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完鞋,再去廚房借了做叫花雞需要的其餘東西,原芙月就下了船。

    令她驚喜的是,葉孤城這條船的廚房裏,竟還有好幾張新鮮的荷葉,省了她尋別的東西來包雞的功夫。

    那幾張荷葉有大有小,最大的甚至抵得上一把傘。正巧外麵太陽大,原芙月幹脆就把它蓋在了腦袋上,再踩著江邊鬆軟的泥沙去到洪七挖坑的地方。

    洪七看到她頭上的荷葉,也哇了一聲:“這麽大,可以包住一整隻雞了!”

    他說著就要跳起來拿這張荷葉,結果卻被原芙月按住了肩膀。

    原芙月說你等等,雞還沒弄好呢,別著急。

    “啊?”他眨眨眼,“我已經扭斷它脖子了呀?”

    “光扭斷脖子有什麽用。”她哭笑不得,“內髒還沒去呢。”

    說到這裏,她忽然福至心靈:“等等,難道你不知道要把內髒去幹淨?”

    洪七:“……我現在知道了!”

    原芙月明白了:“難怪你早上會說魚味道腥不好吃。”

    洪七:“……”是的,他以前都是直接刮了魚鱗就放火上烤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雞鴨魚肚子裏的東西要處理,因為當初從女真人部落裏逃出來的時候,他們一家都曾餓到要啃樹皮。

    而且還得一邊拚命往南逃一邊啃。

    那個時候,隻要是吃不死人的東西,他幾乎都吃過。

    後來家裏人一個接一個地撐不住,隻有他一路撐到了江南,加入了丐幫。

    像魚和雞這樣的東西,就從來沒人教過他究竟怎麽吃才是對的。

    原芙月本就同情他背井離鄉又逃亡的際遇,現在聽他講起個中細節,頓時更加心軟。

    她想了想,把那張大荷葉拿下來蓋到他腦袋上,再一合掌,道:“那你現在可看好了,叫花雞究竟要怎麽做。”

    語畢,她便彎腰蹲下,拿起了坑邊那隻已經被扭斷脖子的雞。

    這迴她借了專門殺雞的刀,不用再拿發簪湊數,動作便更加迅速。

    洪七舉著大荷葉在邊上站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原芙月手裏的雞。

    她沒有去管雞身上的毛,而是用刀在雞腹下方開了一個洞,而後旋轉刀柄,三兩下就取出了雞內髒扔至一邊。

    此時她的手上已經沾了不少血,但她

    卻沒有在意,隻取了她方才從船上拿下來的一把香茅塞進雞腹,最後再用幾片小荷葉堵上那個用刀開出的口。

    日頭太曬,做完這些時,她額上便蓄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其中有幾顆更是順著她的鼻梁一路滾了下來。

    洪七見狀,忙挪了挪手,用那片大荷葉為她遮擋陽光,並問她之前放進雞肚子裏的是什麽草。

    原芙月:“香茅,可以去土腥味,不過這東西長在嶺南,在這一帶平時根本找不著,以後你自己做的時候,多塞一些荷葉進去就是。”

    說罷她又檢查了一遍刀口,確認無誤後,才開始往雞身上塗洪七之前調的黃泥漿。

    他這泥漿調得不錯,剛好能直接抹在雞毛上。

    為了到時候能更順利地把毛拔幹淨,原芙月特地前後抹了三遍。

    待三遍抹完,她才抬頭問洪七要那張大荷葉將其裹上,再小心地放到麵前的土坑裏。

    “行了,可以準備生火了!”她說。

    “我去找柴。”他高興極了,說完這句就一溜煙往東邊跑了。

    原芙月在正午的太陽下忙活了這麽久,已是滿頭大汗,但她手上還沾著泥,根本沒法直接擦,隻能先去洗手。

    等她好不容易洗掉手上的黃泥漿再迴來時,洪七已經抱著柴迴來了。

    他人雖小,力氣卻不小,抱了一大捧柴跑迴來都不帶喘的,眼角眉梢都寫滿了期待。

    這模樣叫原芙月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過之後,她問他可還有什麽別的想吃的,她可以趁火堆還在燒的時候上船去給他做。

    洪七撓著腦袋嘿嘿地笑:“不用啦,我吃叫花雞就行了。”

    如此,原芙月也就沒再上船去,同他一起蹲在柴火堆邊你一句我一句地閑聊了起來。

    她問洪七之後有什麽打算,總不能一直蹲在城外江邊靠碰運氣來討生活吧?

    洪七說當然不是,但他得先等錢長老從洛陽迴來。

    “錢長老?”

    “他之前說要教我武功的。”說完這句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但是他隻教了我兩天就去洛陽選新幫主了。”

    原芙月聽他這麽說,不由得一驚。

    因為看他的動作,根本不像是一個隻學了兩天武功的小孩。

    所以這根本是個武學奇才啊……?!

    見她一直望著

    自己,洪七不禁疑惑道:“姐姐你怎麽了?”

