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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又行進了數日,愈往南走,天氣漸漸迴暖,行程間海,雲翼揚等人數年行鏢,早就熟門熟路,自然不會覺得稀奇。但小雲首次出門,此番大漲見識,心中歡喜莫名。鐵血鏢局名聲在外,倒也沒有人敢來找麻煩,眾人不覺也放鬆了一些。惟有雲翼揚心中警覺反而大增。


    “不對,此次鏢物便是連我也難免動心,更何況他人了。而今一路平安,隻怕並非是什麽好事。”


    這日傍晚,眾人來到南陽境外,雲翼揚心中噓了口氣。


    “等入了城,將鏢物上交給雇主。其他的事情,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希望這最後不要出事才好。”


    此時眾人所在地勢平坦,很容易就能將十分寬廣的區域看得清清楚楚,便在眾人行進的前方十裏處,隻見巨樹掩映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平原森林,密林中央建有十餘座小亭,隱約能看見輪廓。幽林清淨分明沒有一絲人影,但卻有歌聲自其中隱約傳來,在林中震響迴蕩著,悠遠中又帶著一絲陰森的寒意。


    鏢局在外走鏢,規矩自然不少,“逢林莫入,遇水掉頭。”是這一行的老規矩,說的正是森林,水路乃是最容易被人設伏的地方,而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對於鏢局都不是什麽好事,敵人既能在那種地方設伏,自然也深知地利,對於鏢局是十分不利的。但是有的時候因為種種原因,即使是深知可能被伏擊,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雲翼揚這一行人也正是如此,若想要入南陽城,別無他路。


    走鏢又有明鏢和暗鏢,明鏢乃是一般情況,而後者卻是押送那些極其珍貴的鏢物時,鏢局用來混淆耳目的常用手段。有的時候為了保密除了鏢局的主事人以及雇主,其他人甚至不知自己押送何物的情況也是常有的。這次的情況便是如此,隻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雲翼揚也不敢保證有沒有泄密。


    很快,眾人來到密林外。


    “大家小心戒備,莫要失了鏢物,壞了鏢局地名聲。”


    天際蒙蒙紅光翻湧,好似飛虹奔騰,豔紅的色澤灑在清幽的密林間,那抹紅色沉沉的壓在眾人心頭。林間不時傳出樹葉飄落地麵的細微聲音,因為林間被樹木枝葉掩映的緣故,積雪融化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消失。踩在濕漉漉的樹葉上沙沙作響,一股寒意能從腳底涼到心頭。


    驀然。


    隻聽得數聲風聲鶴唳,幾縷尖銳的嘯聲破空襲至,那嘯聲幾乎在入耳地同時便近到身邊教人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好厲害的暗器。”雲翼揚一念未畢,便見得天空中電芒閃動,掩映的葉片好似血一般簌簌飛瀉,而那電芒卻在天空交擊。緊接著勢若雷霆的淩空下擊。


    “果然來了。”隻從對方來勢洶洶的攻勢,雲翼揚便知所遇實已是當世一流高手。若是七年前隻怕也是難以抗衡。隻是現在他亦非吳下阿蒙,勁風唿嘯中。閃電的光芒猶在眼前閃耀奪目,雲翼揚淩空斜掠而起,妙不可言地避過對方的攻勢範圍,雙掌拍出按向那道電芒。兩道勁力交擊地同時也顯出偷襲者的身影來,那人顯然沒有料到對手竟如此高明,施盡渾身解數竟仍然無法抵禦那透過兵刃而來地巨力,胸口如被雷擊。竟吃不住勢子,蹌踉跌退,雙目中露出難以置信與駭然的神色。


    雲翼揚一掌迫退敵人更不停留,飄身急退的同時狂喝一聲反手拔刃離鞘,森寒刀氣化作飛騰的旋風將數道襲來地暗器攪成粉碎。雲翼揚此時也不敢大意,他知道對手的目標是鏢車上的鏢物,身影一晃間已迴身落到鏢車旁邊連同小雲一起護住,同時朝其他人發出指令,瞬間眾人都聚在了一起。


