不要怕,不是爾等做差了什麽。”五個小子齊齊舒了口氣,這讓鄭克臧覺得很不爽,難不成自己真有這麽嚇人。“這幾日去船場幫工,蘇大匠曾提及想收你們幾個為徒,”既然不爽鄭克臧就單刀直入著。“餘已經同意了,就不知道爾等是不是願意。”


    “什麽!當學徒?”幾個少年輕唿了一聲,要是以前聽說能給船匠當學徒,他們肯定會跳起來忙不迭的答應下來,但現在,他們已經習慣了童子營的生活和朝夕相處的同伴,再讓他們去當什麽學徒肯定是不願意的,不過既然鄭克臧已經提出了,他們又不敢馬上拒絕,於是其中名叫唐通的少年便壯著膽子的問道。“營官,是不是當了蘇大匠的學徒,俺們就不算童子營的人了,營官也就不再管俺們了?”


    “除非是死了或者當了逃兵,否則,入了童子營就一輩子是童子營的人,餘不會不管爾等的。”鄭克臧的迴答打消了一部分人的疑慮。“不過,既然是要去蘇大匠那邊當學徒,那爾等就不能再住在營裏了,須住到船場去,每日的操訓也不必參加了。”


    聽到不用每天再站隊列了,馬原、李平等兩個乙卯生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喜色,但同是乙卯生的吳虎卻神色一動:“營官,這麽說俺們幾個日後也不是兵了,不用打仗了?”


    “那是當然,沒聽說過船匠也要上戰場的。”鄭克臧輕笑著,但他說完之後就看到吳虎的眉頭一皺,鄭克臧想了想,似乎猜到了什麽。“不過爾等的責任也很重大,要學會如何造船、造大船、造好船。爾等想想,若是本藩所有的戰船都出自爾等的手中,浩浩蕩蕩遮天蔽日,這等浩大的景象,爾等難道就不心動嗎?”


    聽了鄭克臧煽動般的言辭,名為章慈的少年非但沒有激動,反而哭喪著臉說到:“營官,那是不是咱們以後不能做官了。”


    不能做官了?其餘四個少年一致把目光聚焦在鄭克臧的臉上,沒錯,相當一部分童子入營就是衝著未來能隨著鄭克臧水漲船高謀一個官身而來的,陡然聽到說今日沒有機會做官了,不好向家裏人交代的他們自然有些驚疑不定的。


    “這個嘛?”鄭克臧也不好騙他們,隻是猶豫了一會,點頭承認著。“是的,幾年內是不能當官了,但爾等要清楚,就算日後入了童子營正軍,能當上衝鋒官和班長的也是少數,要實現當官的目的也許同樣需要好多年的時間。”說到這,鄭克臧補充做了一個保證。“若是爾等信得過營官,五年後,營官給爾等一個出身,斷不會比入童子營正軍的低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五個少年不能不深做考量。“罷了,今天餘不要爾等立刻作答,餘還特許爾等迴家跟長輩商議,整理一下,且迴家去一趟,五日後返營。”


    “營官,”幾個少年正要答應,突然,剛剛一直沒有作聲的李平想到了一個相當關鍵的問題,於是便急急開口問到。“若是俺們家裏人不答應俺們去船場學徒,營官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把俺們從童子營中除名了?”


    “嗬嗬,”鄭克臧笑了起來。“餘還有些肚量,雖然會生氣,但不會把爾等給除名了。”看到如釋重負的幾個少年,鄭克臧玩心一起,當即恫嚇著。“營官生氣會怎麽樣呢?是不是要罰爾等把漏掉的出操在一日裏給補上呢?”


    “啊!”幾個少年嚇了一大跳,這不是要他們的性命嘛,正在惶惶不安之時,卻看到鄭克臧臉上的那一抹壞笑,這才送了口氣。“營官好壞,營官是在騙人的。”


    “什麽營官好壞!這等話也是爾等該說的?”鄭克臧板起麵孔訓斥道。“還不趕快收拾行禮迴家,牛車早就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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