    原芙月抿了抿唇,說我在觀察你的根骨。

    “根骨?”他不太懂這個,“那是什麽東西?”

    “就是看你適不適合學武,以及適合學怎樣的武功。”她簡單總結概括了一下。

    洪七一聽,立刻興奮起來了。

    他大約也是知道他是很適合學武的,所以他隻問她:“我適合學怎樣的?”

    原芙月:“你身體遠比一般人靈活柔韌,習武時最好發揮這個長處,而不是去特別依賴什麽兵刃,對你來說,那樣反而落了下乘。”

    “姐姐你好厲害啊!”他睜大了眼道,“之前錢長老也是這麽說的。”

    “所以他教了你什麽?”原芙月有點好奇。

    “他教我練了一套拳。”洪七道,“說是丐幫弟子必須會這個,讓我慢慢練。”

    “那你練得如何了?”

    “我早就練會了啊,這個太簡單了。”他一邊說還一邊在空中比劃了兩下給她看,“就是這樣的。”

    原芙月定神看了片刻,發現其實不是這套拳法太簡單,而是他的武學天賦實在是太好了。

    像這種難度的拳法,讓一個資質一般的人學,起碼得學個一兩年才能把所有招式融會貫通,而他隻跟著那個錢長老學了兩天,就自個兒抓到了這套拳法的關鍵,給她演示起來更是有一種舉重若輕的感覺。

    這樣的武學天資,足以當任何一個大門派最核心的弟子,結果他卻在被丐幫的普通幫眾排擠。

    原芙月算是領略到一連死了兩個幫主的天下第一幫現在到底有多亂了。

    她無言了片刻,終究還是沒忍住那顆惜才的心。

    於是她偏頭問洪七:“那個錢長老,有沒有說過他大概什麽時候迴來啊?”

    洪七搖頭:“沒說過。”

    “那在他迴來之前,你就先跟著我吧,我管你飯。”她撥弄著火堆如此道。

    “真的嗎?!”他直接蹦了起來,“那我豈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了!”

    “嗯,而且一定能吃飽。”她補充。

    “姐姐你太好了!”他本欲抱她的手臂賣個乖,但一伸手看到自己烏漆嘛黑的掌心,又瞬間頓住噤聲。

    原芙月見狀,撲哧一聲笑出來,道:“你還是趕緊去洗個手吧,一會兒火滅了,叫花雞就可以

    吃啦。”

    洪七忙不迭應了,小跑著去洗了手。

    可能是因為太重視這隻來之不易的叫花雞了,這迴他洗得格外認真仔細,一連搓了五六遍才算完。

    等他重新迴到火堆邊的時候,火已經滅了,原芙月正在撥開上麵的灰渣。

    她動作很快,撥開後便迅速提起了荷葉包的泥塊放到了空地上。

    解開荷葉,再用菜刀刀柄用力一敲,泥殼應聲而碎,香味和熱氣瞬間撲麵而來。

    洪七還沒來得及感慨和讚歎,便率先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聲音。

    那聲音五分粗獷五分爽朗,道:“好香的叫花雞!”

    洪七能聽到,原芙月自然也能。

    她循聲偏頭,又抬手拂開了些遮在眼前的熱氣,定睛一看,發現不知何時,他們的右後方竟來了一個一臉胡碴的青年。

    他從頭到腳都十分不修邊幅,頭發亂糟糟地紮在腦後,既沒梳髻也沒束冠,衣服上濺了不少泥水,靴子更是髒得叫人不忍直視。

    這模樣便是同身為丐幫弟子的洪七相比,都有些落拓了。

    但這般落拓的同時,他偏偏又生了一雙格外有神的眼睛,像懸掛在天山之巔最明亮的那兩顆星星。

    光憑這雙眼睛,原芙月就很難對他生出什麽特別的惡感來。

    更何況對方隻是誇了一句好香的叫花雞。

    然而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這人又一陣風似的掠到了他們中間,笑嘻嘻地問他倆能不能把這隻雞賣給他。

    原芙月:“……”

    洪七:“當然不賣!”

    說著還立刻把雞護到了身後。

    胡子拉碴的青年見狀,摸著肚皮嘖了一聲,說自己真的很餓。

    洪七立刻瞪起眼:“我也餓著呢。”

    大概是這張牙舞爪護食的模樣逗到他,再開口的時候,他麵上的笑意又深了些許。

    他說:“可我看見這隻雞是這位姑娘做的啊。”

    這一迴因為離得太近,以至於原芙月清楚地聞到了他身上厚重的酒氣,在他說話時尤其。

    她皺了皺眉,本能地不喜道:“這雞我就是給他做的,他說不賣,那就不賣。”

    青年見狀,竟嘖了一聲道:“哎,你別板臉呀,板臉了就沒那麽漂亮了。”

    原芙月:“????”

    虧她剛才還覺得他看著不像壞人呢,結果竟是個喝多了酒就隨便調戲未成年少女的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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