    雲翼揚冷哼一聲,朝著那最先襲來的首領模樣地大漢望去,此刻在此人旁邊已匯聚了十餘名殺氣騰騰的好手,不懷好意的冷然注目。雲翼揚毫不在意,冷笑道:“何方高人?”他刀勢斜指,凜冽的殺氣,立時彌漫全場。


    那首領模樣的漢子臉色一沉,心中暗惱,本以為能憑自己將他們完全擒獲,誰知竟是如此棘手?一時間他也是心神微亂,隻是他也是久經沙場,心誌堅毅。沉吟片響,打了個手勢,便見眾手下散了開去,潛往密林四周,形成包圍之勢。這才朗聲笑道:“‘鐵翼鷹揚’名不虛傳,確是了得。‘漫天王’旗下‘奪命刀’焦邪,奉天王之命,想向雲大俠請教一樣事。”


    ‘漫天王’王須拔乃是一股叛變民軍的首領。自楊廣死於宇文化及之手,各地豪雄,紛紛揭竿而起,王須拔自立為王,聲勢頗大。在各路民軍中,勢力隱然也隻在瓦崗寨李密,江淮杜伏威之下。雲翼揚想到連此人也覬覦鏢物,心中也不由一沉,還未答話。小雲忍不住冷笑道:“請教事情何須帶這麽多人?看著不是我們對手就說是請教,好不無恥。”


    被這樣的一個小


    指責,焦邪也免不了臉上一紅,就在此時,左方三裏來一下尖銳的哨子響聲,焦邪大感意外,冷喝道:“‘漫天王’旗下在此辦事,閑雜人等速速退去,否則後果自負……。”


    “王須拔算什麽東西?我朱桀從來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焦邪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急驟的蹄音自遠而近,西南的方向塵土卷揚,十多騎全速奔至。


    聽到‘朱桀’兩字,除了小雲不知情理外眾人無不色變。便是連雲翼揚也露出動容之色,竟是朱桀親至?


    這朱桀也是起義叛軍的首領,自號迦樓羅王,此人生性冷酷殘忍,每當奪得一地無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甚至誅殺平民,婦孺泡製成肉幹以衝軍餉。聲名狼藉,縱然是與昔年的四大寇曹應龍等人論聲譽也不知比他好上多少,所謂“寧招四大寇,不惹朱閻王”正是此理。


    說話的功夫,風聲連響,十多道人影。出現在眾人眼前,朱桀等人連焦邪看也不看上一眼。事實上像他這種級數的高手在絕代宗師俱然無蹤之後,當世之間實已是難尋對手,縱然是李密,王薄那等無限接近於宗師級的絕頂人物也僅能將其擊敗而不能殺死,對於王須拔手下區區一員大將自然是不放在眼中。


    雖然曾經想過這兇名滿天下的梟雄的模樣,但雲翼揚初看起來還是吃了一驚,並非是說朱桀的模樣何等兇惡,而是他實在是太平凡。中等個子,身材適中,不蓄胡須,乍看毫無特異之處,若非此人表明身份,雲翼揚根本連想都沒有想過。而更令他吃驚的是朱桀身邊還有兩人,身法氣度竟絕不在朱桀之下。


    “好胖。怎麽可能有人會長得怎麽胖?”小雲瞧著那肥唇大肚腩,身上更不知長了多少贅肉的大胖子眼中滿是吃驚地神色。這胖子瞧見小雲的模樣。雙眼一眯就像是完全陷進了眼窩中,跟那廟裏的彌勒佛倒是有幾分相似。


    “‘四川胖賈’安隆!”雲翼揚神色一動。已然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心知今日實在是兇多吉少。安隆表麵上是西南方最大的酒商,也兼營其他生意,是多個行會的會頭。江湖上流傳的是他的武功倒稀鬆平常。不過他的拜把兄弟卻是雄霸四川地‘武林判官’解暉,解暉的兒子解文龍娶了宋缺的女兒宋玉華為妻,有這麽強的靠山,倒沒有誰敢惹他。


    但是雲翼揚年輕時卻曾隨昔年一位絕代人物浪跡天下。知道許多常人根本無法涉及的秘密,而安隆暗裏的身份乃是位列邪道八大高手的人物,邪道八大高手聲名不顯於世,所以知道他們地人可謂寥寥無幾。但其中排在第一,第二的兩人卻是令正邪兩道為之色變地絕世強者,正是如今早已銷聲匿跡的邪王,陰後。


    另外一人身形並不魁梧,卻高挺瀟灑,渾身含蘊非凡地力量,氣質高貴,但他真正吸引人處,是那對深且溫柔而微微發籃的眼睛,與其高聳的鷹鼻與堅毅的嘴角形成鮮明地對照,使人感到他兼具鐵血的手段和多情的內在。雖然雲翼揚不知道此人根底,但隻從他能與朱粲,安隆相提並論的過人氣度就可知此人地厲害程度。


    看到這裏饒是他心誌堅韌無可動搖,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不說在他們後麵還跟隨了兩名身法高明程度不下於自己的美麗女子以及八名武藝高強的屬下,光是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出手都足以將他們全部料理掉。歎了口氣,道:“迦樓羅王如此之大的陣仗,實在是太高看雲某人了。”


    朱粲嘴角抽動,露出一絲笑容,淡淡道:“雲大俠是聰明人,自然也該知道本王的來意,還是自己將那東西交出來吧,免得妄動幹戈。”


    雲翼揚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朱粲倒顯得有些吃驚:“你不願意,難道是想迫我們動手?”


    雲翼揚歎道:“非是不願,而是不能。”若是將那鏢物交出,自然可以保全性命,但是鐵血鏢局的聲名卻也是毀於一旦,數年的苦心經營瞬息化為烏有。


    “來了還想走,那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驀地一陣嬌笑,卻見那本在朱粲身後的其中一位女子身影微晃,擋在了焦邪等人麵前。這女子千嬌百媚,栗發棕目。明顯非是中原人氏。此刻青春煥發的俏臉似笑非笑,野性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打量著焦邪。


    焦邪心頭叫苦,在朱粲等人來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事不可為,若是一個不好,更可能將性命丟在這裏。隻因若是朱粲得了那東西為了保密絕對要誅殺所有知道的人,本想趁他們不備悄然退去,誰知別人早就注意到了這裏。而這栗色發絲的女子的身法更是令他暗暗心驚。


    焦邪知道絕不能讓對方取得先機,惟有先下手為強才有一線生機,退步抽刀,同時發出指令,教屬下現身圍攻。他人隨刀進,化作滾滾刀影,往那栗發女子潮衝


    此時眾手下紛紛趕來助陣。


    “先將這小娘皮捉在手裏,對方也好投鼠忌器。”焦邪心下一橫,強大的刀氣,狂潮般湧往栗發女子。


    栗發女子露出不屑神色,纖弱修長的小手往小蠻腰一抹。拔出纏在腰間的軟劍,迎風一抖,挺個筆直,遙指焦邪的刀鋒,焦邪一刀劈出,快逾閃電,正中栗發女子軟劍。“當”!出乎他意料外,本是柔可纏腰的劍,竟毫無花巧地和他的寶刀硬拚一招。刀劍交觸時還火花四濺。


    劍芒再盛,與焦邪的奪命刀絞擊糾纏。焦邪展盡渾身解數,擋到第六劍時,精鋼打成的奪命刀竟給對方硬生生一劍劈斷了。焦邪大駭下,把斷剩一截的刀柄當作暗器往對方投去,同時提氣急退。嬌笑聲中,那栗發女子一個旋身。不但避過激射過來地斷刀柄,還脫手擲出長劍。焦邪明明白白看著長劍朝自己飛來。還想過種種閃躲的方法,但偏是長劍透體而入時。仍無法作出任何救命的反應。


    栗發女子皓腕一轉,便輕鬆的抽出插入焦邪身體內的軟劍,美目倩兮,往後飄飛。落到剛趕至戰場的兩名焦邪的手下間。人旋劍飛,那兩人打著轉飛跌開去,再爬不起來。這些大漢均是刀頭舔血,好勇鬥狠之輩。剩下的人反激起兇性,奮不顧身的撲了上去。


    栗發女子冷哼一聲,化出百千劍影,鬼魅般在眾大漢地強猛攻勢裏從容進退,劍鋒到處,總有人倒跌喪命。中劍者無論傷在何處,俱是劍到喪命,五髒給劍氣震碎而亡。


    雲翼揚神色微動,想不到便是連這女子也是如此高明,而他身後的眾人更是心驚於此女的狠辣手段。朱粲微微一笑,讚道:“蓮柔公主劍法更精進了,雲國師有女如此,卻是教朱某羨慕至極。”


    那雲國師微笑著看向栗發女子,柔聲道:“朱兄之女媚公主冰雪聰明,權謀武功均是不弱於世間須眉男兒,豈會弱於小女?況且蓮柔出手不知輕重,否則的話留下焦邪也能知道王須拔的一些情況,還望朱兄勿怪,”


    此人說完話,雲翼揚心中劇震,已知這雲國師就是來自波斯的武術巨匠雲帥,現乃是西突厥的國師。也因為此人地存在,西突厥無人能敵,更擅詭謀詐變之道,否則西突厥早給異族滅了。而那栗發女子則是雲帥之女蓮柔,另一女則是朱粲之女朱媚。


    朱粲雖是雷霆手段誅殺焦邪等人,瞧往雲翼揚時,眉頭卻也不由一皺:“雲大俠該知既有我三人親自出馬,便是連十個你也保不住那樣東西,縱然失了鏢物,但誰也怪不得你們,何必傷了彼此的和氣。”


    雲翼揚又歎了口氣,他隻有苦笑,小雲怒視著朱粲等人,也不再說話,她雖然心思單純,但卻知道這些人是連哥哥也顧忌地人物,若是說話,反而會令哥哥分心。


    安隆往他們瞧來的目光閃爍,卻沒有說話,臉上掛著嘻嘻笑容,誰也看不出他地想法。雲帥皺起眉頭上下打量雲翼揚好半晌後,微帶不悅道:“朱兄何必與這廝廢話,若是不予殺了即是。”


    朱粲眼神一凝,沉聲道:“雲國師久在塞外,但也該聽過昔年那位驚才絕豔的人物?”


    雲帥麵色微變,卻是想到一個人來,訝然的朝雲翼揚望去,語聲低沉:“難道你這小子竟還和那位帝尊還有關係?”也不知是否錯覺,小雲竟覺得雲帥說出那‘帝尊’二字時,語氣竟是如此的複雜,似是崇敬,又似畏懼。


    雲翼揚麵色漠然,擦拭著手中地彎刀,冷冷道:“雲某人卻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麽?”


    小雲目中露出一絲疑惑,她感受到了自己兄長心中的不平靜,就在雲帥說出那‘帝尊’二字時,他甚至能感受到兄長握住自己的手掌也是微微一顫,她心中更是好奇,那客棧內聽來的故事,帝尊之戰以及哥哥地神態再加上兄長此時的表現,她覺得自己的哥哥一定與那位大人有些關係。”洛陽煙雨,隨雲逐流,十年夜雨話恩仇;一襲素衣上淩霄,名劍動九州。”


    “天下宗師會京華,縱橫宇內誰抗手?”


    朱粲逸出一絲嘲諷,冷笑道:“若非你與那位帝尊有關係,你雲翼揚的功夫雖是不錯,卻也不能保得這數年平靜。”


    “……那位帝尊昔年殺戮相隨,自然是仇敵滿天下。後來雖然對中原武林有恩,但這麽多年下來,恩情早就忘了,但仇恨卻不會消磨。你當時跟隨在他身側,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若非顧忌到那位的存在,縱然是你有十條命,也未必能夠活到現在,你若不將那件東西交出來,本王便一並將爾等殺了,到時參悟出其中秘密,煉就玄功,便縱然是那位親至,也未必能夠奈何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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